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夜色蕭蕭

  夜色蕭蕭，七弦一直很不明白為何好端端的夜晚會成為古往今來刺客小偷強盜猖獗的點兒，雖然不明白，但並不影響她也撿了這麼個時刻蹲在皇宮內院牆根頭上俯視芸芸御花園。


  據帝都大街小巷流傳的消息稱：帝皇將於今夜亥時在御花園擺宴款待新駙馬司墨染以及為國效力多年的重臣們。


  據七弦估算，能阻止司墨染的機會只有這一次，錯過今夜，下次機會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掉到她頭上。再者，夜黑風高的確方便她潛伏入宮。在來宮裡之前，她問蒼梧要了一幅帝都的地圖——特別是皇宮分布圖。蒼梧作為拜火教的教王，唯一的專長就是「無界之眼」，顧名思義，所謂「無界」便是沒有界限，只要他想看，沒有哪裡是他看不見的。因此，蒼梧很仗義的不單把皇宮的分布圖給她畫了出來，還把皇宮裡每一處花園裡花朵種植的地方以及每一間屋子裡的擺設都在地圖上給她標的清清楚楚。


  御花園裡琴聲裊裊，七弦從袖袋裡摸了摸，摸出那張地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一番，對著御花園裡各種官服、石凳、桌子、水廊、花朵比劃比劃，總算辨認出了幽篁和司墨染的座位。


  當朝帝皇一身明黃帝衫，頭戴金色玉冠落座在御花園最高處的台座上，司墨染坐在他右下方第二個位子上，順位第一位是左相大人。司墨染的對面坐著前任駙馬樹百，樹百旁邊挨著幽篁坐著的是當朝十四公主，下面依次坐著統一服裝的官員。七弦掃了眼十四公主的水綠色荷袖長衫和司墨染的純白錦袍袖口兼衣擺上綉著的墨綠荷葉，倍覺合襯。


  這個皇宴大概開場沒多久，桌上飯菜還未上齊，助興的舞伶和歌者也方方就著布景現身，身身五顏六色的衣衫穿梭在紅柱青瓦花紅柳綠中晃得她眼睛發暈。樂聲終於在滿花園裡身份顯貴的皇室貴族的掌聲中響起，一時間裡御花園的游廊湖水人影之間縈繞的儘是絲竹管樂之聲。


  七弦從牆頭躍下，跳到附近的合歡樹上，合歡樹毛茸茸的粉色花朵在氤氳的月色里顫了顫，搖下幾根絨毛，七弦躲在茂盛的樹葉里片刻，不敢有所動作。從這個高度，可以看出候在花園各處的宮中守衛，人人腰間別這長劍，在宮裡各處巡邏，舉辦宴會的涼亭周圍守衛是別處的好幾倍，不單有佩劍侍衛，還有舉著火把四處遊走的長戟兵士。如果她被發現，必然會被刀劍長戟圍上，或許更有隱藏起來的侍衛如春筍湧出，將她包圍起來，後果如何，她不能有良好的期待。


  無痕一聲吆喝，涼亭之外的湖面上瞬然炸開，湖水在那破開之勢中向周邊散去，彷彿水中被投入了一塊巨石。白浪如純潔的荷花，在恍如琴弦般的漣漪中倏然升起，簇擁著緩緩浮出的舞伶——那傾城的容顏、妖蛇般的身線、潑墨長發和純白如荷的水袖皆勾勒出神仙也難及的攝魂奪魄。


  眾人不由得痴了，萬人之上的帝皇也痴了，迷戀的視線膠著在舞伶身上，視線撞入她墨黑的瞳孔里似是失了心智。朝臣們也痴了，帝都最美麗的十四公主也挪不開視線，她愣愣的望著水中舞伶，感覺有無數雙手在把她往某個深淵扯，一直扯……強勢的力量叫她難以抗拒。


  樹百看著飄到掌心的合歡花瓣，提著酒壺猛的喝了一半！他斜對面的新任駙馬司墨染咬著竹筷，清清涼涼的瞥了他一眼，拿下筷子挑了一塊糖醋排骨送入口中，對著美人美景，也喝了半壺酒。


  七弦痴痴迷迷的看舞伶跳到結尾，忽然雙手鬆開樹丫，在胸前結了一個六芒星的印伽！六芒星攜著月白色的光輝忽然朝著水中舞伶壓下去，舞伶正在拗一個荷花初綻的姿勢，看到迎面撲來的月白輪盤印伽，想要躲開卻已來不及，只聽「啊」的一聲驚呼，剛剛正跳得禍國殃民的舞伶「噗通」一聲被砸入湖水中，湖面揚起了比之前更大的白浪。


  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賞舞賞得痴狂入魔的朝官們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各個保持一種詭異的姿態僵在紅柱青瓦的涼亭里。只有司墨染和樹百在短暫的驚疑過後，紛紛瞄上了枝椏橫斜在湖面上的合歡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