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破釜決戰(下).
這一刻,聶嗣等了很久,他期待了很久,同時也謀劃了很久。正如那條‘進度條’一樣,在酆軍最後快要因為糧食潰營的時候,聶嗣拿出了所有的糧食,讓三軍士卒吃好喝好,同時也砸爛了所有的火灶器物,燒毀帳篷,誘敵深入,同時他也斷絕了自己所有的後路。
??今夜,將是一群沒有後路,拚命死戰的酆軍士卒!
??聶嗣,同樣也沒有退路。他並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種暴風雨前緊張等待的刺激。他的骨子裏,就是冒險。
??巨大的火幕阻隔營帳內外,一雙雙潛藏在暗處的眼睛等待著獵物出現。他們手中的長矛已然鋒利,戰刀早已磨的雪亮。這一切,都在給公叔服的義陽軍準備的。
??轟隆隆!
??隨著大地震顫的越來越頻繁,一道道黑漆漆的影子在火幕上出現,緊跟著喧鬧聲接二連三的響起,而後一道道人影越過火幕,衝進營帳內圍。
??然而這一刻,這些人卻傻了。
??因為這裏和外麵的混亂完全相反,沒有亂跑的酆軍士卒,沒有四處倒塌的廢墟,甚至那一堆堆排列整齊,燃燒的營帳,仿佛在告訴他們,你們上當了!
??當公叔服看見這一切的時候,整個人渾身冰寒,仿佛三伏天被涼水從天靈蓋澆到腳底板。不是舒爽,而是來自內心的驚駭。他並非不知兵,營帳內圍如此布置,很顯然是事先有所準備。這哪裏還有半點潰營的摸樣?
??“撤……退!”
??一聲慘厲嚎叫,公叔服大吼:“快撤!”
??他的話音未落,一支箭矢‘咻’的一聲自其頭頂掠過,射下他的金盔,公叔服的長發頓時飄散空中。
??“殺!”
??潛藏在暗中的酆軍動了,他們宛如一頭掉進獵人陷阱之中的困獸之狀,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決絕的死意和發自內心的瘋狂。他們營帳已被燒毀,釜器已破,他們沒有後路!
??他們唯一的生路,就是殺!
??置之死地而後生!
??向死而生!
??殺光所有的義陽軍!
??求生的本能,讓上萬酆軍發自內心的癲狂,化身人形野獸,不要命的撲向義陽軍!
??義陽軍士卒瞬間為之呆楞,這和主將說的不一樣啊,不是說酆軍潰營,士卒毫無戰力麽,這些如狼似虎的酆軍士卒是什麽?
??他們注定得不到答案,因為酆軍已經撲殺至近前,短兵相接,生死相搏。在絕境之中,酆軍突破極限,戰力徒升。而他們對手,義陽軍則在驚駭之中不知所措,麵對酆軍的瘋狂進攻,如同江潮遇上海潮一半,瞬間被其吞沒。
??“殺!”欒冗一騎殺出,直奔公叔服而去。這些日子,他可憋壞了,現在終於能放開手腳撕殺,讓他得以釋放渾身用不完的力氣。
??公叔服看著火幕之下,打成人海的戰場,整個人‘入定’一般,隻覺得自己再做夢。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不是自己屠殺?
??為什麽酆軍早有準備?
??“公子快走!”副將的大吼聲打斷公叔服的思路,他抬頭看去,隻見一員酆軍猛將,手持雙戟,如同泥石流一般,在亂軍中肆意殺伐,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朝著自己衝來。
??灼熱的火幕,讓公叔服渾身濕透,漫天的小雨不足以為他降溫。
??“撤!”
??公叔服掉頭便跑,他身邊沒有猛將,難以抵擋那個酆將!
??欒冗見公叔服在親兵護衛下準備逃跑,心下大急,連忙率領親兵追趕公叔服。
??大營之間,到處都在血戰。酆軍士卒砍死義陽軍,又反被義陽軍士卒偷襲捅死。
??聶嗣縱馬狂奔,同樣在殺敵。他的身邊跟著崇侯翊,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像是一個青銅五身邊跟著王者一樣,有人帶著上分,純屬個人屠殺表演。
??在大營西邊,華裕邯率軍衝進大營之後,遇見了和公叔服一摸一樣的場景。不過他的對手是陰休,以及陰休的兩員愛將,中行美和洪嬰。
??早在新野攻城戰的時候,陰休和華裕邯就遠遠的見過一麵,他們也算是老對手了。
??中行美手持偃月長刀,拉著韁繩,縱馬走到中央。
??“華裕邯,你守城勇猛,今日讓我看看,你武力如何。”
??情況明晰,華裕邯知道酆軍潰營是假,引誘他們進攻是真,他知道自己和公子已經中計了!
??現在,他麵臨兩個選擇。一個是繼續頑抗,一個是立即撤退。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退無可退。因為他很清楚,酆軍既然設下陷阱引誘他們進攻,那麽外麵必然有人埋伏。
??“賊將!”華裕邯怒罵一聲,提著同樣的長刀奔向中行美。
??馬戰大將,其實多用長兵、如矛、槍、偃月刀、鏜、甚至是熟銅棍一類。在這些長兵中,大多數猛將偏愛槍和偃月刀。畢竟,有‘俊槍霸刀’的說法。
??華裕邯算得上是一名良將,他家學源遠,自身腹有才華。可是麵對中行美這樣的猛將,他就顯得不夠看了。
??兩將交手,僅僅十幾回合,中行美一刀將華裕邯斬落馬下。
??“土雞瓦狗,插標賣首之徒,髒了某的大刀。”中行美不屑的掃過華裕邯屍體。
??陰休拔劍大吼:“進攻!”
