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死別
原本蘇離還想買一瓶汽水，可突然想起兜比臉還乾淨，苦笑一聲，只能作罷。
白頭髮老闆瞥了他一眼，問道：「小夥子，你去哪？」
「回家，還得走一陣子呢！」蘇離答道。
老闆點了點頭，繼續自己的工作。
蘇離深吸一口氣，沿著路燈向前走。
煊城的道路建設與京城差不多，都是四四方方，很容易就能分清方向。
剛剛走出幾十米，就傳來一聲尖叫。
「啊——！」這聲尖叫是如此凄厲，在並不太喧鬧的夜裡，炸開了一道驚雷。
蘇離陡然一驚，猛地向聲音方向看去。
黑暗之中，地上扯著一道人影，旁邊一個中年婦女，背對著路燈，渾身顫抖。手上提著的袋子，也已經落到腳邊，菜葉子散落了滿地。
「地上那個人，有點眼熟？」
沒有去管那個中年婦女，他趕緊跑到地上的人身邊。
「黃毛！」
殷紅的鮮血，從黃毛的腹部，汩汩流出，滲透到地面，在昏暗路燈的映照下，形成了一道詭異的血影。
蘇離不敢亂動他，這個時候輕微的翻動，都有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
只不過黃毛此刻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嘴微微張著，好似要說些什麼。
「你再堅持一下，我現在就去叫救護車！」蘇離狂奔向剛才的便利店，高聲叫道：「大叔，借用一下電話！」
沒等白頭髮老頭反應過來，蘇離已經撥起號來。
大約一分鐘，他撂下電話，又急忙狂奔回去。
這個時候，黃毛明顯已經不行了。
「別閉眼睛！努力想想你自己的事情，堅持住！」
平常蘇離的話術精湛，隨意之間就能與別人侃上半天，但此時此刻，卻如此蒼白無力，他根本說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話來。
在生死面前，任何的言語都沒有了意義。
「嘶嘶——」黃毛的喉嚨里明顯有一些聲音，可蘇離根本聽不清楚，即便是俯下身子，也只能聽到一點氣聲。
「你想說什麼？」
黃毛的眼睛，似乎有了一點光亮，勉強抬起了右手，蘇離這才注意到，他的手中有一台黑色的磚頭大哥大。
「這個，是要給我么？」蘇離問道。
黃毛的手微微一伸，那個大哥大，以及他手上戴著的一條銀色鏈子，一下就送到了蘇離手上。
蘇離接了過來，卻根本來不及查看。
「啪嗒——」
那隻舉著的手，重重摔向了地面。
聲音重重敲擊在了蘇離的心靈之上，他從來沒有如此無助過，即便是死過一次的他，也根本沒有面對過這樣的場面。
他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也不過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這一瞬間，蘇離開始嘔吐起來。
伴隨著警鈴以及救護車鈴聲，蘇離渾渾噩噩地上了車，再到做筆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的家門。
此時此刻，天已經蒙蒙亮。
蘇宏業和趙麗茹擔心壞了，可看見兒子這個狀態，誰也不想再多生枝節。
只要平安回來就好。
雖然蘇離的身體里裝著一個成熟的靈魂，可也又休息了足足一天。
黃毛終究是沒有救過來，警方已經通知親屬，讓他們把屍首領回去火化了。
先前黃毛塞給他的東西，早就被警察作為證據帶走搜查，尤其是那個大哥大，實在是太過於可疑。
像黃毛這樣的小混混，怎麼可能買得起這樣貴重的東西，要知道，這個年代的大哥大，價格可有上萬。
不過這些東西，都是警方應該處理的事情，蘇離並沒有再去關注了，何況，也不會讓他一個學生去參與進來。
黃毛的葬禮，定在了三日之後。
說是葬禮，其實就是一個火化的儀式。由於黃毛沒有父母，也不受親戚待見，甚至連撫養他的爺爺奶奶，都對他極為厭惡。遺體告別的時候，竟然只有兩位老人，以及蘇離過去看了一眼。
蘇離並不喜歡這個人，可一想到和這人認識的片段，他總想過來再看最後一眼。
誰都沒有淚水，只是無盡的沉默，給今天定上了一個灰色的基調。
那條銀色的鏈子，其實是手鏈。警方鑒定之後，發現是黃毛的自有物，與老人核實了以後，就送還了回去。不過兩位老人根本不願意留下黃毛的遺物，從家裡收拾了一番，統統清理了出去。
蘇離看著這一幕，百感交集，但還是將這條項鏈，從那一堆遺物之中撿拾了起來。
他覺得，這條手鏈，黃毛其實在當天託付給了自己。
為了緩釋自己的心情，蘇離在期末的關鍵時刻，還是請了一周的假。沒有了同學以及老師的聲音，他沉浸在了另一個世界里。
自從重生以來，蘇離一直都認為，自己是那個特殊的人，能夠扭轉局面，也就是所謂的「天選之子」。
的確，他改變了許多的事情，扇動翅膀的蝴蝶，能夠引起一場颶風。颶風落在海面上，是人們的一場談資，但是落在了城市裡面，卻成為了一場災難。
就像是黃毛的死，雖然與自己沒什麼關聯，可究竟是不是自己，撥亂了他的生命線呢？
誰都沒辦法說清。
…………
父母早就開始著手準備工作了，但是現在的煊城，一片狼藉，並不太安穩，蘇宏業與趙麗茹兩個人也是處處碰壁，所以他們尋思著，要不要去南方尋找一些機會。
本來他們還想和蘇離商量一下，畢竟兒子年齡還不太大，父母離開身邊，恐怕會有一些不習慣，可碰到這樣的事情，他們也有些張不開嘴了。
不過蘇離畢竟懂得察言觀色，見父母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開口問道：「爸媽，你們倆想和我說些什麼？」
蘇宏業清了一下嗓子，說道：「沒什麼，你先多休息休息。」
「我沒事的。」蘇離搖頭，「只不過是想散散心，這件事情和我也沒什麼干係。」
「那好吧。我和你媽想去南方找找機會，現在煊城已經沒什麼好的機會了，大家都人心惶惶，最近我看新聞，大量的廠子都在解體。」
蘇宏業憂心忡忡，那點安置費，根本撐不了多久的。
「爸，你們想去就去吧，做好準備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