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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必須要弄死他們

  範大友拿著楊金水寫的一張條子,跟著他派遣的兩個人,先來到淮安府城,也就是山陽縣城,從那裏出東門,在城東碼頭上坐上一艘船,沿著澗河向東南方向走。


  過了車家橋,進入到射陽湖。在那裏兜了二十多裏,鑽進射陽河裏。


  河麵、湖麵上都是往來的船隻,十幾艘一串,打著恒源通或隆利昌旗號,偶爾有一隊打著鳳呈祥的旗號。船頭上都插著一支旗,上書“奉旨辦理兩淮軍務糧餉”。


  每艘船都有轉運和押送的人,都是恒源通和隆利昌商號的人,看上去平平無奇。但知道些內幕的範大友知道。這些人中很多都是有官身的,或未入流的典史、九品的主簿和司倉運轉大使,或軍職把總。


  最重要的這些押送轉運的青壯們,外人都以為是普通的商號夥計。但實際上這些青壯都是從訓練三個月後的募勇中,擇精銳選拔出來的,接受過拔刀隊之類的訓練。一路上又遇到過無數的突發險事,打過水盜山匪,比一般的官兵要彪悍善戰得多。


  而且他們都有兵部下發的執兵甲執照。


  船行使在射陽河麵上,天地間一片寂靜,仿佛這片往日裏喧雜熱鬧的大地,一夜之間就睡著了。


  “下雪了!”範大友伸出手,接著幾片從天空中飄落的雪花。晶瑩的雪花在他溫暖的手心裏,不一會就溶化不見,隻留下刺骨的冰冷。他忍不住緊了緊身上的貂絨大衣。


  這時,範大友看到河邊出現一處營地。開始他以為是楚勇或淮勇的軍營,可是看了一會又覺得不像。


  隻見兩三千青壯站在那裏,按一百人一隊,分成幾十個方陣。每個方陣都有十幾個楚勇或淮勇的軍官士官,在大聲吼著什麽。


  這些青壯穿著厚厚的棉衣,戴著一頂翻耳朵的方頭棉帽,每個人的臉都通紅的,頭上似乎都能看到熱氣在撲騰地往上冒。


  很快,在那些軍官士官的口令中,一部分青壯開始邁步走,操練起來。一部分青壯被分成五人一組,開始扛木頭,修建營房。


  在遠處,還有部分老弱婦孺,她們穿著同樣厚實的棉衣,一邊在土灶大鍋裏煮著飯菜,一邊看著那邊,那裏應該有她們的丈夫、兄弟或兒子。


  她們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麽,要是那邊某個男的走成同邊手,或者轉錯方向,這邊就會爆出一陣歡快的笑容。


  “兄弟,這岸上的都是什麽人?”


  範大友拉住一位走過的轉運夥計,好奇地問道。


  “投降的鹽戶。”


  “鹽戶?我還以為是新招募的兵勇。”


  “新招募的兵勇都在海州那邊編練,再用海船運過來,不會在這裏編練。再說了,新編練的兵勇能有這麽老老少少,婦女小童嗎?”


  “沒看到多少婦孺老弱,也就上百個婦人而已啊。”範大友不解地問道。


  “你看到的才那麽多。在裏麵的棚子裏,婦女家眷們組織在一起紡紗織布,一天掙的錢,比她們家男人一天煮鹽還要掙得多。小孩都被組織起來參加識字班。老的就幹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打掃各處的衛生,喂喂牲口。都在裏麵。你看著隻有兩三千青壯,老弱家眷起加在一起少說也有上萬人。”


  “那就好,天寒地凍的,要是不管,那就死得人多了。真是積了大功德了。”範大友念了句阿彌陀佛,心有餘悸地說道。


  小時候,他跟著爹娘在江湖上闖蕩,還有這些年走南遊北,見過太多的人間慘事。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搭話的夥計看了範大友一眼,臉上泛起淡淡的笑意。


  “我們岑大人做事,大家心裏都有數。罪大惡極,作惡多端的,那是一個都逃不了。良善百姓,他拋棄過一個嗎?沒有!”


  範大友讚同地點點頭,岑國璋的口碑,在百姓中還是靠得住。


  “不過這麽多人吃馬嚼,得貼多少錢進去?”


