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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勞軍

  衡山王吳芮不喜征戰,但實力強勁,雄踞西南。


  子嬰得知吳芮的女兒已在臨江,深知戰事不遠,必須及時趕至漢中金牛道,米倉道口,方可不錯過戰機。


  次日早朝,咸陽宮內聚滿了面容冷峻的群臣。


  李信鑒於上次攻翟失敗,軍心低落。特意請求子嬰,允許各級軍官入殿,以振軍心。


  天下第一大的宮殿摩肩擦踵,水泄不通。冬季冰寒,殿內眾人額頭上卻布滿細汗。


  「牝雞司晨,陰陽相悖。此為逆天無道之舉。寡人今日便要替天行事,討伐巴蜀呂雉,為劉邦報仇!」端坐秦王位的子嬰挺身,高聲道。


  張耳眾俠客重重點頭,齊齊伏地,「秦王英明!我等必以死相報。」


  眾秦將暗暗嘲笑張耳等人被欺瞞不輕。


  「騎兵統領楊喜!典客荀晉!」子嬰叫道。


  「臣在!」二人上前上前跪道。


  「你二人隨同常山王之子張敖,率一萬將士駐守函谷關外,已防河南國來犯。」子嬰正色吩咐道。


  「諾!」


  「這.……」


  張耳欲言又止,周圍無人主意,未再開口。張敖已被派到苦阱去尋辛勝父女,該是無法協同兩位騎兵統領。


  張敖被子嬰允許上朝聽政,為了避嫌時常缺席,子嬰一時間不知張敖的動向。


  張耳自覺一萬人守申陽已是足夠,也無需張敖。


  「貫相國,趙俠客。」


  「我等在!」


  「率兩萬人馬,跟隨鳴雌侯西北借河水,防備西魏。」子嬰說道。


  「兩萬?還讓一個女娃來帶?王上此事不妥。」李信上前道,「西魏兵強馬壯,能輕易發動十萬兵力。兩位俠客年事已高,鳴雌侯又太小。不可如此安排!」


  「韓信必反,西魏在韓地還與楚軍對峙,田榮還需支援……魏王豹能最多只能拿出兩萬。依仗著地形,防守綽綽有餘。」子嬰回絕道。


  貫高抬頭,看向李信,「李統領勿慮,我等雖年邁,卻也身經百戰。常山王又是魏人,我等也知魏國戰法。絕對不會讓魏王豹西進半步!」


  莫負獃獃看著子嬰,她只會相術,不會帶兵,也不知子嬰何意。


  「趙將廉頗年邁尚可征戰,李統領不可輕覷趙人。」子嬰笑道。


  除了以上緣由,翟王董翳還會東進,魏王豹不知翟軍來意,也不會發動重兵攻秦。常山與西魏有仇,派他們防備西魏,是最妥當的安排。


  至於莫負,恰好因為年紀小,才能讓兩個老人在軍中一展拳腳。此外.……莫負還是一計奇招。


  「我等定不辜負秦王信賴!」貫高二人拜道。


  李信悻悻退後,心底暗暗偷笑。


  這些話都是子嬰教他的,為了就是激一激這群老傢伙。張耳雖然廢物了些,但眼光應該不賴,手下的人既然謀略不成,那領兵方面便該是強項。


  「還剩下武關和藍田關……」子嬰思索說道,「李信統領派遣都尉率五千人防守武關,常山王帶萬人拒守藍田關。其餘將士隨寡人與李信統領入巴蜀!」


  張耳一愣,子嬰居然許給他萬人?!真不怕他趁大秦空虛反客為主?況且根本沒有大軍防備藍田關的必要。


  「秦王還是帶本王同去巴蜀吧,本王想親手宰了呂雉!」張耳握拳道。


  子嬰微微一笑,要的就是你同去,留在身邊也好當個人質,以免常山老臣亂來。


  「常山王有所不知,藍田關不僅連著臨江南陽,還可借道漢中,這種關隘非能人不可守之。」子嬰「勸」道,「常山王不必推辭了。」


  張耳不住搖頭,「臨江王共敖無力伐秦,秦王多心了。」


  「西南入巴蜀,棧道太險。常山王年邁,又對巴蜀地勢不熟悉。既然不想去藍田關,便留在咸陽好了。」子嬰笑道。


  「攻巴蜀之計,乃是本王請求秦王的!秦王親征,本王豈有安居的道理?」張耳急吼道。


  張耳今年五十七歲,已感覺到大限將至。常山一滅,他大半輩子的或許看不到子嬰幫他復國,為了英名,必須打一場勝仗!