??轟!
??火焰熾烈,空中卻又飄散著小雨,水火並存,血戰不止。
??遠在外圍掠陣的宋聞,已經察覺到不對。公叔服率軍攻營已經過去半個時辰,可是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同時,營帳中卻爆發出可怕的喧鬧聲。
??“去,看看發生什麽事情?”宋聞命令親兵。
??不待他的親兵行動,一支暗夜箭矢便將其射死。隨之而來的,是夏陽悌和曲周邯率領的萬餘大軍。
??聶嗣和陰休負責大營本陣,夏陽悌負責大營外圍。他的兵馬,全都是之前逃出去的‘潰兵’。
??酆軍黑龍旗在黑夜之中若隱若現,偶爾火光乍現,黑龍猙獰的麵孔便會一閃而逝。
??“酆軍?!”宋聞失聲。
??這怎麽可能,酆軍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按照他的預想,這個時候酆軍早已炸營,所有的酆軍士卒都在四散逃跑才對。酆軍怎麽可能會列裝整齊的出現在自己麵前,而且眼前的酆軍披堅執銳,士氣高昂,哪有半點潰兵之狀?
??到底發生什麽了?
??回應他的,是黑夜中伴隨雨滴一同落下的箭矢,以及夏陽悌和曲周邯的撲殺。
??宋聞來不及逃跑,被曲周邯一刀斬下頭顱,其身後數千大軍,全部四散而逃,要麽被酆軍所殺,要麽抱頭投降。
??大營之中,戰鬥已至白熱化。準備充分,且又抱著決絕死誌的酆軍將義陽軍打得節節敗退。
??噗呲!
??長劍捅入義陽軍士卒胸膛,聶嗣一隻腳抵在義陽軍士卒胸膛上,費力的將長劍拔出,帶出一大串血珠子,濺射在臉上和身上。一個時辰的酣戰,聶嗣不記得自己砍殺多少人,他隻知道自己已經力竭。可是他卻沒有後退半步。
??渾身染血,刀口砍人砍到卷起,砍到出現缺口。
??他亦然一步未退!
??受到聶嗣的激勵,酆軍士卒士氣更加高昂,紛紛大吼著拚殺。
??聶嗣拄劍而立,俊毅的麵孔上布滿敵人的血點,額上落下幾縷碎發,更顯得他可怖。他的雙手,劍柄,早已染紅,掌心因血而變得潤滑。
??他的四周是漫天的火海,他的頭頂,正在飄落下雨,他的耳邊,回蕩著叛軍的慘嚎和酆軍的喊殺。
??“將軍,我們贏了!”崇侯翊看著節節敗退的叛軍,發自內心的尊崇聶嗣。他無法想象,自家將軍,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去吧,我這邊不用看護了。”聶嗣道。
??此時此刻,叛軍已成潰敗之勢,他已經不用再為酆軍擔憂。自然而然,他也不需要崇侯翊的保護。況且,他也知道崇侯翊早就有心出去殺敵。
??“真的嗎?”崇侯翊一喜。
??“去吧。”
??“多謝將軍!”崇侯翊也不矯情,抱拳行禮之後,翻身上馬,朝著外麵殺去。
??聶嗣四十五度角仰視雨夜,爆發出癲狂的笑聲。
??這才是他聶嗣,這才是男兒該做的事!
??壓抑,隻能用鮮血和殺戮來釋放。
??在這黑蒙蒙的雨夜之中,繁星明月隱匿,唯有少數星辰,在黑夜之中閃亮。
??轟隆隆!
??大雨滂沱而下,雨速急躁,雨滴甚大,砸在人臉上生疼無比。大營周邊漸漸冒起白煙。
??雨滴淋濕聶嗣全身,他站在雨中,看著雨水混合著血水流遍大地,看著一個又一個士卒倒在地上變成屍體,看著雨幕和火幕在天地之間糾纏交鋒。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吧!”聶嗣情緒已至頂點,在雨中一聲怒吼。
??數千酆軍士卒跟著大吼,“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吧!”
??嘴上喊得殺意四濺,下手狠辣無比。能砍頭就砍頭,不能砍頭就抹脖子,追求一擊必殺!
??這一戰,聶嗣以近五萬兵馬,擊潰六萬叛軍。殺死敵軍四萬餘人,投降一萬餘人,另一萬餘人失蹤,繳獲軍械兵甲數萬件,糧草近五萬石。
??酆軍這邊損失同樣慘重,陣亡近兩萬餘人,其餘重傷和輕傷不計其數。
??叛軍主將、華裕邯、宋聞、黎乙弓等人被殺,義陽國嫡長子公叔服被欒冗俘獲。
??自此,屯駐南陽國的叛軍全部被殲滅,同樣的,義陽國的絕對主力就此消亡。
??這一戰打完,義陽國已經走上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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