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無福消受
她清楚的記得他曾說過的每一句絕情的話,她的心,已經被他傷得支離破碎,她的自尊,也被他狠狠賤踏得體無完膚。
此刻的她,臉上流露出的那一份冰冷,就像冬日裏冷冽的冰淩,讓宮清城的心驀地一疼。
他當然記得自己所說過的話,看到夏末心如止水的模樣,他的目的已經到達了,可是為什麽,他的心痛得像被利箭刺中一般呢?
夏末唇邊泛出一抹不以為意的淺笑,掠過他要走,但宮清城卻死死握住她的手腕。
彼此對峙,想說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沉默間,夏末的聲音淡淡的,“宮先生,請放手,你這樣,要把我這個被你玩膩的女人置於何地?”
玩膩的女人……
這幾個字,曾經無數次敲碎她千瘡百孔的心,現在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盡管心仍是灼痛的,可是卻又多了一些釋然。
宮清城一怔,眼眸裏有妥協的意味:“別賭氣,我們心平氣和的聊一聊。”
夏末正色看向他,“心平氣和也不是不可以,後天晚上八點,你來家裏,我會和你好好聊一聊。”她的眼眸裏帶著一絲挑釁,就好像認定他不會赴約。宮清城當然看得出來,眉峰一揚,說:“我一定會到,你等我。”
“恭候大駕。”她隻留下這疏離的一句話,就頭也不回的離開。
宮清城目光定定看著她決然的背影,心頭莫名顫顫的痛。
夏末在拍賣會場與宮清城的暗鬥,很快就傳到了宮銳那裏,這個圈子裏本就沒有秘密,再加上夏末那麽高調的故意與宮清城為敵,傳話的人於是添油加醋的把這場暗鬥說成夏末不甘被宮清城拋棄,於是另攀高枝來報被宮清城拋棄的仇,更有甚者還說夏末被一個八十高齡的富翁包養了……
宮銳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立刻把宮清城叫回了家。
不過,沒了從前的氣急敗壞和憤怒,自從把公司大權交給兒子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和這個生性倔強的兒子不能硬碰硬,適當的妥協,才能把越走越遠的兒子給拉回來。
宮清城回到家,宮銳並沒有頤指氣使的責備,而是讓阮麗萍擺出棋盤,麵色慈藹的說:“咱倆父子倆很久沒有下棋了,今天陪我下下棋。”
“好。”宮清城聲音淡淡的。
父子倆下著象棋,進退之間便能看得出宮清城略占下風,從前宮銳閑來無事總是喜歡拉著他殺幾盤,但自從經曆宮遙的事情之後,父子間的疏離讓他們再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麵對麵坐著下棋了。事隔幾年後父子倆重又坐在棋盤前,這多少讓宮銳有些感慨。
也不知道是宮清城故意放水,還是宮銳棋高一籌,宮銳連贏三盤,心情大好,笑聲也越發的爽朗。
直到阮麗萍來叫吃飯了,兩人才興意闌珊的結束。
一頓飯下來,趁著阮麗萍準備水果的時候,宮銳才說:“聽你那些叔伯說,公司最近有幾個新項目的前景很好,都是從前你提議的高科技方麵的應用,看得我的確是老了,把公司完全交給你,這個決定是對的。做為繼承人,你的責任很重大,壓力也很大,也沒什麽時間去處理自己的私人問題,但該處理的事情還是要處理好,別讓一些不值得的人影響了你的聲譽。”
宮清城自然明白父親想說什麽,從接到電話的那刻起,他就知道今天的談話內容是什麽。
不過今天這麽大的事情如果父親都不聞不問的話,那他還真不是他了,所以宮清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雖然和父母之間的心結一直未解開,雖然這幾年彼此疏離冷漠得可怕,但他們畢竟是他的父母,他可以漠視他們,可以與他們冷戰,甚至可以威脅相逼,卻獨獨不能恨他們。在聽到父親一番話裏有話的語重心長之後,宮清城神色平靜地回:“私事方麵我會處理好。”
宮銳微微點頭,“你心裏有數就好。”
他看著宮清城清冽的麵龐,突然間覺得,這個兒子,心智已經非常成熟,而且老成曆練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為在和他麵對麵交流的時候,他的神情一直是淡漠寡然的,讓人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而這,也恰恰是在商場上必備的。隻有喜怒不形於色,才能由自己掌握主動權,而他的兒子,在這方麵已經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姿態。
宮清城離開大宅回家,阮麗萍坐在宮銳一側不由得問:“為什麽不直接問清城他和夏末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可是聽說那個女人專門和清城作對,就今天一天,咱們就因為她損失了多少!”
宮銳眉目間生出一股怒火:“你要是想徹底把兒子從這個家逼走,你就去問!”
