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曲洛

  井柏然看著魔娘,清秀的臉平淡了下來,帶著說不出的自嘲。


  他就知道是這種結果。


  嗬……


  井柏然垂眸,聲音沉沉:“你睡覺的時候注意點,京城裏人多手雜,小心點好。”


  魔娘看著男人挺拔的背影,忽然說了一句:“我從來都不說我以前的事,現在我想說了,你願意聽聽嗎?”


  井柏然一下子就把頭轉了過來,眼睛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魔娘淺笑的看著他:“我以前做過牢。”


  井柏然皺起了眉頭,語氣裏是滿滿的不信:“你?坐牢?”


  “嗯。”魔娘放淡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在講別人的事:“很小的時候,我喜歡上了一個人,可是這個人卻總是認為我不會受傷,憐惜其他女子的時候,丟掉了對我的信任。當時我家遭遇了重創,有人想要陷害我祖父,我太喜歡那個人了,一個頭昏腦熱就中那女子的詭計,用鞭子傷了人。那些想要對魔家趕盡殺絕的人把這件事稟告給了皇上,祖父為了替我求情,帶病進了皇宮,在宮外跪了三天三夜,回來的時候隻留了不到一口氣。後來,祖父去了,我被關押在了牢獄裏,一關就是四年,出來之後,我開了青樓,裏麵有姑娘也有……男子。日子過的還不錯,隻是身體損耗的太厲害了,本以為活不了多少時日,沒想到卻被你撿了去,倒也是我的福氣,畢竟沒有哪個坐過牢的人能像我活的這麽好的。”


  井柏然越聽眉頭皺的越近,他看著魔娘在燈光下的臉,過了很久之後,才用魔娘絕對能聽見的音量說:“我不覺得坐牢有什麽不好的,在我的眼裏,你比任何人都幹淨。”


  魔娘後背一震,在世人的眼裏,隻要你坐過牢,不管你是什麽罪名,那就是個汙點,就會被人歧視一輩子。


  第一次有人對著她說幹淨。


  這也是,這麽年以來,魔娘第一次感到委屈。


  沒錯,是委屈。


  那些被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委屈,像是泛濫的河水,一湧而出,渲染了雙眸。


  井柏然站在她的身邊,猶豫了很久,才把手放在了她的頭上,來回的揉了揉,雙眸裏是

  說不出的寵溺。


  那種最純碎不加一絲雜質的寵溺……


  這一天,兩個人並沒有分房睡。


  而是一個睡在了床上,一個睡在了地上。


  說是睡,其實是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天,聲音不高不低,帶著催眠的意味……


  這個房間裏,不分男女,隻不過兩個孤單了太久的人,湊到了一起。


  外麵的夜色越來越淡,直到淩晨,屋內的談話聲才徹底消失無蹤。


  晌午的時候,吃過午飯的井柏然決定再去大宅子一趟,既然都來了京城了,不能連見都不見一麵就這麽回去。


  他把這個打算告訴了魔娘。


  魔娘看了他幾秒鍾之後,才道:“我陪你一起去,不過去之前,你先陪我去另外一個地方走一趟。”


  “好。”


  對於魔娘的安排,井柏然基本上都不會拒絕。


  隻是……


  “我穿這樣不會很奇怪嗎?”井柏然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裘毛披風,那是件銀白色的長袍,袖口繡著幾朵薔薇,低調中隱隱的透著一股奢華,襯得井柏然越發的幹淨俊美了起來。


  魔娘在店家震驚的目光中,把手中的銀戒收起來,回眸朝著井柏然一笑:“不會。”


  “是麽……”井柏然有點懷疑,他粗布粗衣穿了這麽多年了,再換回好衣裳來,還真有點不太習慣。


  魔娘試著安慰他:“放心吧,我以前經常給我店裏的小倌們打扮,他們可都是樓裏的頭牌。”


  井柏然:……為什麽他越發的感覺不好了!!!


