第九十章 郎情妾意
張良和陸賈蹙眉一驚,驛站本是給傳遞文書之人落腳住宿用的,咸陽城的驛站如今只有他二人居住,這把火就是沖著他們去的。
若不是子嬰請他們來修改秦法,今晚必然身死火海。
「什麼人這麼大膽?!」子嬰怒道。
蒙徒有些羞愧,「那個人身手矯健,臣派的人沒能抓到他。」
子嬰就猜到昨日的人會動手,沒想到居然是個高手,連秦徒都跟不上?!
在他印象里只有墨楚有這種實力。
「子房先生可有什麼仇家?」子嬰問道。
張良搖頭,「在下平生不與人結怨,並無仇家。」
陸賈也想不出何人與張良有如此深仇大恨。
「聽昨晚的人說,那個人的身手像是軍中的又像是江湖中的。」蒙徒提醒道。
「請問是像哪一國的軍中?」張良問道。
「像是韓城的,又像是魏國的,還有些像趙國的。」蒙徒思索道。
「這.……」陸賈腦袋一團漿糊。
「在下已經猜到了。」張良嘆氣道,「兩百年過去了,他們還像當年的豫讓一樣執著啊。」
豫讓和專諸,聶政,荊軻三人常被稱作「四大刺客」。
豫讓是當年給為了給智伯報仇,燒焦皮膚毀容,吞噬炭火改變聲音刺殺趙襄子,失敗了仍向趙襄子借來衣裳,用匕首刺破衣服答謝智伯平日恩情。
子嬰也猜到了大半,「這麼說那個人是智伯之後?」
張良苦笑,「晉國兩百年前有四大上卿,智,趙,魏,韓。智伯東征西討立下戰功,卻狂妄自大企圖吞掉韓趙魏三卿,最後三卿聯手滅掉智氏后瓜分晉國,如今的人只知道韓趙魏,卻不知有智,想必智氏之後恨極了我們。」
採薇插話道,「誰叫趙襄子把智伯的頭骨做成酒杯喝酒呢,是個智氏的後人都得找你們算賬。」
「智氏滅門之前,他的族人曾遷徙到大秦一部分,智伯的兒子智鈺也被豫讓救走,送來了大秦。」蒙徒回想著腦中的晉國密情。
「智氏就在咸陽,身手還如此不凡,子房先生豈不是很危險?」陸賈摸著下巴緊張道。
蒙徒急忙起身,「臣這就帶人抓住智氏!」
「算了,這些只是猜測又沒有證據,寡人可不想嚴刑拷打。」子嬰叫住蒙徒,「這幾日姑且就讓二位先生住在宮裡吧。」
陸賈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改日寡人找個和子房先生身材相貌相似的衛尉兵,換成子房先生的打扮出宮,到時候一定可以引那個人出現。」子嬰說道。
這件事今日就可以做,但子嬰非常想留下張良,這次刺殺就是最好的時機。
採薇皺著細劍眉,「那趙成趙高一家為什麼沒事?」
「趙高一脈早已屬於趙國王室旁系,智氏應該只想殺三晉的嫡系和重臣。」子嬰分析道。
「旁系.……」採薇嘀咕著,對這個稱呼不滿。
子嬰調侃道,「三代以內的旁系還不算遠,但你可是四代內的。」
話剛說完,子嬰察覺到了什麼。
採薇是四代內的,那就是說……
他一直認為和採薇血緣很近,最初只是戲弄過她,從未對她動過別的心思,還曾被嚇得都想找人暗殺採薇。
剛剛差點以為採薇死了,子嬰還難受的不得了,此刻看採薇的眼神都變了。
而昨日採薇聽說他封了美人,還黯然離席,似乎這小丫頭也還在意他的。
「你那種眼神看我幹嘛?回去看你的胡美人去。」採薇被看的有些不舒服。
「昨日,你急著離開酒館就是為了弄什麼鐵子彈法了?」子嬰問道。
「那是自然了。」採薇應答道。
「就沒有別的原因在?」子嬰笑問道。
採薇有些局促不安,不敢直視子嬰的眼睛,「什麼意思?沒別的原因,你別亂猜啊。」
靈焚早就而立之年仍舊單身,不清楚採薇的心思。看著採薇此刻的反應,也覺得有些怪異。
「有什麼原因就說吧,只要不是對秦王不利的,師父都可以幫你。」靈焚關心道。
「我……只是……也沒什麼.……」採薇一句完整的話都不出,臉上逐漸泛紅。
蒙徒擅識人心,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
陸賈和張良是過來人,笑而不語。
「唉,徒弟大了連師傅的話都不聽了。」子嬰戲弄道。
「去死吧你!」採薇羞瞪了子嬰一眼,轉身跑回後宮的住處。
「到底是怎麼回事?」靈焚摸不清頭腦。
「她不想說就算了吧。」子嬰笑道,「今日項羽還會派人接受玉璽,師傅請陪徒兒一同前往。」
「也好,這才是大事。」靈焚點頭道。
一個時辰后,換上王袍的子嬰和靈焚帶著二十衛尉兵出現在咸陽城外,城牆上的中衛兵正常守衛,好像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穿著秦朝官府的中年男子背對著二人略顯蒼涼,身後跟著數百楚軍的赤衣士兵。
「秦王不知道想要投降是不能帶衛兵的嗎?」男子問道。
「寡人不是投降,是請和。」子嬰不悲不亢道。
「呵……」男子搖頭笑道,「秦王都想廢除王號了,難道這還不是投降?」
「那是因為寡人覺得咸陽太小了,撐不起王號,寡人日後會自稱『咸陽城主』,這個稱號才更搭一些。」子嬰笑道。
男子感嘆一聲,轉過身來,帶疤的臉上沒有得意之色,反倒是比子嬰還要惆悵。
「從皇帝到秦王,從秦王到城主,大秦還能退到哪一步?」男子眼含淚水,四方的臉上大鬍子跟著顫抖。
子嬰靜靜看著男子,在楚營能說出這種話的人只有兩個,跟著章邯歸降的司馬欣和董翳,而司馬欣是主動勸章邯投降的,不會說這種話。
「你是董都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