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往日的狐朋狗友
正說著,有三人徑直闖了進來,就像走進自己家裏一般。看到四壁徒然的樣子,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翹起嘴角,一臉嫌棄的樣子。
??岑國璋想起來了,他們是自己的狐朋狗友。為首的叫白斯文,秀才功名,瘦高挺拔,長得斯文,隻是那雙眼睛,滴溜溜地在玉娘身上亂轉;後麵胖嘟嘟的叫王茂才,稍高一點的叫張德昌,都是縣裏的童生。
??看到三人旁若無人的樣子,岑國璋心中生起不快。前身跟你們是狐朋狗友,可我可不認識你們。再說了,我們之間還沒到通家之好的地步,你們三個大男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不知道老子有家眷在。
??“岑賢弟,擢升典史,貴為縣衙四老爺,可喜可賀!”白斯文彬彬有禮道。
??“謝過白兄。三位的祝賀我已收到,還有什麽事嗎?”岑國璋淡淡地說道。
??“如此大好事,肯定要去觀月閣一聚。”白斯文一拍手裏的折扇,興致勃勃地說道。
??“就是就是,清風明月,美酒佳人,正好可以共襄此盛事!”王茂才和張張德昌附和道。
??在三人的想象中,此時的岑國璋應該歡呼雀躍,手舞足蹈,然後跟著自己們一起去花天酒地,再當一回冤大頭。
??“你掏錢還是我掏錢?”
??岑國璋的問話讓三人一愣,半天回不過神來。
??“岑賢弟這話說得,你升遷之喜,當然是你請親朋好友一起熱鬧了。”白斯文反應極快。
??“上回你家老三滿月之喜;還有你們倆,去年考上童生之喜,都是叫我掏錢祝賀的。怎麽輪到我升遷之喜,還要我自己掏錢?”
??岑國璋的問話讓白斯文三人的虛笑定在那裏。
??“岑賢弟重義輕財,有古人之風……”白斯文訕笑道。
??“好,就算我重義輕財,但你們也太怠慢了嗎?我升遷典史,算是人生大喜事。你們三人跑來祝賀,兩手空空,就帶了張嘴,說些便宜話算賀禮?這就是你們重情重義的表現?”
??岑國璋犀利的問話讓三人啞口無言,連一向口齒伶俐的白斯文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們,我們是帶著滿滿情誼來的……”屋裏死一般安靜,張德昌忍不住開腔。
??“好,你們的情誼我收到,請回吧!”
??白斯文不敢相信,他那雙眼睛都盯著岑國璋的臉,都瞪成了死魚眼睛。
??看到岑國璋一臉冷漠的樣子,白斯文終於意識到什麽。他渾身在微微顫抖,怎麽也想不到,原本十拿九穩的事情,怎麽就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到底是岑國璋小人得誌便猖狂呢?還是突然幡然醒悟,發現自己的用意?
??最後,白斯文拂袖而去,王茂才和張德昌跟在後麵,就像兩條狗尾巴,也慌慌張張地離開。
??玉娘右手輕輕拍著胸口,心有餘悸地說道:“嚇死妾身,還以為你又要跟著他們出去胡混。”
??“讓娘子擔心了。”岑國璋抓住玉娘的手,愧疚地說道,“以前我隻知道胡鬧,一點都不體恤家裏,真的讓娘子吃苦了。”
??“相公不要這樣說。能夠嫁給相公,是妾身的福分。”
??“娘子放心,昨晚我暈過去後,在夢裏想了很多,猛然間想明白很多東西,我以前真是混賬。不過以後我一定會改的,好好做事,爭取早點出人頭地,讓娘子也過上好日子。”
??“嗯,我相信相公,肯定會出人頭地的。”
??這時,岑國璋的肚子咕嚕響了一聲,兩人愣了一下,不約而同地笑了。
??“那我們吃吧!”
??“吃吧!”玉娘打開砂鍋的蓋子,濃鬱的香味在熱氣的攜帶下,直衝進兩人的鼻子裏。
??“真香啊!”岑國璋感歎道,這豬蹄燉成金黃色,附在上麵的油脂和膠原蛋白閃爍著迷人的光,就像點點碎鑽。
??“有薑,有蒜,嗯,有辣椒!”
??“是辣椒,聽說是從南洋傳進來的。”
??岑國璋點點頭。如果真要算得話,按照這辣椒的普及程度,以及所處的社會現狀,差不多等於自己那個世界的十九世紀初這個時間段。
??幸好不用留金錢老鼠辮,否則的話,為了不被電鑽菊花,必須要走上造反的逆賊道路。那條路,可沒有那麽好走啊。
??唉,我瞎想這個幹什麽,兩個不同的世界,非拉到一起比,有意思嗎?
