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知情知意是良人
郎中一搭上脈,便試出了淩嫂子身上的痼疾,與陌傾城判斷的一般無二。
他給淩嫂子開了些藥,又叮囑她最好能保證每日的飲水量,以滋潤肺息,雖然他也體諒,這有些困難,但仍這樣叮囑了。
淩嫂子便也勉強的點點頭。
答謝酬金時,她遲疑了一下,沒舍得動陌傾城相贈的那支絞絲銀鐲,反而走到屋角處的米缸前,將缸底所餘不多的半袋子米,悉數拎了出來,雙手奉到郎中麵前。
“孩子爹打漁賺的銀子,全都繳了鎮上,家中實在沒什麽值錢的東西能拿的出手了,郎中大叔不嫌棄,這半袋子米就當做診金吧,若是不夠,寬限兩日,我會想辦法補上的。”
郎中趕緊擺手拒絕道,“這可使不得,這米是你們救命的口糧,都給了我,你們吃什麽。還是算了,這次老朽權當義診,診金就免了吧。”
淩嫂子堅決不肯,一番退讓下,陌傾城走過來拉住她說道,“嫂子,我之前給您的鐲子呢?您不想虧欠郎中大叔,也不必拿口糧來抵,就把那鐲子給大叔吧。”
淩嫂子垂下眼皮,淒然笑道,“我知道姑娘心善,可那鐲子我是萬萬要不得的,姑娘就別管了。”
陌傾城受不得她這窮人骨氣,救命時刻還要這般推三阻四的,一急下,她便跑回到床榻處將那銀鐲找了出來,代淩嫂子奉予郎中。
郎中一見那鐲子就知道不是俗物更是不敢收,苦著臉堅拒不要。
這時,楚珩走了過來,自陌傾城手中拿過了鐲子,垂落目光盯著那鐲子看了幾眼,看的陌傾城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他不會因為自己自作主張送出鐲子而生氣吧?
就在她吃不準楚珩會作何反應時,楚珩卻笑了,抬起眼皮看著郎中道,“你辛苦來問診,也不能讓你白跑一趟,人家的口糧自是不能作為診金,但這鐲子不過身外物,你可一定要收下。”
說完,親自交到了郎中手中,並且還在郎中手上重重按了按。
皇上親自將東西放在了自己手上,郎中感涕之下,不好在拒絕,便想謝恩,又被楚珩用眼色製止了。
陌傾城默默的看著楚珩做完了這一切,目光中多了幾分仰慕。
原來他比自己想的還要善良大氣,倒是自己有些心狹了。
淩嫂子和郎中同時對他們連連拜謝,楚珩便溫言勸他們不必多禮。
又寒暄一陣,楚珩便送郎中離開。
他們出門時,陌傾城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外麵的夜色已深,仲夏時節,海島上的夜風有些涼意,吹到人的身上很是舒服。
可更讓陌傾城舒暢的,是自己的內心,她在這一夜看到了楚珩俠義的一麵,能對民生疾苦感同身受,並勇於出手相助,這在一個帝王身上是極為難得的品質。
她再一次感覺自己沒有選錯人。
楚珩,是良人。
他們並肩將郎中送到了村口,辭別之際,楚珩再一次對郎中承諾,“郎中大叔放心,我今日承諾的事,一定會辦到。”
“老夫……老夫帶大家,謝謝……楚公子。”包含深情的郎中說完了這句話後,才依依惜別著離開。
轉身向回走時,陌傾城揚起頭迷戀的看著身側的楚珩,問道,“你承諾過郎中大叔什麽?”
楚珩淺笑盈唇,緩緩傾吐兩字,“秘密。”
這是故意逗她的。
他豈會不知,以陌傾城那玲瓏剔透的七竅心豈能猜不到。
果然,陌傾城抿唇笑道,“你不說我也能猜到,我支持你。”
淡淡的四個字,讓楚珩心中感動,他停下腳步,扶住了陌傾城的肩,款款的看向她。
彼此間流轉的旖旎情思,沐浴在瑩潤的月色之下,越發讓人心生動容。
“你不會怪我把那銀鐲送人吧?”陌傾城閃動著靈眸,嬌俏開口問道。
楚珩的笑掛在唇角,溢出眼眸,笑意裏滿滿是寵溺的愛,“你害怕朕會怪你?”
陌傾城點了點頭,“是啊,有那麽一點緊張來著,怕你怪我不珍惜你送給我的禮物,可是……”
她後麵解釋的話還沒有講出口,楚珩便伸手手指擋在了她唇邊,他溫柔的笑道,“傻丫頭,朕喜歡你的善良。絕色容顏終有枯老日,唯有一顆純淨的心才能永遠動人。朕愛慕你的嬌容,更愛慕你嬌容之下那份不忍微塵的心思。”
他的話讓陌傾城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這怕是她聽到最貼心的情話了。
足矣,有這樣的知情知己相伴,足矣。
兩個人牽著手沿著村中小路向回走。
路上,影影綽綽看到些村民在海岸邊挖著什麽。
陌傾城感到驚奇,問道,“深更半夜的,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楚珩比她早醒幾日,對村中情形有了一些了解,便習以為常道,“周圍有海盜出沒,村子裏的人這是在鋪設陷阱,防患未然。”
陌傾城聽後,心思又沉重下來,片刻後她才說道,“雲墟島的漁民也真是苦,對內有鎮上的人盤剝壓迫,對外還要領受海盜的侵襲……楚珩,你一定要幫幫他們。”
陌傾城停下了腳步,定定看著楚珩。
楚珩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臉頰,說道,“傾城放心,朕會的。”
將陌傾城送回淩嫂子家安歇後,楚珩返回了水伯那裏。
水伯家房屋並不寬綽,楚珩和拓跋鈞被安排一室居住。
前些日子,兩人雖然住的別扭,倒也是相安無事,可是經過了今夜這事後,彼此間的氣氛不知是否還能融洽。
楚珩進屋時,拓跋鈞早已和衣睡下,麵壁側躺在茅屋最裏麵的那張榻上。
留給楚珩的床靠在窗邊,相比較於楚珩頎長的身體,那床榻顯得略窄小些。他倒不是很在意,吹熄了燭火,枕著胳膊仰躺下去,修長的腿有立刻一節探了床榻外麵。
黑漆漆的茅屋中,靜寂無聲,隻有窗子外麵偶爾傳進來蛙鳴鼓噪。
就在楚珩準備合眼睡去時,裏麵的榻上突然傳來一陣窸窣響動,聽起來像是拓跋鈞翻了個身。
接著,靜寂的屋子中響起了他沉冷的聲音,“何時買通了郎中?”
楚珩在黑暗中挑起唇角笑了,淡淡道,“需要買通嗎?”
“你倒是讓朕有些刮目相看了。”拓跋鈞隨即又拋過來一句。
楚珩哼了一聲,沒有理會。
拓跋鈞等了一會,見楚珩沒有回答,冷笑了一聲,道,“你認為這事已經了結了嗎?”
楚珩的心動了一下,保持著呼吸的平穩,應道,“若是你不在插手,這事應當了結了。”
拓跋鈞笑了,自榻上上坐起身,後背慵懶的貼在牆上,將長腿一曲,嘿然笑道,“那你覺得朕還有沒有再插手呢?”
聽他這麽挑釁發問,楚珩心下已經有了眉目,從容道,“蠱惑福子去報官,他有那麽傻嗎?”
拓跋鈞笑的更加陰沉,“他傻不傻朕不知道,但朕很有興趣告訴你一聲,他和你之間的梁子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