  買了衣服之後,魔娘又給井柏然換了鞋子和配飾,甚至還親自動手幫他梳了發。


  井柏然任她擺布著,嘴角微揚,一副她高興了就好的樣子。


  不得不說,井柏然一番打扮之後,並不比京城裏的少爺們差。


  這讓魔娘很有成就感,牽著井柏然出去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再朝著他看了。


  井柏然個反應遲鈍的,全然不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隻看著眼前的大紅門。


  “不知道這次柏瀾在不在。”他低聲說著,像是在問魔娘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魔娘笑道:“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井柏然點了點頭,又一次敲開了大門,今天應門的小廝和昨天並不是一個。


  小廝一看魔娘和井柏然的穿著,二話不說就把人請進了大門:“兩位趕緊進來,我家大人和各家少爺們都在後院呢,才剛剛開始,玩的正熱鬧呢。”


  “可……”井柏然張了張嘴,剛想說我們並不是來玩的。


  魔娘就把話口接了過去:“是麽?看來我們還是來晚了。”


  “不晚不晚,這才哪到哪啊。”小廝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來,為兩人帶路。


  魔娘自然的走了過去,隨意的攬了攬滑到一旁的裘毛披肩,白皙的手指透著衿貴,她的走姿很漂亮,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優雅。


  井柏然看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或許這才是她。


  那個活在山腳下,拿著木棍曬棉被的人隻不過是幻象。


  眼前這個穿衣講究,走姿漂亮的人,才是真正的她!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生下來就是該穿華衣吃玉食。


  魔娘無疑就是那種人,無論她走過怎樣的路,經曆過怎麽的落魄,隻有她才能把銀色裘毛的名貴穿出來……


  ……


  宅子裏今天出奇的熱鬧,就要過年,少爺們也都空閑了下來,會聚在一起沒有什麽奇怪的。


  魔娘對這個圈子在熟悉不過了,這幾天正是少爺們吃喝玩樂聚在一起的時候,真正到了大年三十就要留在家裏守歲了。


  明天,就又是一年了……


  魔娘笑了笑,跟著小廝走進了一間書香氣息頗濃的庭院。


  庭院裏種著一片翠綠的冬竹,引的是溫泉水,栽的是長年青。


  在庭院中央,正坐著幾個少爺,手上像是玩著篩子,十分慵懶的模樣,在他們的身側都各自坐著一個紅粉佳人,嬌聲笑語的,氣氛正濃。


  直到井柏然他們走過來,正和木將軍笑語的井柏瀾忽的站了起來。


  他的動作有點突兀,引得幾個少爺紛紛側目。


  井柏瀾反應極快,勾唇笑了笑:“你們先玩,我去處理一下公事。”


  少爺們正在興頭上,也沒有多注意這邊的動靜。


  井柏然見到井柏瀾之後,那雙黑色的眸,晶亮的漂亮:“柏瀾……”


  “你是怎麽做事的。”井柏瀾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對小廝說的,聲音壓的低:“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隨隨便便讓人進府。”


  小廝一聽這話傻眼了,趕緊解釋:“這,這兩位不是大人邀請的貴賓嗎?”


  “不是。”井柏瀾的語調裏帶了些不耐。


  接著,他轉過頭來,對著井柏然說:“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


  他的聲音依舊壓的很低,似乎是怕被旁人聽到。


  井柏然再遲鈍也意識到了,自家弟弟似乎並不歡迎自己,臉上的笑漸漸的僵了下來:“我是來給你送年貨的。”


  “年貨?就為這個?”井柏瀾口中嘲諷是那麽的明顯,他轉過頭去,朝著身後看了一眼:“算了,你趕緊回去!還有,如果別人問起來,別告訴他們,你是我哥。”


  井柏然一愣,他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警告,漂亮的眼裏失去了初來時的光彩。


  “為什麽?”他總要問一個原因。


  井柏瀾覺得在這樣下去,那邊的人就該走過來了,索性就直話直說了:“你根本不懂京城是個什麽地方,在這裏講的是人脈,講的是關係,講的是銀子!如果讓他們知道我並不是江南富商之子,隻是一個教書先生教出來的窮小子,沒有人會樂意和我交好。我爬到現在的位置不容易,如果你真的是為了井家好就快點走,反正爹已經不指望你了。以後井家隻有靠著我,才能光宗耀祖。”


  很顯然,井柏瀾已經被這份說辭釘在了原地。


  他覺得自己連手指都僵了,想要走,卻怎麽也邁不開步子。


  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魔娘,踱步走了過來,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裏,聲音比以往多了一絲柔和:“柏然,我們走吧。”


  井柏然剛要點頭,就聽不遠處傳來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柏瀾,叫你朋友也過來玩一局。”


