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4000+)
煙兒雙眸一亮:“是洛少的馬車!”
正說著,牽馬的小廝踱步走了過來,朝著魔娘行了個禮:“魔小姐,少爺他今個兒忙,要陪的人實在太多,抽不出身來,就讓小的先來接小姐進宮。”
魔娘點了點頭,彎唇道了一聲謝。
煙兒卻比魔娘這個正主還要高興,拉著小廝打聽著曲洛的去處,一路上倒也歡快。
馬車上鋪著厚厚的裘毛毯,魔娘靠在那上邊,盡量讓自己的臉色看上去不要那麽的蒼白。
搖搖晃晃間,又閉上眼睛睡了一會兒。
等到了皇宮,其他家的小姐少爺們已經到了,遠遠望去,滿眼錦衣華裳。
宮女太監們穿著顏色分明的朝服在精心布置的古亭裏來回穿梭著,雖然繁忙卻不見絲毫的混亂,端茶壺的端茶壺,上水果的上水果,訓練有素排成一排把各色點心擺上了檀木長桌,衣袖舞動間,似乎能聞見那淡淡的茶香。
皇上還沒來,皇後似乎也沒在,那些少爺小姐們相對而坐著,隔的並不遠,相互談笑著。
少爺們看的是哪家的小姐更嬌更美。
小姐們看的是哪家的少爺們更俊更多金。
這便是京城上流的圈子。
年年都是如此。
他們同樣出身顯赫,對於如何打好人脈,討好巴結早已輕車熟路。
他們在朝中為官的父親以及為他們的以後鋪好了康莊大道。
少爺們官遠亨通,戰功累累。
小姐們嫁給好人家,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他們比誰都清楚自己以後應當如何,所以他們懂得禮數,也懂得看人身份。
就像現在曾經她坐的那個位置已經被南宮家的一個小姐代替了。
哪裏還有她的一席之地。
魔娘勾唇笑著,踱步走了過去。
古亭裏的談笑聲瞬間截然而至,所有人的眸光都移了過來,有同情,有驚訝,有不解,也有輕蔑……
這樣的場景,魔娘早在接到聖旨的那一刻就預料過。
在這個圈子裏,永遠都是這樣,當你有權有勢時,多的是人趕著上前來巴結你。
當你落魄敗沒了,誰都會想要踩上一腳。
魔娘知道,這隻是剛剛開始……
煙兒卻有些受不了,別扭的跟在魔娘的身後,手指緊緊的揪著自己的外衫,臉上因羞愧而染上了粉紅,她怎麽都沒有料到會是這麽個情況。
這些人看她們的眼神也太奇怪了,好像她們隻不過是哪裏來的癩蛤蟆,那眼底的不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讓人想要忽視都難。
“小姐……”煙兒止不住的雙腿發抖,轉頭想走的念頭在她的腦海裏反反複複的來回折騰。
魔娘低頭,聲音淡淡,帶著安撫:“你如果真的呆著不舒服,就去禦花園門口候著吧。”
“我……我沒有不舒服……”煙兒拿著白帕的雙手緊成了一團:“我,我怕丟了小姐的臉,我還是去門口候著吧。”
魔娘淺笑的嗯了一聲,把目光從向著拱門跑去的人影收了回來,後背挺的一如既往的直,如同蒼山墨海,不卑不亢,融化了一方秋水。
她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本來是藤草編製用來消暑的席墊,卻讓她這個來了葵水的人,覺得渾身發涼。
“這不是魔姐姐嘛,這麽久不見,魔姐姐的品味倒是特殊了不少,打扮的這麽……節儉。”主管國庫大臣的梁千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捂著小嘴,嗬嗬的笑了起來:“我都快要不認識魔姐姐了,坐過牢的人就是不一樣,渾身都透著一股酸氣。魔姐姐,你要是真缺銀子,可以來我府上拿,我爹爹當年可受了魔家不少照顧,幾萬兩銀子我家還是給的起的,養條好點的狼犬,估摸著都不止這個價。”說著,她微微側了下頭,把小臉放一個好姐妹的肩上,那嬌小秀麗的模樣,沒有誰會覺得她討厭。
幾個千金小姐就這樣笑成了一團,少爺們也在一旁不動神色的看著,時不時的端起茶杯來飲上一口。
早就見慣了女人之間“你踩我我鬥你”的戲碼,如今看這些隻不過是無聊時的消遣。
隻是有些女人卻不知道,為了誰更美貌,誰更出眾,誰在哪個男人心目中更耀眼,用盡了心機,耍盡了手段。
殊不知,同樣是女人。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魔娘嘲諷著半勾著唇,將手中的熱茶喝進去,身上卻一直暖不起來。
“魔姐姐,你怎麽不說話?該不會是生我的氣了吧。”那梁家千金故作吃驚的張大了那張殷桃小嘴,撒嬌一樣的嘀咕了一句:“魔姐姐的性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呢,開不起半點玩笑,不知道是不是還癡迷不悟的喜歡著南宮少爺。”
有人笑了起來:“這樣的女人,恐怕南宮少爺也受不了吧。”
“嗬嗬,誰說不是呢,某些人死纏爛打不說,還看不慣南宮少爺對任何人好,就會欺負人,打了曲小姐不說,還死性不改。這樣的人啊,就應該送進牢房裏,好好的清醒清醒!”
