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故人
蘇嬤嬤被太後娘娘的話弄得不明所以：“她？！她是誰，誰回來了？！”
\t太後娘娘緊緊抓著蘇嬤嬤的手，顯得十分緊張：“明月公主，那個早該死了的明月公主！她回來了，她要向大梁複仇了！”
\t蘇嬤嬤回頭看看薑采薇離開的方向，雖然不知道薑采薇與太後娘娘說了些什麽，讓太後娘娘受了刺激。可明月公主過世的消息是大家眾所周知的，又怎麽會變呢？想到這兒，蘇嬤嬤放低聲音，柔聲安慰太後娘娘：“娘娘，您這是什麽話，明月公主早就死了。”
\t“不，她沒死！”太後娘娘已經幾近瘋魔，瞪著一雙目光空洞的眼睛，狠命地搖頭，“那個女人她沒死，她是回來複仇的！她要覆滅大梁，她要害死小六！”
\t見太後娘娘這個樣子，蘇嬤嬤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將太後娘娘攏進懷裏，一麵拍著她的後背，一麵輕聲安慰道：“好好好，她回來了。別怕，咱們不是還有皇上嗎？！皇上是真龍天子，妖邪不侵，他會保護梁王殿下的！”
\t“皇上？！”一聽到皇上，剛剛安靜下來的太後娘娘猛地抬起了頭，拉著蘇嬤嬤激動地大喊：“你快去告訴皇上，就說她回來了！讓皇上離她遠一點啊，快點去告訴皇上！”
\t“離她遠一點？離誰遠一點？！”
\t本來哭喊著的太後娘娘突然安靜了下來，瞪著一雙眼睛，目眥盡裂：“薑采薇！”
\t一聽到薑采薇的名字，蘇嬤嬤整個人都呆住了。她沒有想到，薑采薇竟然就是那個傳聞中名動九洲的明月公主。她更沒有想到，原本應該葬身北漠的人竟還好好地活在世上，甚至就在他們身邊。
\t不過，知道了她真實身份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解釋得通了。蘇嬤嬤頓時明白了梁王殿下第一次見薑采薇時為何是那般態度，也明白了薑采薇會就著高高在上的身份不要，隻一心往男人們的權利中心紮。她是來複仇的，她身上背著西涼全族的血海深仇……
\t隻是，即便是這樣，她也不能向皇上透露薑采薇的身份。她是個女人，萬裏江山對她來說什麽也不是。她曾親眼目睹過梁王殿下為明月公主吃的那些苦，這一次，她絕不會再讓他受一點傷害。
\t蘇嬤嬤回頭望著外麵晚霞漫天的景色，幽幽地歎了口氣：老天爺啊，你到底要怎麽樣？！
\t寒闕天，長信殿。
\t蕭通放下手中的書簡，抬頭衝向他走過來的薑采薇微微一笑：“你來啦，正好，朕這兒有剛進貢的春茶，來嚐嚐？！”
\t薑采薇拂起裙裾坐到蕭通對麵，抬手為自己斟了杯茶，望著杯中不斷氤氳的熱氣柔聲道：“皇上，陳王殿下那邊臣女已經處理妥當了。”
\t“你從來不曾讓朕失望過。”蕭通側過頭透過窗子望著漫天雲霞，“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裏。看來，明日是個大晴天啊。”
\t薑采薇端起麵前的茶抿了一口：“趙祺有沒有打聽到趙禎哪日動手？”
\t“趙禎很會選日子，還是個黃道吉日呢。”蕭通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采薇，你猜猜哪天？”
\t“不猜。”薑采薇一臉淡然。
\t蕭通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一點也不風趣！告訴你吧，是下個月小六大婚那日晚上。怎麽樣，是不是很驚喜？采薇，趙禎和你是不是有點什麽貓膩兒啊？！他為了幫你阻止小六娶十一公主，竟然將逼宮的日子安排到了那天。”蕭通笑盈盈地湊近薑采薇，“跟朕說說唄，你和那趙禎有啥事？”
\t“皇上！”薑采薇一臉正色地瞪了蕭通一眼，“咱們這是在談論大事，您就不能莊重點嗎？！”
\t蕭通撇撇嘴：“真不明白小六為何會喜歡你，這般正經，有什麽好玩的？”
\t看著不正經的皇上，薑采薇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皇上，事成之後，咱們該如何處置陳王殿下？！”
\t“陳王？！” 一提到陳王蕭通才稍稍恢複了正常，他挑挑英氣的眉毛，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對於蕭選，咱們有三個選擇：一、過河拆橋，二、卸磨殺驢，三、兔死狗烹。采薇，你覺得咱們選哪個好？”
\t薑采薇低頭一笑，這次她和皇上倒是想到一起去了。不過皇上是為了保全皇位，而她卻是為了殺人滅口。
\t薑采薇端起杯子，不緊不慢地吹著杯中的熱氣，水汽升騰間，讓人分辨不清她的表情：“狡兔死，走狗烹。的確是不錯的選擇，隻是不知道日後皇上是不是也會如此對待臣女？！”
\t方才還滿麵笑容的皇上聽了薑采薇的話後，麵色一凝：“采薇，你這是……”