  「常山王,這又是何必呢?」子嬰「痛心」道,「諸位俠客快勸勸常山王,身體才是大事,不可亂來。」


  趙午弓著腰走到張耳身旁,「王上,還是……」


  「誰若是敢勸本王,休怪本王和他恩斷義絕!」張耳咆哮道。


  眾俠客無一再敢上前。


  「秦王若是不答應本王,本王今日便死在這裡。」張耳直視子嬰,激動的身體直顫。


  「唉,好吧。今日常山王便跟隨大軍入漢中。」子嬰無奈搖頭。


  「老夫多謝秦王!」


  撲通——


  在眾人詫異眼神中,張耳直挺挺跪在子嬰面前。


  「快扶常山王起來!」子嬰驚得,從王位上站起。


  「且慢!」張耳推開扶的貫高,趙午,低聲道,「陳餘滅了常山,老夫英明毀於一旦。秦王答應幫老夫復國,還幫老夫與陳餘和解,還回了些名聲。今日出兵在即,這些話總該對秦王說了。秦王當受老夫此拜!」


  「寡人.……」子嬰有些不安,「寡人素來佩服常山王,這些事應該的……」


  子嬰本竊喜張耳這群名士被他耍的團團轉,張耳如此大禮,突然感覺有些對不起他。


  復國是假,劉邦被呂雉害死也是假,就連幫陳餘和張耳和解,也是為了利用常山眾人……

  「小人!」


  子嬰暗罵道,越發的覺得他自己和雍齒,司馬欣之流同列了。


  「此次爭討巴蜀,若能大勝而歸。寡人不要秦王任何封賞,全當做對秦王的謝恩!」張耳雙目灼灼,滿臉的懇切。


  「巴蜀……」


  「巴蜀雖然土地肥沃,但常山王定是受不了哪裡的潮濕,關中之地又比常山乾燥。」陳平看齣子嬰的不忍,連連打斷道,「若秦王真想封賞,攻下巴蜀之後,順勢攻西魏,才是常山王最想看到的。」


  無論巴蜀,還是關中,張耳若被子嬰封地,總會能知道子嬰的計謀,那便不妥了。


  既然已經騙了,那就需要一騙到底!

  「正是如此!」張耳應和道。


  「好吧。」子嬰嘆道,「寡人定會如常山王所願。」


  子嬰也是蠻佩服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張耳。


  貫高感激之餘,有些不解,「河水兩萬,函谷關一萬,武關五千,藍田關一萬。這可就算是四萬五千人馬了。秦王還剩多少兵馬攻打巴蜀?」


  「沛公入關之時號稱十萬人馬,加上一路招降,至少也有三四萬精兵。呂雉若以沛公人馬召集軍隊,如今至少也有十萬。」趙午附和道。


  原本子嬰只有衛尉兵,中衛兵。攻下塞國得了四五千,雍國倒是有六七萬,加上近日大力招降的,也是十萬有餘。除去防備所用,還剩下五六萬。


  子嬰暗暗思索,呂雉當攻打臨江國,雖然有英布協助,但為了之後再聯合衡山反打九江,也至少帶去半數以上的人馬。


  剩下的五萬餘人,憑藉這地形足夠阻擋等數的秦兵。


  若是硬攻絕對不可能成功。


  但有三處,可以讓子嬰拿下巴蜀。其一其二都是兩條不為人知的路。


  第三處便是賭劉邦那群人趁機奪權,致使巴蜀大亂!


