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十四之殤

  夜已經非常深了，勤政殿里還是沒有絲毫聲響，守在屋外的無痕也沒有動靜，七弦動了動酸麻的雙腿，扶在琴上的手背夜風吹的冰冷。十四進去太久了，久得她分不清她是安全還是危險，她暗暗下定決心，若是一盞茶時間后她還沒有動靜，她就會潛進去，即使那是非常的。


  時間一點點的在流逝，她稍稍好點的雙腿又漸漸麻痹，但雙手卻屈了屈，一點的驅除僵硬感。折疏曾經說過，她的白骨琴只適合遠攻，近攻法對她是非常不利的。在過去幾千年以來，她很清楚這點，但若是十四因她出了差錯，她不確定樹百會不會搶在帝皇之前親手殺了她。


  想到此處，七弦苦澀的笑了笑，與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竟然在短短的時間裡便會與她刀劍相見，完全達不到相見歡的境界，這真是叫她心中不快。


  無痕突然向屋內緊緊盯著，窗紙里映出一道人影來，人影漸行漸近，七弦辨出那是一支男人的身影，從頭冠來看，是帝皇的龍冠。


  七弦緊張的屏住了呼吸，帝皇打開了屋門，與無痕說了什麼，無痕面色頓時慘白，垂首應了什麼，快步進了屋內。


  七弦微微向前傾國身子，看帝皇脫下外衣扔到花叢里憤憤離開，周圍的人害怕的跪成兩排。


  待完全看不到帝皇的身影，七弦立刻借著琴曲奏出的歡迎閃進了勤政殿。


  勤政殿里燭火搖曳不定，點滴紅光從殿內蜿蜒延伸到殿門口，七弦俯身捻了一滴在指腹間摩挲著，臉色頓時變冷，這一地的紅點竟是鮮血！


  十四公主出事了！

  七弦抱著白骨琴的雙手劇烈的顫抖著，她與十四公主只有一張屏風隔著了，她卻一步也動不了。關於十四的種種不幸猜測讓她怯了步，她不是不想動，只是動不了。


  幾千年來，她殺人無數，就在前不久被帝皇挖去心臟時，她也毫不猶豫的趴在地上撥動了琴弦。琴曲如刀，織出的場場魘境都像一柄死神之鐮，切割著受術者的性命。


  甚至在誘十四公主做這件事之前，她也是毫不猶豫的，只要能拿到真龍之血，任何手段她都是可以施展的——本來是這樣沒錯，但不知為何此時她的心臟難受的厲害，似是被某個龐然大物抓住了一般，她呼吸困難，頭暈目眩。


  「誰！」她的到來，驚動了屏風后的無痕，他揮手打開屏風，看到她時似乎毫無驚訝之色，只淡淡一句，「你終於來了。」


  他在等她？七弦死勁的掐著掌心，才驅動自己前進了幾步，停在不省人事的十四公主身邊，漠然道：「她怎麼了？」


  「死了。」


  七弦一顫，咬著下唇：「這麼死的？」


  「你不是一直在外面監視嗎？我被皇上遣出去沒多久，她就死了，你堂堂一個織魘者，竟然不知道嗎？」


  他話中帶刺冷嘲熱諷，句句針對於她，七弦不想跟他吵架，蹲下來去探十四的呼吸和脈搏，半晌：「我不是醫者，弄不清她還有氣息，我把她帶回去給靈均看看，他醫術很好。」


  七弦把白骨琴背在身後作勢要抱十四公主，靈均卻手一欄擋住她：「我帶你從小路走，皇宮裡最近守衛森嚴，你帶著她不好走。」


  七弦壓抑的抬頭盯著他的臉：「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這是大公子的命令。」


  七弦沒有問他大公子是誰，也沒有懷疑這是不是陷阱，因為她很清楚，要安全的帶十四公主出宮時不可能的事，無痕不出手她死，無痕出手下陷阱的話，她了不起還是死，二者一衡量，顯然後者比較划算。


  靈均死死盯著無痕馱回來的十四公主，表情很受驚嚇，特別是看到他身後伴隨的七弦時，表現更像是被蒼梧塞了一大碗黑蟲子：「你、你們、你們怎麼在一起？」


  七弦往院子里望了望：「司墨染呢？」


  陶子棲剛好又端著一碟冰鎮水果出來，正巧趕上她這個問題，答道：「他回宰相府處理一些事情，畢竟這裡不是他家。」


  七弦微微憂心：「可是，帝皇不是在緝捕他么？回去要是被官兵守株待兔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