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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吞魯(二)

  蒼茫的大海上,一隊隊戰船蹣跚地行駛著,其中最大的那艘福船格外醒目,獵獵的海風中,大明的日月旗迎風招展。


  魯監國朱以海全身甲胄,仗劍而立在甲板上,雙目炯炯有神地盯著遠方,不知在想些什麽。


  “殿下,海上風大,您的身子可吹不得風,趕緊回船艙吧”。


  一個柔弱的聲音傳來,正妃陳氏將錦袍披在了朱以海的身上。


  朱以海有哮疾(哮喘),這是長年在海上得的毛病,不能吹風。


  “唉”,朱以海歎了一口氣,緊緊攥著陳氏的柔荑走進船艙。


  陳氏的長相很柔弱,削瘦的身軀似乎風一吹就能刮倒。但是朱以海卻知道,這是個堅韌無比的女人,總能在自己悲觀失望的時候,給予自己勇氣。


  進了船倉,西宮妃榮氏正逗弄著世子留哥。


  看著留哥的小臉,朱以海露出了笑容,這是他的兒子,也是此生最大的慰藉。


  朱以海很可憐,一生為複興大明,失去太多!

  崇禎十五年,清軍破袞州,元妃張氏自剄、世子朱弘甲,次子朱弘槻失陷。


  博洛攻陷浙東,繼妃張氏下落不明,叛將張國柱將他的宮眷和幾個兒子押往杭州。清廷以此為要挾,要他剃發歸降,他痛斥清廷“平夷我陵寢,焚毀我宗廟”,斷然拒絕。幾個兒子朱弘枬、朱弘椮、朱弘椇、朱弘棟俱遇害。


  全家僅剩朱以海一人,他毅然從舟山來到福建抗清。


  本以為僅剩自己孤苦伶仃一個人的朱以海,在福建遇到了驚喜。次妃陳氏劃著小舢板,從浙江劃到福建來尋他。


  這個外表柔弱、內心卻極堅強的女人,就這樣,劃了幾個月的小船,尋到了自己的夫君。


  見了陳氏,朱以海簡直不敢相信,抱著她痛哭,當即立為正妃。


  後來陳氏給他生了兩個女兒,又有了西宮妃榮氏和世子留哥,自己和繼妃張氏所生的長女,也嫁給了閩安侯周瑞的兒子周衍昌,這才有了點家的感覺。


  小留哥怯生生地問:“母妃,我們這是去哪?”


  “普陀山”。


  “普陀山好玩嗎?”


  “留哥兒乖,普陀山是觀世音菩薩的道場,去了那裏,讓菩薩保佑留哥兒長命百歲”。


  ??

  魯監囯的船隊終於抵達了普陀山島。


  朱以海淡淡地下令:“登陸”。


  “不可”,一聲大吼,禮部尚書吳鍾巒挺身而出。


  “吳卿,為何不能登陸?”


  “禮不可廢!您是監國,張名振、王朝先、張煌言皆是您的大臣。天下間隻有臣迎君,豈有君迎臣的道理?”


  朱以海恍然大悟,使人通知張名振、王朝先、張煌言,自己端坐在船上,等著三人迎接自己。


  很快地,禮炮響起,定西侯張名振、平西伯王朝先、兵部右待郎張煌言恭恭敬敬地前來迎接。


  朱以海大喜,左手攙著張名振、右手挽著張煌言下了船,來到普陀山小城。


  此時的魯監囯殘部有一萬多,加上張名振、王朝先、張煌言的一萬多部下,在舟山的總兵力不足三萬。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各地打著魯監國旗號的義軍仍有??少,駐溫州三盤的閩安伯周瑞、平虜伯周鶴芝,有兵馬萬餘;駐守寧波府四明山寨的王翊、王江、馮京第等,有義軍三萬。加在一起,朱以海的殘部依然有六、七萬之眾。


  兩萬多魯軍聚集在舟山的普陀山、落伽山兩個小島上,很快地糧餉就耗盡了。沒有餉,對魯軍來說已經習以為常,魯監囯的軍隊一直沒有穩定的地盤,經常拿不到軍餉。但是沒有糧,麻煩就大了。


  魯監囯召集張名振、張煌言、王朝先、阮進、吳鍾巒、任廷貴、朱永佑、李向中、徐孚遠、李長祥、孫延齡等文武官員商議。


  “諸卿,軍中糧盡,孤意去紹興打糧,如何?”


  “監國,我軍新敗,攻伐紹興未必能勝。還是休養生息為好!”


  文武大臣皆不同意。


  “可若不伐紹興,糧餉從哪來?”


  戶部尚書孫延齡(此人和三藩之亂中的孫延齡重名)開口了:“監國,您何不向靖王委任的浙閩總督何騰蛟借糧?”


  兵部侍郎李長祥亦道:“不僅要向他借糧,普陀山、落伽山島太狹小,難以容納幾萬兵馬,還要讓他劃出一個大島來讓我們的兵馬駐紮”。


  張名振道:“監國,直接向何騰蛟借糧借島,其未必肯應。您可先遣人責其不敬親王之罪,然後再向其索糧索島”。


  “嗯,張卿此言甚善”。


  ??

  舟山城總督府,浙閩總督何騰蛟正在請浙江巡撫張肯堂一起品茶。


  茶是好茶,普陀山佛茶,又名普陀山雲霧茶。


  這兩位,一個五十八歲、一個五十六歲,皆是朱亨嘉的元老重臣。


  人一上了年紀,無論做什麽,包括品茶,皆是不緊不慢,淡定從容。


  何騰蛟見張肯堂輕輕呷了一口,便微笑著問他:“載寧,此茶如何?”


  張肯堂,字載寧,乃是天啟五年的進士,對茶道極有研究,歎道:“妙極!色澤翠綠微黃,茶湯明淨清澄,香氣清馥,滋味雋永,爽口宜人啊!”


  何騰蛟亦是懂茶之人,聞此言頓時引為知己,“此茶隻在普陀山上才有,前段日子,一浙商送了吾五斤,載寧既是喜歡,拿兩斤走”。


  張肯堂急忙推辭:“雲從,這可使不得,君子不奪人之美!”


  何騰蛟一笑:“孟子曰,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載寧不收,吾可要怒了!”


  見他這麽說,張肯堂隻好收下。


  二人正聊得開心,忽報魯監國使戶部尚書孫延齡、兵部侍郎李長祥前來。


  “載寧,汝猜魯藩使這二人來,所為何事?”


  張肯堂想了想道:“魯藩勢窮日蹙,必是來借糧的”。


  按後世的說法,張肯堂是學霸,三十歲左右就中了進士,何騰蛟則資質平庸,三十歲才中了個舉人。論讀書能力,張肯堂甩何騰蛟幾條街,可要論權謀機變,何總督比張巡撫可強得太多了。


  何騰蛟聞言,大笑道:“載寧謬矣!吾猜魯藩必是遣這兩人來責怪咱們不去拜見他,不敬藩王,這個罪可不小。哈哈哈!”


  張肯堂一楞:“不會吧?魯藩現在寄人籬下,有求於咱們,還敢如此拿腔拿勢?”


  何騰蛟又是一陣大笑:“載寧有所不知,這魯藩乃是太祖的十世孫,天潢貴胄。直接向咱們借糧多沒麵子,所以得先派人來訓斥咱們一番,再借糧。這個就是民間所說的,驢倒了架子可不能倒!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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