  搭話的夥計笑了,意味深長地說道:“你是自己人送上船,還特別囑咐過的,都是自己人。我們岑大人怎麽會做虧本的買賣。前些日子,這些鹽戶殺了幾十個鹽官,那些搶走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鹽戶們也用不上,都被收繳上來。”


  “那些玩意都被運到南邊去了,換成了安南占城的稻米,還有他們身上穿得棉衣,這個冬天肯定是能熬過去。”


  船隻很快就到了射陽河邊上的廟灣鎮。


  這裏也是新設的阜寧縣縣城,不過現在變成了一座大軍營。


  範大友把楊金水開的條子,交給臬台行轅衙門,過了一會,來了位熟人,保密處的岑毓祥。


  “岑大人,我們又見麵了。”


  岑毓祥難得地笑了,拱拱手道:“範兄,你可真是稀客啊。走吧,大人正等著你。”


  聽範大友講完,屋裏一片寂靜。


  “秀吉,把範兄弟請下去休息下。”過了一會,岑國璋開口了。


  等到他們都離去,羅人傑憤然地說道:“鹽官殺了,下一步就該殺罪過最大的鹽商。這樣的話,數十萬鹽戶們就能悉數收心。現在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懷了龍種,就不能碰鹽商。麻蛋的,皇帝老兒播個種還這麽大威力!”


  “人傑,”王審綦在旁邊嗬斥了一句。他看上去比羅人傑沉穩多了,看了一眼眉頭緊鎖的岑國璋,緩緩說道:“少聒噪,沒看到大人在想對策嗎?”


  羅人傑連忙閉嘴,重新坐了下來,端起一杯茶,咕隆一聲喝了下去。


  “這朝堂之上,很多人都不願意見到這個楊妃誕下皇子。”岑國璋緩緩地說道。


  坐在一邊的蘇澹讚同地點點頭,“沒錯。一鍋飯,原本就這麽幾位分。現在偏偏要多加一個,而且這一位,有可能要一鍋飯都端走,叫別人一口都吃不上。”


  岑國璋笑了,但依然沒有做聲。


  蘇澹坐在座位上看著虛處想了一會,抬頭說道:“我去一趟京師,擇機而動。”


  “京師耳目眾多,先生去,太危險了。”岑國璋搖搖頭道。


  “誰認識我?”蘇澹反問了一句。


  岑國璋沉默了一會,最後點點頭,“要安撫數十萬鹽戶,十大鹽商,惡名昭彰的那六位,必須要殺了,才能平民憤,收人心。現在事情做到這個地步,要是因為楊妃的事情,做成了一鍋夾生飯,那就是大麻煩。澹然先生,拜托你了。”


  “大人放心,那我先去收拾下,下午就出發。”蘇澹拱拱手離去。


  坐在一邊的羅人傑和王審綦,臉上滿是狐疑。岑國璋笑著問道:“沒看明白?”


  “還請大人指點下。”羅人傑嬉皮笑臉地說道。


  “你們兩家都沒得家產爭,倒是審綦,娶了思南田土司的妹妹,嗯,我就以思南田土司為例子。田文虎現在是正三品通議大夫,一家子遷居江夏城。又因為軍功,被實授江漢藩司參議。”


  “田文虎有四個兒子,其中兩個是嫡出。按照朝廷法度,田文虎,審綦的大舅哥,萬一蹬了腿,萬貫家業,還有通議大夫的官階,就該他的嫡長子來繼承。”


  “沒錯!”王審綦和羅人傑不約而同地點頭。


  “現在田府上下都巴結著田文虎的嫡長子,你們這些外麵的親戚朋友,也都拿嫡長子當回事。其餘三個兒子,也就表麵客氣而已。”


  “是的。”


  “可是田文虎的正妻早就亡故,他現在才四十歲出頭,聽說又納了兩個小妾。萬一那天他被某位小妾迷住,不僅把那婦人扶正,還立她所生的兒子為嫡子,要把家業傳給那個小兒子,你們說會怎麽樣?”


  羅人傑馬上接言道,“我要是田府的那些管事下人,不得在心裏罵死!我們捧了十幾年大少爺的臭腳,舔了十幾年的屁溝子,就盼著大少爺繼承家業後好雞犬升天。現在全白瞎了,又要重新去舔捧新少爺。再說了,就算有這個心,我們也擠不進去了。”


  說到這裏,羅人傑眼睛越來越亮,“這麽麻煩,我還不如弄一包毒藥,把那個小妾和小少爺一塊毒死。”


  王審綦瞪了他一眼,轉向岑國璋問道:“澹然先生就是去京師尋找這樣的機會?”


  “是的。剩下的看天意了。不過林佑輔父子的人頭,我斬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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