  「諸位無需擔心,大秦當年多次對抗別國聯軍,皆可以少勝多。此次有常山王親助,亦可如此。」子嬰看似滿不在乎回道,還不想告訴張耳等人具體的數量。


  貫高心頭疑慮未消,「可……當年都是仗著函谷關之險,和聯軍各有居心方可如此!如今秦軍不得天時,地利在巴蜀,人和.……」


  「寡人看的就是人和!」子嬰順勢說道,「劉邦征戰之時,呂雉還在家鄉。手下蕭何,曹參,盧綰,樊噲等人皆是忠臣。劉邦身死,他們不可能不心恨呂雉。大戰在即,寡人賭他們會幫大秦。」


  「可……」貫高仍是想不通,「為了幫沛公報仇便出賣沛公的基業,這點他們做不到吧?在下還聽說呂雉的大哥呂澤最擅長收買人心。難保他們不會和申陽一樣,叛劉從呂。」


  「呵……」子嬰不覺苦笑,這貫高是在勸他不要出兵?已經開始為他考慮了?

  「那依貫相國之意,寡人該當如何?」子嬰問道。


  「回秦王。」貫高拱手道,「在下不知秦王何故如此急躁,且先練兵為主。再派細作潛入巴蜀之地,理應外合之下,方可勝算大些。」


  細作?


  子嬰暗笑,寡人倒是派了刺客,現在還沒消息回來。如今派任何人都會被人發現。


  「貫相國有所不知,寡人非是心急,實在是山路過於難行。」子嬰解釋道,「通巴蜀的金牛,米倉二道,常有猛獸出沒。若逢晦日,大軍還會被困在棧道之中,甚至可至一月。寡人不得不提前考慮周到。」


  「至於理應外合.……」子嬰繼續說道,「寡人從不愛用陰謀算計之術。此計不用也罷!」


  陳平微微抬頭,掃了子嬰一眼,癟了癟嘴,什麼也沒說。


  「這叫我等如何放心?!」張耳也急了,臉色發紅,「秦王就是太仁慈了!若無他法,寡人可派手下俠客,先一步入巴蜀,為秦王做內應。」


  「萬萬不可!」陳平挺身而出。


  這群老傢伙死在棧道還好說,真見到了呂雉劉邦,事情就穿幫了。


  「諸位都是劉邦的舊識,此去必死無疑。」陳平說道,「此戰,看起來大秦勝算極低,但秦人總是能做出不可能之事,諸君勿憂!」


  陳平說完,瞥了一眼始終一言不發的陸賈。


  陸賈心領神會,拱手道,「王上有墨楚先生打造兵刃,還有鳴雌侯預測吉凶,這便是王上戰勝之法。除此之外,請王上還有百越兵,定可一擊致勝。」


  陸賈抬頭,神色淡然的和張耳眾人對視。


  在常山眾人心中,陸賈的名聲極好,漸漸信服。


  「秦王辛苦了。」張耳有些自責,「這些致勝之計,此戰之後恐怕會被重諸侯知曉。便不再是奇兵了。」


  「哪裡的話?」子嬰笑道,「儒家有言,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寡人為朋友謀事,自當盡心儘力。」


  張耳眾人對子嬰的感激已經無以言表,幾個老人躲在後面,暗暗擦著眼淚。


  「今日以戰事為大,諸位若無異議,按寡人之令行事。他日攻下巴蜀,寡人再與眾將士暢飲一番!」子嬰舉手高聲道。


  「王上英明!」


  「秦王英明!」


  滿殿的人跪在一起,子嬰心頭一震舒爽。


  「都起來吧,剩下之事由李信統領安排便好,散朝。」子嬰揮手道。


  眾人三三兩兩起身,跟著李信走出大殿。


  陸賈,陳平,莫負還佇立在原地。除三人外,一個消瘦男子跪在大殿門口,久久不起。久跪殿口,雙腳有些冰冷。


  「東陵侯也聽了整個早朝了,對寡人之計有何高見?」子嬰翹著二郎腿,調弄道。


  召平跪爬在地上,一下下挪到子嬰面前。


  「王上計策精妙,小人佩服。」召平低頭道,「只是.……」


  「只是什麼?」陳平笑道,「難不成王上應該給你分配一些兵?」


  子嬰以將對召平的顧慮告訴了陳平,此刻在陳平心中,面前的老人就是賣主求榮之輩。


  「小人不敢!」召平有些緊張,「小人.……只是覺得王上在.……慌。」


  「放肆!」陸賈怒喝道,「此次王上是親征,王上之心便是軍心,你是在擾亂大秦軍心,是何居心?!」


  陳平輕輕搖頭,饒有興趣看著召平,「是狗改不了吃屎。王上本想重封你個官位,你倒是無時無刻不想著坑害王上。對付你這種人就該殺了以祭旗!」


  子嬰沉默不語,他為了壯軍心裝成信心十足的模樣。心中卻有一件極為恐懼之事——他的一切都是在賭!