\t看著皇上的態度，薑采薇心中已有了答案。她掩口一笑，打斷皇上：“臣女不過是同皇上開個玩笑罷了，皇上何必如此認真呢？既然皇上決心要處置陳王殿下，那依皇上所見，咱們何時動手為好？”
\t“采薇覺得呢？”
\t“下個月太後娘娘要去承天寺進香，而那時陳王殿下也已經動身準備回陳地了。我覺得咱們可以趁機，在承天寺通往陳地的路上派人斬草除根。到時就算鬧起來，咱們也可以說是山匪流寇作亂。”
\t“你這主意不錯。”蕭通點點頭，“母後去承天寺進香，你得跟去吧？到時朕會派幾個人給你，你就在路上將老五給送走吧。”
\t薑采薇行了個禮：“是，臣女遵旨。”
\t“采薇，”蕭通抬起頭，目光炯炯地望著薑采薇，“你……你真的願意小六與晉國公主成親嗎？若你不願意，朕可以幫忙的。你不知道，方才小六還……”
\t“皇上！”薑采薇打斷蕭通的話，“臣女……真心祝願梁王殿下與十一公主百年好合，一世……恩愛。”
\t這最後幾個字，薑采薇是咬著牙說出來的。願意？！她怎麽會願意自己心愛的人成為她人的夫君呢？！隻是不論她與梁王殿下多麽相愛，他們之間始終都隔著血海深仇。況且，她是回來複仇的。
\t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人，一旦動了情，勢必會為自己添上軟肋。想要成功，就勢必要斷情絕愛。她不是不愛，她隻是不能愛。
\t“罷了，這終究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朕說得再多也不能為你們兩個做決定。”皇上歎了口氣，“好了，冰兒馬上就要回輞川了，朕要和錦時去送她。怎麽樣，你要不要來？”
\t薑采薇搖搖頭，有氣無力道：“不了，臣女有些乏了，想要早點回去歇息。請陛下代我向雲城夫人道別。”
\t蕭通拍拍薑采薇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歎了口氣，走出了長信殿。隻剩薑采薇坐在空無一人的大殿之內，滿身頹唐……
\t蕭通牽著錦時的手站在高高的城門之上，下麵被夕陽染紅的官道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向著天邊駛去。他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連一句道別的話都來不及跟她說，隻能站在高處望著她越走越遠的背影。
\t說來，他們這一生仿佛早已注定了似的。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對於她，他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旁觀者，對她遭受的一切永遠都無能為力；而她則是從開始就向他背道而馳，隻留給他一個孤單的背影，連頭也不曾回過。
\t那輛馬車終於消失在了天地相接處，不留一點蹤跡。她來時，是這樣孤零零的一輛馬車，走時仍是孤零零的一輛馬車。像是什麽都沒有變過，也像是什麽都變了。
\t正當蕭通看著天邊出神時，在他麵前一直保持緘默的錦時突然開口道：“吾之素年，汝予錦時。”
\t倉促之間蕭通沒有聽清錦時在說什麽，忍不住追問道：“什麽？！”
\t錦時抬起頭，望著父親：“我是說，我名字的意思不是你說的‘爾今此去予素時，誰人踏花拾錦年’。我名字的真正含義是：‘吾之素年，汝予錦時’，這是我娘親口對我說的。”
\t“吾之素年，汝予錦時……”蕭通低聲念叨著這句話，突然揚天大笑起來。原來，她早就原諒他了。原來，將他們越隔越遠的不是當年的錯誤，而是從頭至尾都沒有自信的他。隻是就算他明白了又能怎樣呢，他們終究再也回不去了。
\t蕭通笑過之後，望著馬車絕塵而去的方向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冰兒，你放心，朕一定會好好兒保護錦時，盡自己所有能力讓他成為一代明君。”
\t隻是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冰兒，你等著看吧，再過不久，當年害過咱們的人就要為他們的錯誤付出慘痛的代價！朕要他們比咱們當年痛苦一千倍，一萬倍！朕要讓那些人，全都生不如死！
\t錦時拉拉蕭通的手：“你要將我立為太子嗎？”
\t蕭通低頭衝兒子溫柔一笑：“是，你將成為除朕之外，大梁最為尊貴的人。等朕百年之後，你將是這片江山的主人。”
\t“可是我娘說過，這很難。”
\t蕭通俯下身，直視著兒子的眼睛，溫柔地回答：“你放心，朕是天子也是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