  井柏瀾手指一頓,笑道:“他不會的。”


  “賭,這種東西,玩玩就會了。”木將軍的態度很隨意,可熟悉的人不難看出來,他眼裏的壓迫感。


  井柏瀾自然是不敢在他麵前多說什麽,隻好扭過頭去,假意的朝著井柏然笑了笑:“既然木將軍看得起你,你就來玩兩把吧。”


  “我?”井柏然站在原地,朝著那個木將軍搖了搖頭,禮貌的拒絕:“我不會賭。”


  木將軍笑了起來,似乎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麵前說“不”這個字。


  “你看著吧,賭的話,這裏的銀子都是你的,不賭的話……”木將軍站了起來,薄唇微揚:“後果可就難說了。”


  井柏然挑了下眉:“那我也不……”


  “我們賭。”魔娘輕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有銀子拿的好事,為什麽不賭。”


  木將軍把眸光收了回來,放在了魔娘的臉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眼熟。


  他剛剛回京,見過不少大家小姐,她應該不是京城裏的人才對。


  那,這種熟悉的感覺到底是哪裏來的……


  而站在他身後的那些少爺們,又都是剛剛從各地提拔上來的新秀,就更加不認識魔娘了。


  木將軍眯了下那雙危險的眸子,濃濃的壓迫感從他剛正分明的臉上溢了出來。


  “我們玩最簡單的,賭大小。”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眼前的女子,已經熟練的把篩盅推到了中間:“找個人出來搖篩吧。”


  木將軍低笑了一聲,朝著身後的士兵看了一眼。


  那士兵也不說話,低頭就搖起了篩盅,不是頂好的技術,勝在落盅快。


  “大。”魔娘開口,嘩啦一個揮手,把所有的銀子都壓了出去。


  井柏然雖然沒有賭過,也知道魔娘這種做法無疑是在玩命……


  一向木訥的他,也不由的跟著緊張了起來。


  等到篩盅掀開之後,看到兩個五一個六,他才微微的鬆了口氣。


  井柏瀾卻不明的笑了一聲:“運氣真好。”


  “井大人說笑了,一把而已,看的出什麽運氣。”魔娘慵懶的坐在木椅上,身子向後倚著:“如果是大人來搖盅的話,我的運氣會更好。”


  木將軍玩味的看了她一眼,又道:“既然如此,柏瀾,你來搖盅。”


  “好。”井柏瀾垂眸,冷笑的拿起了篩盅,隻想著贏了這兩個人,讓他們趕快走。


  隻是,一把,兩把,三把……七把。


  把把都能被魔娘猜中。


  她的姿態看上去很慵懶,尤其是當她看著額頭溢汗的井柏瀾時,眼裏帶著淡淡的芒,那樣子就像是隻不過是在井柏瀾隨便玩玩罷了。


  井柏瀾是個十分要麵子的人,自尊心極高的他,聽著四周的哄笑聲,越看魔娘越覺得心中氣憤。


  他大哥到底是從哪裏找來了這麽一個女人,簡直可惡!


  “十把了,井大人還要玩嗎?”


  如果說先前魔娘的做法很隱晦,這一句話明顯的就帶了挑釁的味道。


  她沒有直接揭穿井柏瀾這個小人,是知道井柏然並不願意看到那種結果。


  但是,她也不能就這麽任由著井柏然被人嘲諷。


  他有多想看到他弟弟,她比誰都清楚。


  如果不是家人,又有誰會趕一天的山路,飛雪無阻來送年貨。


  井柏然做牛做馬了這麽多年,大抵上也沒有想過要他弟弟什麽回報。


  可眼前這個人呢。


  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那一臉嫌棄井柏然給他丟臉的表情算個怎麽回事……


  “不過十把,繼續!”井柏瀾被魔娘氣的臉都白了,虧他還能維持那溫文爾雅的假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邪氣低沉的嗓音從魔娘的身後傳了過來,帶著熟悉的雍容:“我勸井大人還是放棄的好,不管賭多少次,結果都是一樣。我說的對嗎,魔姐姐……”


  給讀者的話:看到評論區的各種大猜測,我笑的肚子疼,尤其是那條小井喜歡洛少的,哈哈哈哈,麽麽噠,你們太可愛了!所以加更了,四千字,兩更合成一章,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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