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昔日謀划
「陳大夫……你.……無事?」陳賀呆愣片刻后問道,身後傅寬,與丁復亦面面相覷。
陳平邪笑未答,挺直腰桿,左右探頭查看營外狀況。
張良見其如此,頓知其剛剛在裝死,陳平身上的血過於乾淨,不似膿血。臉上之黃色,於挺身中已擦至肩頭。
張良背過身去,抬袖逝淚,隨即猛然伸手,緊攥住陳平衣襟,「陳大夫!!」
陳平並未掙扎,笑看張良凶神惡煞的臉,「哎,子房先生方才以奇術醫好在下,如今想收回不成?」
張良怒瞪半晌,終於鬆手,背手於一旁,不欲再理會地上之人。
「陳平先生,為何如此?」丁復抬手捂額,一時間的劇烈轉變,屬實讓他摸不著頭腦。
「笨死了!」陳平掐腰扭脖,活動筋骨,「東陵侯死於衡山,必定是須毋為之。本大夫若不裝死,此番僅是須毋染疫,豈能服眾?唯有本大夫與須毋一同染病,方可無虞。依此法而行,衡山王夫人當會不怨恨王上,上法也。」
「衡山王夫人確是如此。」陳賀皺眉道,「然,莫非陳大夫早早便知子房先生當從邾城來至英山?倘若子房先生不至,陳大夫豈不與須毋一同.……」
「不止如此,假稱子房先生可起死回生,亦是基於子房先生前番戰項羽大勝,于衡山有大名。否則,此事亦不可安然平息。」傅寬有些后怕,「陳大夫何事謀划此事?」
「想必是……離秦之時。」張良思索道。
「沒錯,不愧是子房先生。」陳平正色道,「此番至衡山,子房先生為救吳芮,在下僅為殺須毋。故將吳芮留於邾城,子房先生率毛喬,吳臣於彭蠡湖交戰,在下特將須毋帶至英山,謀而殺之。」
「衡山王夫人亦在算計之中?」張良回思。
「正是,一軍之首身死,若無夫人于軍中,在下僅憑口舌無法安大軍之心。」陳平點頭道,「萬事皆備,只待子房先生大勝,一切便可如本大夫之願。來衡山途中,子房先生亦知疫鼠所用之處,心憂江水下游無辜百姓亦必會至此。哈哈.……本大夫不擅兵法,人心皆可拿捏!」
一席語畢,陳賀等人皆無聲感嘆。不知陳平除此番算計外,還有何布局。他們是否還在局中.……
「大局之事……當問子房先生。」陳平似看穿眾人之心,笑道。
陳賀幾人尷尬一笑,未再多言。
「此番出營,在下可稱以家師之術留陳大夫一命,至此之後,陳大夫仍需裝病良久。」張良叮囑道。
「自可!」
丁復連日趕路,早已口乾舌燥,見此處已無事,懶得顧及禮數,伸手便欲取一旁酒爵。
「丁統領若不畏死,盡可用之。本大夫身旁器物多半染疫,須毋未有提防,亦是死於此物~」陳平邪笑道。
丁復連忙退後,陳賀傅寬聞言下意識躲避營中之物。
「皆是禍害,陳大夫早日將其焚燒。」張良皺眉道。
陳平壞笑半晌,隨即正色,「此戰乃楚軍不敢急進,方給本大夫可乘之機。前番亦是子房先生藉由江霧。他日若再戰,項羽或許再次破釜沉舟,或求計范增,力不可勝,計恐亦不可勝.……」
「雖是如此,然項羽當不會大軍伐此,與齊國僵持之韓地恐成項羽泄憤之地。韓地之人.……十死無生。」再提起傷心之地,張良面色黯然。
「如此亦好,但願王上可趁此機,有所變動。韓地一失,衡山便不保。」
……
陳平還是未將真話全盤告知張良,他並非是盡數燒殺楚軍,雖不至於圍三闕一,當日亦是給楚軍留了一條生路,以求楚人將疫病帶回九江。
呂臣半邊臉被大火燒焦,時斷時續的劇痛一路上刺激著他的神經。憑藉昔日的體能與求生意識,終於逃出衡山國疆土。
秋日夜風吹拂過臉,稍稍緩解呂臣的劇痛。
眼前漸大的火把之光,讓呂臣不覺舒心一笑,而又扯開乾裂烏黑的臉頰,血液流出,映襯著燒光的頭髮,極似惡鬼。
「本統領在此!!」
乾澀發痛的喉嚨中磨出一聲高喝,胯下戰馬隨之跪倒於地,氣絕身亡。
似人非人的呂臣踉蹌起身,忽見火光已在其周圍。
「吾乃呂臣.……呂清之子,于衡山戰敗於奸詐小人.……」呂臣艱難言道,戰敗之語屬實難說出口。
呂臣本以為周圍將士會認不出他,隨後大加嘲諷,未料眾人細看半晌,隨即四散。片刻后,一身戎裝面色陰沉的項猷策馬於其前。
「項統領……救命……」一向高傲之人此刻不得不放低姿態。
「呵……果然敗了,前幾日還以為將士謊報軍情。看來呂統領亦不過如此。」項猷拔劍在呂臣身上比劃。
呂臣跪地不言,昔日只是項伯咄咄逼人,他還以為項猷與其父不同,如今只道自己多心了。
「呂統領為何隻身離衡山,周統領何在?」項猷問道,眼角忽見呂臣衣著怪異,雖未大火所燃,仍可見原貌似是周殷之衣。
「周殷已生異心,逃亡時欲南下歸依趙佗,已為在下所殺。」呂臣扯慌道,遭此大敗,他知道以周殷之性,必會脫逃罪責,或將敗因歸於他與呂童。唯有先下手,只要死人才無法與他爭辯。
「哦?原來如此。」項猷眼珠轉動,殺氣漸漸蔓延,「看來是二位統領一同叛楚,一人已死,一人為本統領所截。」
火把燃動,呂臣錯愕的臉忽明忽暗。
「何以至此?!公子誤會,外姓如何與項氏爭功.……」
未等呂臣說完,長劍已刺破胸前爛肉,直至心臟。
項猷擦劍收鞘,閉眼舒氣,「在下本亦無心爭功,可惜……呂統領下輩子謹慎些,莫要因尋仇心切,得罪公子夫人!」
聞項猷之言,彌留之際的呂臣忽記起他因斷足而大失理智,曾言下令府兵見荀氏者必殺之。
「原來.……如此。」呂臣終於想通項猷近來怪異之處,「一群.……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