  賭劉邦的舊臣會和呂雉鬧翻,賭巴蜀的大軍會走那條道,賭他想奇襲之地無人把守!


  一切都是他憑空推測的,只要有一個環節出錯,便是萬劫不復。


  偏偏李信沒有對巴蜀的作戰經驗,尉繚不在身邊,靈焚鬱鬱寡歡。一切重擔全壓在他身上。


  「陳大夫,不必為難他。」子嬰神色冷峻,「東陵侯說對了。」


  「諾!」陳平點頭道。


  陳平也看出了子嬰激動之下的慌亂,此刻只是想找個借口殺召平罷了。


  「既然東陵侯看出寡人之心,不知有何解決之法?若是有奇計,寡人必有重賞!」子嬰探著身子,渴望從召平嘴裡聽到些謀略。


  「小人只是為庄襄王看守陵墓的,不懂帶兵作戰。況且.……」召平看了看一身道袍的莫負,「況且王上不是正打算詢問這位姑娘嗎?」


  「又被東陵侯說對了。」子嬰朝著陸賈尷尬一笑。


  卜之於鬼神,是儒家最鄙視的君王之道。


  「王上想問便問,臣也正想聽聽。」陸賈毫無鄙視之色,恭敬道。


  子嬰微微欣慰。


  莫負咬著嘴唇,小手捏著道袍揉搓,似有為難,「這個.……臣實在看不出來,出兵巴蜀本就是變勢之舉,天象未現,臣如今的能力不足以看破……」


  子嬰的臉色越發難看,「唉,若武安君,白起,蒙驁統領皆在。寡人也不止於此……」


  陳平不太懂戰法,陸賈也不知巴蜀近況,似乎沒有人再能幫他參謀了。


  「王上不必擔憂,事在人為。武王伐紂之前,姜太公曾用龜甲,蓍草給武王占卜,為大凶之兆。太公折斷蓍草,踏碎龜甲,強行出兵。最終還是滅了商紂。」莫負揮舞著雙手勸道。


  「鳴雌侯此言有理。」陳平附和道,「興許楚地之人受不了巴蜀的潮濕,雖是精兵戰力大大削弱。」


  「呵。」子嬰暗暗苦笑,在騙人方面,陸賈還是略遜一籌。


  呂雉若是聰明,當用想急著出巴蜀的楚地精兵攻打臨江,用巴蜀本地將士防禦外地入侵。如此一來,或攻或守都是激昂之輩。


  就算楚地之人生病,也與大秦無關。


  「身居高位享厚祿。爾等便是如此欺瞞王上的嗎?若是如此,本宮亦可當個丞相,大夫了。」


  殿外傳來媚態之聲,子嬰不用抬頭都知道是趙姬來了。


  「夫人不在後宮,沒有傳令,如何來此.……」


  子嬰剛要發怒,抬頭忽地一愣,正見趙姬一身淡紅色輕紗,描眉抹唇,媚態四溢,款款走來。二十齣頭的女子,嫵媚中夾著淡淡青澀,一顰一笑儘是儘是風情,勾人的方式極為成熟.……

  陸賈和陳平不敢回頭,恭敬的低頭拱手。


  「好漂亮的姐姐。」莫負不覺一嘆。


  子嬰強定心神,猛地一指殿外,「大軍出征在即,夫人穿血色的衣裳,難不成想讓大秦將士有去無回?!這裡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還敢對寡人愛卿們無禮!速速出去!」


  「王上又不是沒帶臣妾來過,何況,臣妾可是如今唯一能為王上分憂的人。」趙姬掩面輕笑。


  「有話快說,興許寡人可以饒你擅出後宮之罪!」子嬰急道。


  趙姬輕笑上前,趴在子嬰耳邊,「計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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