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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舊日恩怨

  天色漸暗,咸陽宮內酒亭已備好酒宴。


  書房中的子嬰剛剛寫完《素書》的《安禮篇》,交於小太監送到丞相府上。


  陳平靜靜佇立在一旁,面色陰鬱。


  「陸丞相看過此書,就不會像尋常儒生那樣固執了。」子嬰抻著懶腰笑道。


  「文人政客都是一樣,所諫計策得不到採用,自以為名士不被禮待,到了最後都會生有反心。」陳平潑著冷水,「君王只需玩弄如棋,恩威並施。無需求得那些人自身改變。」


  子嬰抬眼端詳陳平,笑道,「那不成寡人也要如此對待陳大夫?」


  「臣子亦有臣子之道,道崩身死即可。犯了錯,即使是丞相也要掉腦袋。」陳平冷言道。


  子嬰眯眼思索,難不成陳平對陸賈此事嫉恨在心?

  要是這樣,憑藉陳平的算計能力,陸賈根本無從招架。


  「天下紛亂,秦臣凋零,正值用人之計。雖說恩威並施,冒失之過當能免則免。」子嬰說道。


  「臣自是知曉,牢里的那些亂臣,除了為首者要被處死,其他人只打算罰俸降官。」陳平頓了頓,「但丞相之過,不可輕饒!」


  「此事多謝陳大夫,丞相之事寡人自有安排。」子嬰回絕道。


  陳平眉頭微皺,不再多言。


  子嬰安撫道,「張敖和他的食客應該早到酒亭了,陳大夫今晚陪寡人赴宴吧,明日定要加賞愛卿。」


  「王上難道不想知曉,拉攏群臣,裡通外敵的人是誰嗎?」陳平問道。


  「陳大夫也查出了那人裡通外敵?!」子嬰又驚又喜,「那個人是誰?」


  陳平能查出來此人,就不用在酒宴上詢問張敖。張敖因張耳一事對他感恩戴德,當下無從報恩,子嬰便能以此拉攏。


  陳平湊到子嬰耳旁,壓低聲音道,「那個人……便是大秦丞相。」


  「丞相?陸賈?!」子嬰猛地起身,腦中亂做一團。


  陳平就算滿心的陰謀,卻不至於以此陷害陸賈。陸賈身居群臣之首,此舉無異於自毀前程,也不像會是做出此事之人。


  「這到底怎麼回事?」子嬰皺眉急道。


  「臣說的那位丞相,非是陸賈,而是一位年邁老人。」陳平淡淡道。


  子嬰瞳仁微縮,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始皇的丞相曾有四位,呂不韋,王綰,李斯,趙高。


  唯一活下來,被人遺忘的便是王綰。


  王綰身居丞相,卻功績不大。曾向始皇提出兩個重大建議,全被否定。


  其一便是,統一天下后與李斯諫言始皇自稱「泰皇」,始皇自改為「皇帝」。


  其二,諫言始皇採用分封制,封諸位皇子為王,被還是廷尉的李斯駁斥。


  後來的丞相便成了李斯,王綰至此記載不詳。


  陳平拱手道,「坐到丞相位的人,若是被降職,便等同於失去一切,王綰如今只是奉常。」


  子嬰雖是驚駭,一顆懸著心重新落下,只要不是陸賈就好。


  犯事之人是曾經的丞相,才是陳平警惕陸賈的原因,二人並無嫌隙。


  「且先去赴宴,寡人在酒宴上要親手殺了王綰!」


  六乘馬車載著子嬰,停在酒亭不遠處。


  子嬰陳平二人,緩步走進酒亭之中跪坐。


  座位按子嬰的安排,特意布置成上朝的模樣,子嬰在亭中坐北朝南,面前的座位排成兩列。


  酒亭只能放置三個位置,張敖在更尊些的左位,陳平居右。兩位清瘦的白髮男子鐵青著臉,緊挨著酒亭,東西對坐。


  子嬰雙手提爵,笑道,「讓諸位久等了,寡人自罰一爵。」


  「秦王多禮了。」


  張敖恭敬的跟著一同舉爵,酒亭外幾十賓客卻紋絲未動。


  「成都君小心,秦國的酒不是輕易能飲的。」緊挨著張敖的男子提醒道。


  「我等因國而逃至秦地,秦王以禮相待,貫相國不得無禮!」張敖瞥著男子責備道。


  陳平知曉子嬰拉攏這群人打算,急忙挺身走到張敖案前,笑道,「若是諸位擔心,本大夫可替張敖先生飲盡此酒。」


  「盜嫂之輩也配直呼成都君名諱?」貫高嗤笑道。


  陳平面色一僵,愣在原地。


  貫高案前的老人,隨手傾倒爵中的酒,跟著譏諷,「老夫若是沒記錯的話,陳平也是趙人,怎麼千里迢迢跑到秦國來當狗呢?」


  「放肆!」張敖又怒又懼,瞪著兩位老人,「秦王收留逃難家父,今日已經答應放還,貫高,趙午,你們簡直.……」


  貫高抬著下巴,面帶不屑,「成都君別只看到眼前小利,長平之戰,邯鄲之戰的仇難道忘了嗎?!」


  眾賓客攥著手中的酒爵,怨毒的眼睛直剜著子嬰,氣氛一時變得劍拔弩張。


  酒亭外的衛尉兵緊握長戟,目光如刀,只要這群賓客敢輕舉妄動,定讓他們血濺當場。


  子嬰最怕的就是張敖手下的人太念舊仇,想不到發難的如此之早。


  貫高握緊拳頭,狠狠砸著几案,「秦趙在殷商之時便是同宗,秦國滅六國卻對趙最為狠毒。子嬰,你有什麼臉面請成都君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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