魔娘坐在那,聽著那些女人的一言一語,喝茶的手漸漸有些發僵。
她不怕他們把她曾經的往事當成茶餘飯後的笑料來談。
畢竟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她性子不好,傷了人
她不懂忍字如何寫,害的祖父一去不返,死在了靈床之上,含恨而終。
她因為那份赤火愛戀,招惹了曲初小,所以在長達四年的牢獄生活裏,她沒有一刻不擔心受怕。
她……把魔家給毀了。
這雙手因為年少的自以為是,徹徹底底的把魔家送到了眾多敵人的麵前,讓祖父連個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
如果能重新來一次,她絕對不會那麽任性,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也不惹祖父生氣,他說話,她就聽著,別去頂撞。
然而,一切都晚了,早在入獄那一天開始,她的幸福就沒了……
她也曾想過如果哪一天出獄了,她不要別的,隻想有人能陪她好好說說話,餓的時候給她一碗粥,冷的時候,給她一床被,需要的時候,有人站在她身邊說相信她。
而不是無論走到哪,都要接受這些人異樣的目光和作弄……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眼睛都跟著發疼了。
不行。
不能低頭,皇冠會掉……
笑起來!
魔娘,笑起來!
就算與全世界為敵,也要笑起來!
嘴角微微上揚,固定住一個完美的弧。
她果然笑了起來,哪怕是小腹的漲痛已經難受到了極點,魔娘還是挺直了脊梁,明眸皓齒,眉眼豔麗!
她就像是一個孤軍作戰的女王,撐起了一片的晴空!
那樣的笑不止是讓古亭裏的少爺們有些傻眼,就連出口的梁家千金都跟著愣了愣,隻感覺沒有多少趣味,這和她想要的結果差的也太遠了,真是沒意思!
這時候倒是有一個少爺開口了,嘻嘻鬧鬧著:“瘦是瘦了點,倒是還有幾分姿色,哎,要不收回去做個小妾,壓在身上肯定快活,你看見她那雙眼了沒,真是有夠勾魂的。”
“得了吧,都不知道在獄中是怎麽活下來的,你是不知道,地牢那個地方啊……可是個寶地,哈哈哈。”少爺們你看我,我看你,眼角裏的笑不含而喻。
本來在這種場合,沒有人會這麽說話。
但是在他們眼裏,魔娘最多了也隻能算是個玩意兒。
也不知道皇上把她叫過來是為什麽。
當年魔老爺子一倒,魔家的舊部也都差不多告老還鄉了,但凡是有一點先見之明的不是投靠了南宮苑就是投靠了曲家。
說她是魔家小姐,還不如一個大家族的丫鬟來的尊貴。
再加上這個女人還坐過牢……
千金小姐們用手帕捂著唇,竊竊笑起來,諷刺的眸光在葉妖嬈身上流轉不停,根本不肯罷休。
“這樣的人還想要嫁給南宮少爺,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就算她沒坐過牢,南宮少爺也不見得會要她?南宮少爺如何對曲小姐,咱們可都看在眼裏,寵溺的不得了,那兩家差不多都定下來了,情投意合的很。她?她算個什麽東西,嗬嗬。”
“說的也是,以前是嫉妒小小,仗著自己的身份沒人敢惹她,就在南宮少爺麵前占盡了好處,最後還不是被南宮少爺看透了她的真麵目,嗤,這人啊就是活該,誰讓她自己犯賤呢!”
