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雅室會美人

  廣寒樓茶室之內，帷簾已卷，香霧繚繞。十幾個懸於屋頂的絹紙燈籠點上了燭火，瑩黃的光暈照透燈壁上精雕細描的花影，流瀉下迷離軟光。


  一身碧衣如倩柳的雅君，浴在光華之中，衝著陌傾城淺笑施禮，皎皎好貌，熠熠生輝，到與這滿室的素雅甚為貼合。


  陌傾城早已與她照過麵，此時再見仍露出一些讚賞意味。


  “坐。”陌傾城笑著一展手臂，禮讓道。


  雅君微微露出疑怔色。來此地拜訪她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雖掛名仰慕，卻有幾個不是帶著齷齪的漁色之心，可眼前的這位相貌中品的公子，卻是溫雅得體，沒有半點逾矩之色，非但如此，連他眸光中的讚許意味，也是幹淨透徹，不夾雜半點醃臢。


  這讓雅君如何不感到意外呢？因此她不免多留心的看他兩眼，竟也心生了好感。


  扶著裙擺，輕舒腰肢緩緩坐下，雅君放置好瑤琴，開口就是黃鸝之音，淺笑問道，“這位公子麵生，怎麽稱呼？”


  陌傾城淺笑未答，一旁的錦玉已經插言，“我家先生素有妙手神算的雅號，鄉鄰厚愛，都喚他成先生。”


  “哦？”雅君聞言生意，又多看了他兩眼，“如果公子不介意，小女子便以成先生相稱，可否？”


  到底是大家閨秀出來的，說話甚是得體熨帖。


  陌傾城笑道，“姑娘太客氣了。一個稱謂而已，有何不可呢？”


  雅君手撫瑤琴，甜膩著聲音又問道，“先生既是算中高手，今日駕臨鄙樓，單隻為聽小女子粗陋琴曲嗎？”


  這女子雖身處煙粉之地，卻是機敏靈動的，憑著一些微末邊角，似乎已經有所察悟，成先生並非但為聽曲而來？


  陌傾城眉梢微挑，笑吟吟道，“慕名而至，還請姑娘成全。”


  雅君淡笑道，“先生不肯講實話啊。”她說著，伸手在瑤琴之中隨意撥弄一圈，素手落弦頗見功底，蕩開的琴音雜而不亂。


  陌傾城微微露出驚訝，說道，“但聞其詳。”


  雅君收回了手，柔婉的目光射將過來，帶了幾分審視，“雅君粗見，先生修習化外之術，靜心靜意，看您氣宇也是仙度不凡，非是尋常俗客可比，又怎會效尋常俗客之舉？是以，雅君鬥膽揣測，先生並非僅為聽琴而來。”


  她一席話說的調理分明，讓陌傾城心服口服，不禁微微側目。


  想了一下，陌傾城便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姑娘有見地，在下佩服。在下此次前來，的確是有求於姑娘。”


  雅君沒料到他這麽快就直接認下，不覺露出了孩子氣般的驚訝，俏目閃動，朱唇微啟，頃刻後才笑道，“先生抬愛了，雅君不過是茶樓的琴女，說好聽些是琴師，說難聽了與粉頭無異，又有何德何能可襄助先生呢？”


  陌傾城搖頭淺笑道，“姑娘何必自輕自賤呢。在下所求之事，姑娘也不過舉手之勞，還望姑娘成全？”


  雅君收斂起了笑意，微微偏頭，像是頗感興趣的又打量了他幾眼，緩啟朱唇，“說來聽聽。”


  陌傾城不經意偏頭與錦玉對視一眼，然後端正一下坐姿，道，“在下想姑娘幫著引薦一人。”


  “誰？”雅君眨了眨眼，留心傾聽。


  陌傾城便道，“島主的二公子，楚雲舒。”


  話音落下時，雅君的眉梢眼角抽.動了一下，隨即臉上的和融之氣也慢慢消散，越發顯的冰冷起來。

  半晌後，她才說道，“雅君無能為力，怕是要讓先生失望了。”


  早在預料中的答案，陌傾城倒是不急，哪知錦玉卻有些沉不住氣，繃著臉上前一步正要開口，被陌傾城用嚴厲的眼神製止住了。


  錦玉訕訕的又退了回去。


  室內的氣氛陡然變得尷尬微妙。


  雅君像是失了興致，不再去看陌傾城，隻是垂首撫弄琴弦。


  陌傾城端起茶水，輕啜一口，才波瀾不興的開口道，“鎮上的人都知道，雅君姑娘素與二公子交好，情義匪淺……”


  她話還沒說完，雅君陡然抬頭，冷目寒光直射過來，“那些市井流言也信得？先生的才學倒足讓人懷疑了。”


  這話已經說的十分不客氣，不知為何，陌傾城在看她說起這話時，眼中是透著憤然和痛苦的，回想起方才見到的那一幕，陌傾城馬上理解了雅君此時不同尋常的過激。


  這女人是有著傲性的，即使身處囹圄之地，也想維護著自己那僅餘的一點自尊，可偏偏那腹如草包的楚雲舒卻倚仗著權勢，染指她的驕傲，還恣意踐踏她的尊嚴，也難怪她會如此敏感了。


  她體諒雅君伏脈下的苦楚，錦玉卻是什麽也不知道，隻一味心急，眼見事不能成，也不顧陌傾城的示意提醒，跨出兩步直愣愣的逼近在美人眼前。


  雅君想是這樣冒失失的人見得多了，不放在眼裏，粉堆的小臉一偏，眼波收緊，一副不屑。


  “姑娘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賣笑為生，道起了張狂心，你有何資格和我家先生這樣講話？”一副小丫頭護主，抱打不平的嘴臉。


  陌傾城攔她不住，也隻好耐性喝著茶暫且冷眼旁觀，心裏卻透亮，這錦玉不是莽撞人，況且在事前她也曾明白說過，要想說服這雅君姑娘，事有難度，既知事難，她還露出如此躁急的一麵，顯見不是打算幫陌傾城的忙，反而是有意再給她添加障礙。


  懂了，她一定是在趁機報複方才在陌傾城口唇下落敗之仇呢？

  心思狹隘，睚眥必報到如此境地，陌傾城感到又好笑，又無趣。


  雅君不是吃素的，紈絝公子可以輕視她，一個不出世的小丫頭，也妄想騎在她頭上逞威風？

  她眼皮一撩，語含譏誚，“你家先生尚無異議，你區區一個婢子又有何立場置喙？莫不是你家先生還要聽你的話？”


  錦玉被她羞辱的惱了，雙目一瞪，殺氣畢現，抬起手就要給雅君難堪。


  到了這時，陌傾城也是看不下去了，錦玉再挾私報複也要有些分寸，何以這般不管不顧，難道存心不想事成？

  她欲起身阻止，人還未站起來，眼前發生的一幕已令她詫異，錦玉揮出的巴掌被雅君牢牢攥住，非但如此還反手甩了她幾個巴掌。


  錦玉被打的發蒙，半晌後才回過味發生了什麽，接著她便像是母虎上身，發了野性，使出了拳腳功夫，對付那嬌弱女子。


  眼見情勢越發不可收拾，陌傾城不能再袖手旁觀，喝了一聲，“錦玉，住手。”


  錦玉像失了理性，根本不聽她的指令，起手就是要置雅君非死即殘的架勢，刹那間硬如鐵板的掌風已經推至雅君麵前，未料，嬌弱女子卻是深藏不露，巧妙一閃身，避過了錦玉的利掌，還反手拍在了她的後心。


  這個雅君竟是個會功夫的。陌傾城再度大感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