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小勝一招
孫夫人很驚訝,隨即意識到自己在這場無聲的戰鬥中落了下風。
她所有的反應都在曹苗的計劃以內。曹苗早早的做好了準備,而她卻一無所知。她可以選擇和曹苗繼續對抗,但代價是將孫權置於危險之中,置於群臣的置疑之中。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榮辱,但她不能不在乎孫權的尊嚴。如果她以這種方式離職,會嚴重傷害孫權的威信,進而影響到即將到來的登基。
那可是富春孫氏的大事。
「知書,如畫,你身邊應該不止這兩個胡姬吧?」孫夫人深吸一口氣,極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曹苗笑而不答。孫夫人這麼快就能猜到真相,並主動露出妥協的意願,倒是讓他挺意外的。比起孫大虎,孫夫人才是真正的虎,一旦發現形勢不對,立刻收回了爪子。
「你究竟想要什麼?」孫夫人眼神凌厲,滿含殺意。
「我想好好活著。」曹苗含笑面對。孫夫人表現得越是兇狠,妥協的可能越大。「做點小生意,自給自足,衣食無憂,也不受任何人脅迫。」
「僅僅如此?」
「還能怎樣?」曹苗攤攤手。「夫人有足夠的理由不相信我,但你用不了多久,就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有點保命的小手段,但僅此而已,遠遠不足以和夫人正面為敵。」
孫夫人沉吟片刻。「你昨天說,魏帝曾逼你行間江東,卻被你拒絕了。為何?」
「因為我不相信他。這更像是借刀殺人。」曹苗不動聲色的加重了「借刀殺人」四字的語氣。
孫夫人微微頜首。「如果我是魏帝,我也會殺了你。身負奇智,勇略過人,敢以自身為餌。有你這樣的宗室,沒有一個君主能睡安穩。」
曹苗眨了眨眼睛。「夫人也有這樣的感覺?那我們可真是同病相憐。」
孫夫人微怔,隨即哼了一聲。「我不過一介婦人,豈敢與曹君這樣的大才比肩。」她一甩袖子,轉身離開。「你回西施舫去吧。正月十五之前,不要離開一步,否則我一定會殺了你。」
曹苗揚聲道:「夫人送送我吧。你放出風聲,吸引了那麼多刺客,萬一我半路上被人殺了,怎麼辦?」
「正遂我願。」孫夫人揚揚手,放聲大笑,跳上船走了。
曹苗聳聳肩,嘀咕了一句「最毒婦人心」,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孫夫人此刻恨不得他死在刺客手中,如果不是顧忌他的手下報復,她會親手殺了他。
輸得這麼難看,她心裡肯定不好受,指不定憋著什麼壞招呢。指望一笑泯恩仇,未免太天真。
革命尚未成功。
時間不長,時沙來到洲上,傳達孫夫人的命令,送曹苗離開。曹苗提出一個要求,戰船直接入江,送他去西施舫,不經陸路,以免沿途被人襲擊。
時沙打量著曹苗,譏諷道:「沒想到曹君這麼惜命,連路都不敢走了。」
曹苗笑笑。「能從時都尉刀下逃生,殊為難得,自然要珍惜。」
時沙氣得粉臉通紅,銀牙咬碎,卻無可奈何。她招來一艘鬥艦,送曹苗去西施舫。
鬥艦掛著解煩營的戰旗,一路通行無阻。曹苗負手站在樓上,愜意地欣賞著風景,同時將看到的武昌城記在腦海里。這樣的機會不多,自然要好好利用。
雖然只是一隅,但他卻明白了孫權為什麼會在建業和武昌之間反覆橫跳。武昌顯然不是一個建都的理想地點,更適合作為一個軍事要塞。地勢低,一旦大雨,極易發生洪澇災害,多年的積累很可能毀於一旦。河流縱橫,完整的土地稀少。湖泊遍布,土地散碎,無法滿足大量人口的居住。
但武昌的軍事意義巨大,孫吳不得不守。作為孫吳的西大門,武昌不僅要面對順江而下的西蜀,還要防備順漢水而下的曹魏,派重兵駐守是必然的事。如此一來,手握重兵的大將又成了隱患。
孫權怎麼能睡得安穩?
——
回到西施舫,曹苗再次登上頂層,又一次見到了那個書生秦博。
接連吃過幾次癟,秦博這一次沒有主動和曹苗打招呼,只是在房中悄悄觀望。曹苗來迴轉了一圈,發現西施舫周圍多了不少吳軍水師戰艦,普通百姓的船隻無法靠近,通過信號聯絡的可能性被截斷了。
雖然早有預料,多少還是有些頭疼。信息的獲取很難,傳遞同樣不容易。
在房中坐了片刻,曹苗讓阿虎去請秦博。沒一會兒,秦博來了,滿臉的受寵若驚,連連拱手施禮。
「廣陵秦博,字少廣,見過曹君。」
曹苗隨意的擺擺手,示意秦博入座。他笑吟吟地打量著秦博。「秦兄隸屬校事署,還是解煩營?」
秦博微怔,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強笑道:「曹君怕是誤會了……」
曹苗不等他說完,直接打斷了秦博,根本不給他辯解的機會。即使沒在前世的劇本里看到秦博的名字,僅憑秦博的表現,他也能判斷秦博就是眼線。
「聽說西施舫資費不菲,又常有富貴出入,很難有人長住。觀秦兄衣著服飾,談吐舉止,也不像是大富大貴之人,如何能在這西施舫上一住便是數日?」
秦博神情尷尬,訕訕地笑著。
曹苗適時又補了一刀。「況且,我看你住得這麼享受,這種假公濟私的任務,一定很過癮吧?呂壹捕獲我大魏間諜,立了大功。你如果沒有一點可用的信息上報,怎麼交差?」
一瞬間,秦博的神情很精彩。他遲疑了好一會兒,拱手道:「曹君神目如電,佩服,佩服。」
「說說吧。」
「在下屬校事署,與呂壹為同僚。」
「中書令是誰?」
「蔡款。」
「他是哪裡人?」
「汝南人。」
曹苗微微頜首。「這麼說,你們淮泗人在吳國還有點底氣。我還以為你們已經一敗塗地了呢。」
秦博苦笑。看來淮泗系勢弱的消息已經傳到魏國了,只是他卻不能在曹苗面前承認。
曹苗停頓了片刻,又問道:「看你談吐,應該是個讀書人。屈身校事,想過將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