??“來,玉娘,這塊你吃。我跟你說,這裏麵含有那個膠原蛋白,女人吃了後對肌膚非常好的。”
??“這種謬論,相公從哪本書看到的,我怎麽不知道?”
??“忘記哪本書了。不過你不要不信,真的。相公我說的話,你還不信。”
??“相公說的,我當然信了。”玉娘欣喜地看著岑國璋。此時的她,呼吸的氣息都在歡快地跳躍著。
??岑國璋和玉娘兩口子其樂融融,侯三一家卻陰雲密布。
??“岑國璋說.……”
??“叫你明天早上去衙門西廳找他,有公事。我都說了幾十遍了。”侯三家裏的不滿地說道。
??侯三又開始驢拉磨,在屋裏打著轉。等轉到一百四十八圈,侯三家裏的頭開始發暈時。他定住了。
??“趁著天還沒黑透,我出去一趟。”
??“這麽晚出去,不怕宵禁?”
??“這小小縣城裏,我怕他宵禁。巡夜的民壯更丁,哪個不認得我侯三。放心,我去去就回來。”
??侯三披上外衣,打著一盞氣死燈,悄悄打開院門,走進夜色中。
??在大街小巷裏轉了一刻鍾,侯三來到一處宅院前,他左右看了看,然後上前敲門。
??“誰?”
??“侯三,找白秀才。”
??門吱呀一聲開了,侯三像一隻壁虎,往那道門縫裏一鑽,驟然不見。裏麵的人探出一個頭,左右看了看,又把門給關上。
??“白秀才,就是這麽個事,你說,明早我該不該去?”侯三苦著臉,討好地問道。
??“去,當然要去,不去怎麽知道他想幹什麽?”
??侯三的臉更苦了,幾乎都要瀝出鹽堿來。
??這兩年來,他聽從白秀才指使,可沒少坑岑國璋。萬一這位新任的岑四老爺想起這些齷齪事,明天自己怕是走不出縣衙。
??“白秀才,那些事他會不會知道了,要是.……白秀才我可是全聽你的,你可得救我!”
??“慌什麽!那些事,你覺得那個傻蛋看得出來嗎?就算他突然開竅,看出來了,有證據嗎?就算他是官,也不能空口無憑地定你的罪!”
??聽到這話,侯三稍微穩住了心思。
??白秀才繼續說道:“我去打聽過,他這個典史,是胡知縣為了應付韓尚書府千金案和土地吊屍案,特意提攜的,就是讓他去背這個鍋。你看著吧,他蹦躂不了幾天。”
??說到這裏,白斯文一臉陰惻,“韓府千金案,無頭無尾,就是一樁懸案。還有土地廟吊屍案,大家都說是東姑得罪了土地老爺,晚上派鬼差索了她的性命。嗬嗬,要想破案,怕是比登天還難。”
??“等到韓府的五小姐一發病,韓尚書大發雷霆,追究富口縣的失職之罪,胡縣令把岑國璋交出來。到了省裏臬台,正好撞到東姑的娘家舅舅手裏,定他個重罪!天下太平。”
??侯三聽明白了,嘿嘿笑著湊過去,“岑國璋倒黴了,他的娘子,還不是乖乖地落到你的手裏,你老人家總算是得償所願啊。”
??“嘿嘿!”白斯文笑得十分地開心和肆意。
??夜更深了,岑國璋擁著玉娘躺在床上,還未入睡。
??“娘子,你用的什麽洗發水,好香啊。”
??“什麽洗發水?我就是用皂角。”
??“皂角怎麽會這麽香呢?肯定還是我家娘子天生麗質,自帶香味。”
??“相公,你的手不要亂摸。我說了,你還驚神未定,要禁欲二十八天,養精益神,才能確保神魂固安。”
??“二十八天?太久了。娘子,我們打個一折好嗎?兩折也行,三折,三折,隻能三折。”
??背過去的玉娘嗤嗤地笑了,“相公,這是醫書上說的,都是為了你好。你要是睡不著,我們說說話吧。今天你不是去韓府勘驗,結果怎麽樣?”
??“五小姐的丫鬟,翠花十分可疑。隻是現在的難度是,就算我知道她有疑點,也沒有辦法直接審問。而且信息太少,無法做出動機判斷.……”
??岑國璋正說著,突然聽到輕輕的鼾聲,就像冬夜裏飄雪落地的聲音。
??娘子在家忙碌操持了一天,真的累了。
??岑國璋稍微調整了擁抱的姿勢,讓玉娘睡得更舒服些。頭靠過去,嗅著玉娘頭發上的香味,慢慢地進入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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