“你……”阮麗萍氣得說不出話來。
“跟你說過多少次,清城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現在是一個公司的總裁,而且把公司經營得有聲有色,你若是還用這種方式來和他相處,你遲早會徹底失去他,咱們隻有這一個兒子,你非得讓他恨咱們一輩子你才甘心是嗎?”
宮銳的一番責備讓阮麗萍嚕了嚕嘴,但還是沒有再說什麽。
她當然不想成為兒子的仇人,可是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夏末把她兒子給毀了呀!
宮銳自然明白她的顧慮,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有些不耐地說:“行了,我會處理,這事你別管。你有時間多關心關心兒子,你沒看到他最近情緒不太好,都瘦了一圈,你多熬點湯拿去給他補補!”
阮麗萍連忙點頭,“行,我會的了。”
這個早已不願和她親近的兒子,她要怎麽做才能讓母子關係恢複從前呢?哎,也隻能從關心他的身體健康開始了。
夜晚的城市仿佛被一股神秘色彩所籠罩,夏末坐在陽台的藤椅上默默地看著夜幕下的城市,目光沉澈如水,臉上卻泛著一抹淡淡的憂傷。
屋子裏很安靜,靜得難聽到寂寞在歌唱的聲音。
自從外婆離世後,夏末就辭退了阿英,自己一個人住在這裏,有時候她能坐在外婆曾經住過的房間裏,一坐就是整整一天。有時就像現在這樣,坐在外婆曾坐的這個藤椅裏,靜靜地看向外麵,那些鋼鐵水泥鑄就的高樓大廈擋住她的視線,她能看到的,不過是幾幢樓宇和一方小小的天空罷了。
有時她會整個下午都坐在這裏,看著時間從指縫間溜走,看著自己的青春虛度在年華裏。
她經常會想,宮清城為什麽要這樣對她,他的絕情和冷漠來得如此快,就好像這才是他的真麵目,而之前的溫柔相待隻是一場夢和幻象。
叩叩叩——
沉思中的夏末突然聽到敲門的聲音,多久了,那扇門都沒有被敲響過了?
她不確定門外的人是誰,但一定是保鏢們不敢轟走的人,否則門口的那兩尊門神怎麽會讓門被敲響?她慢慢的起身,趿著拖鞋一臉懶散的去開門。
門口的人顯然等了很久,等得快沒什麽耐心了,在看到夏末打開門時,臉上的不耐煩轉瞬間就被一抹沒有什麽善意的笑容所取代,宮銳沉著聲音說:“夏小姐,介不介意我進去坐一坐?”
夏末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淡然的笑意,目光瞥向兩尊門神,“他們若是不介意,我又有什麽可介意的?”
兩尊門神麵麵相覷,他們有膽子攔所有人,就是沒膽子攔下宮老先生,因為宮老先生在被他們攔下之前,就警告他們如果敢向宮清城告密的話,就讓他們終生失業,而且他們以後就算換個職業也找不到工作。倆門神絕對相信宮老先生會說到做到,再說當初宮先生也沒有說夏小姐不能見宮老先生,所以倆門神就隻能裝作什麽都看不到了。
其實宮銳也沒想到會在夏末門前看到他兒子派來的人像門神一樣守著夏末,在看到這兩人時,他才忽地明白,原來他兒子一直都沒放下這個女人。
進了屋,夏末沒有請他坐,也沒有待客之儀,她兀自坐下,宮銳略顯尷尬,最後還是自己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而後,便放了一張支票在茶幾上。夏末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宮家的人都喜歡拿錢來解決任何事。
“宮老先生的意思是要讓我拿著這張支票離開江城?”夏末也不裝糊塗,直截了當問。
宮銳眉眼間露出笑意,“夏小姐是聰明人,知道怎麽做才是對自己最好的。”
可是夏末絲毫不領情,拿著支票就撕了個粉碎,然後把宮清城給她的金卡扔在宮銳麵前,“宮老先生,這是您兒子的卡你該認識吧?最近這些日子我用了幾百萬,而且決定從明天開始以一天一百萬的金額繼續用下去。宮老先生,您覺得你給我的錢會比這個多嗎?”
宮銳的臉一沉,夏末的話明顯就是在打他的臉,這下子他越發搞不懂他兒子在幹什麽了。
夏末見她的臉色陰沉得可怕,還是淡淡地笑,“宮老先生,跟您說實話吧,不是我不想走,你也看到了,門口的人實行二十四小時輪換製,那都是您兒子安排的人,他不讓我走,我能有什麽辦法呢?我倒是過打電話報警,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宮清城軟禁了,結果警察根本不相信我的話,因為您兒子告訴他們我是他的情人,我和他吵了架心情不好才報警的。我說我有人證,警察還是不相信,您看,並不是我要纏著他不肯放手,而是他非要禁錮我在此,所以,您的錢我實在是無福消受。”
宮銳當然不知道這有這種事,如果夏末所說的事是真的,那他走這一趟真是一個太錯誤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