一片嘲笑中,魔娘托著茶杯,垂眸抿了一口,明明是水流從喉嚨淌過,她卻覺得像是在吞刀子,疼的都要聲嘶力竭了。
他們的過去,在旁人的眼裏原來是如此的不堪嗎?
犯賤……嗬。
她確實是。
所以,以後不會了。
有些東西得不到的時間久了,就不會在惦記了。
有些人等不到,也就不會在執著了……
魔娘將喝完水的瓷杯放下,兩腿微搭的坐著,她的姿勢就像她這個人,從裏到外都精致的很,常年來的修養,讓她即便沒了魔家的光環,也照樣能迎上那些碎言流語。
沉默有時候很用。
這不,那些人見魔娘不理她們,很快就轉移了話題,開始談賞花念詞,也有人說要去寺廟裏給百姓們求個平安。
南宮家的那位小姐說起哪裏有人受了難,眼眶都紅了,梁家那位千金更是握住她的手,一臉心疼的模樣。
好像和她們比起來,魔娘隻是一個埋頭喝茶,事不關己的惡人。
這其中難免會好笑,想要救百姓與水深火熱很簡單,她們少吃一頓燕窩,尋常人家一個月的生活費就有了。
隻在皇宮裏做做樣子,還不如隨性的好。
因為沒有人規定過誰必須該去幫助誰。
可有些人就是喜歡來這一套。
讓自己看上去心地好的事,誰不喜歡說。
隻不過,她們的話題太散,剛剛聊完這個,轉過頭去就輕描淡寫的說著“昨天又得了一個玉鐲,是從雲南那邊帶過來的,也不知道戴上會不會漂亮”之類的話。
魔娘聽著,沒有任何的表情,曾經的她也是那個圈子裏的人,是不是她之前也是這樣,隻知道靠著祖上的福音,互相攀比?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個拚爹的世界。
魔娘輕輕搖晃了一下手中的茶杯,裏麵的茶都有些涼了,再後來宮女們端上來的水都是冰糖茉莉茶,在宮外鮮少能喝到,是皇上特意招待這些小輩們的,無奈她情況特殊。
葵水來的第二天,簡直會要人命。
尤其是在沒了熱水的情況下,她也沒辦法在暖小腹,隻能用手掌抵著,希望這個賞花會快點結束。
其實如果可以選擇的話,魔娘根本不想進宮。
但那是聖旨。
沒有誰能違抗聖旨。
沒有誰敢不給皇上麵子。
所以她來了。
當然,她來也不僅僅是因為聖旨的原因,還有一層關係,既然早晚都要遇到,倒不如一次性讓他們嘲笑個夠,也讓她能夠更加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現在的位置……
古亭裏依舊是熙熙攘攘的一片,隻不過看模樣好像人還沒有到齊。
魔娘想著等到真正開始的時候,她也就可以回家了,畢竟物色夫君這種事,與她也沒有什麽關係。
隻是坐在她身邊的梁家千金先是防賊一樣的防著她,生怕她打自己玉鐲的主意,後來又想是在找誰,東張西望了一陣,嬌美的小臉跟著垮了下來,悄聲的朝著身側的丫鬟吩咐:“你去打聽打聽,洛少什麽時候來?”
“是。”丫鬟悄聲無息的退下,剛好被魔娘看了去。
梁家千金朝著她這邊撇了一眼,冷聲的警告:“有些事魔姐姐最好當做不知道的好。”
魔娘不語,眸子裏滿滿的漫不經心。
隻是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茶時,身子卻突地一僵,下麵好像潮的太厲害了……
梁家千金不知為什麽,捂嘴笑了起來,然後扭過頭去和旁邊的姐妹說了兩句:“你快看,她的裙子……”
魔娘不再起身,而是穩穩的坐在了席墊上,臉上一陣蒼白。
縱然是天下的人將她傳的再不堪,可實際上她還是個真正的少女……
一個少女有誰會想在這樣的場合,被人看到裙子上的“髒血。”
然而那些小姐們似乎終於找到了樂子,皇上不在就更加的肆無忌憚了,伸過手來就想要把她拉起來,好讓那些少爺們都好好看看她是如何出醜的!
連綿不絕的嬌笑聲闖入了魔娘的耳朵裏,小腹的悶疼讓她冷汗淋漓的沒有一點力氣。
就在她再也抵抗不住那些人的拉力時,唰的一聲!
一件做工精致的男性外衫從她的頭頂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