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從2008開始
“幫幫我，幫幫我們。”一個嬌如鶯鳴的女聲又將安琪喚起。
“我這是在夢裏？”黑暗的背景下，安琪看了看眼前奇怪的東西，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那似乎是一團凝結成了液體的光線，又奇跡般地、像是有生命似的在隨性流動著。而那湍光流之中又隱約顯現著萬色璀璨，像是太陽耀斑，像是火焰星雲，像是全宇宙最瑰麗的美景都匯聚到了眼前。
安琪正沉醉於這眼前神奇的景色，而它又開始自顧自地、毫無情緒地說起話來：“時間就像波紋，和空間一樣連續，任何時間點的擾動都會波及整個時間之弦。現在，弦快要斷了，你一定要重新將它連上。”
“斷了的弦，要怎麽連？你有鸞膠嗎？”安琪不在意地打趣道，而這漫不經心的一句又恍然將她自己點醒，“難道你是——鳳凰之力？”
“我尋覓了許多人，終於找到了你。你身上的力量是我在這個可視世界的最後一滴投影，但它仍然可以成長。善用它！”
“等一下，這到底是不是夢？”安琪慌忙地掃視四周，但除了麵前的一坨外卻不見一物，甚至連自己的身軀都看不到，隻得再次充滿疑慮地詢問：“你和我下午遇到的怪事有關係嗎？你說你‘找到了我’是什麽意思？我隻看過漫威的電影和幾集電視劇，絕不是什麽資深粉絲……”
“多元宇宙中唯一存在的，不是鳳凰之力，而是英雄的心！”
“什麽意思？”安琪焦急地大聲問道，卻隨著這一激動從意識之海中回歸到了現實。她還沒來得及打量周圍陌生的環境，思緒便被一句陌生的聲音打斷。
“安吉拉！你終於醒了！我們快擔心死了！”
“我這是在哪兒？我不是在休息室睡覺嗎？”安琪看著走上前來的男醫生，脫口而出道。
“看來是逆行性失憶，如果隻是腦震蕩的話問題並不大。”
安琪循聲看向從病床另一側走來的金發女醫生，接著問道：“你是誰？你知道我為什麽在這裏嗎？我是上海醫大附院的醫生，我——”安琪突然聽到自己以非常不自然的音調發出了“上海”的兩個音，“等一下，為什麽我在說英語？我很久沒有練習口語了，為什麽會說得這麽流利？為什麽我在床上好好躺著，語言中樞會受損？”
“……這絕對不僅僅隻是腦震蕩。”胖胖的男醫生聳了聳肩，向更為年長的女醫生說道。
“嘿！安吉拉，冷靜一下。我們在幫你。”女醫生俯身，雙手輕輕按住斜躺在病床上的安琪，見她的眼神由驚慌轉為茫然，便接著說道：“你的名字是安吉拉·齊格勒，你是哥倫比亞大學醫學中心的實習醫生。昨天夜裏你負責處理一名前來急診的癲癇病人。據在場的其他人說，當你試圖按住正在抽搐的病人時，突然一道詭異的紅光從病人身體裏竄出，並將你擊飛到了牆上。這些你都記得嗎？”
聽完女醫生的訴說，安琪內心十分詫異，萬千思緒在她腦中激蕩。她懷疑自己仍然在做夢，但如此真實的客觀世界很快止住了這個想法。她又想起了那個好整事的同事，他已不止一兩次聯合整個科室惡搞她了，不過周圍與國內裝修風格大相徑庭的醫療環境又否定了這個假設。“難道說——”安琪心裏悚然，“剛才那個奇怪的夢是真的？鳳凰之力把我拉到了漫威的世界？”想到這裏安琪不禁挺起上半身問向麵露關切的兩人：“今年是哪年？”
“2008，現在是2008年7月。”
“一切，從2008開始。”安琪的腦海中猛然浮現起這句話，而這句話又仿佛開關一樣，一股股陌生的記憶不受控製般地開始強行逆著腦回路襲擊著她的思緒。大腦飛速地處理完這些洶湧的信息後，仿佛也耗盡了血液裏的養分。安琪感到一陣低血糖發作似的眩暈，然後摔回到了病床上。兩名醫生趕忙大聲呼喚，幸運的是這次安琪並沒有陷入昏迷。她旋即睜開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盯著眼前的二人，嚐試著記起他們的名字：“比利？還有……帕爾默醫生？”
“哦，太好了！”名為比利的男醫生如釋負重地說，“聽你剛才的胡言亂語，我還以為你患了解離性人格障礙。”
“雖然不知為何我知道你們兩個人的名字，我也的確是叫安吉拉·齊格勒，”安琪卻突然換了一種語氣，用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回應道，“但我可不是你們口中所說的實習醫生。我來自瑞士，在蘇黎世聯邦理工拿到PhD後我成為了一名戰地醫生。你們知道我為什麽在這裏嗎？是我們的營地被恐怖分子偷襲了嗎？”
“你剛才不是還說……你來自上海嗎？”比利聲音發顫地問。
“認真的？比利？她演的這麽明顯都把你唬住了？”帕爾默捋了捋自己的金發，仿佛看穿一切事似的揶揄道。
“老天！”比例翻了個白眼，“被你耍了這麽多次，我為什麽不長記性？”
安琪笑著拍了下比利的臂膀：“雖然我想起來發生什麽了，但我也不是完全在騙你。我必須承認我的記憶或認知出了那麽一點問題。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我現在體內有兩個人格，但我分不清楚，到底是原本身為安吉拉·齊格勒的我創造出了一個新的人格，還是來自上海的我的靈魂寄宿到了這個身體上並繼承了安吉拉的記憶……”
“當然是第一種！”帕爾默伸手摸了摸安琪的頭，“分裂出另一個人格是人在受到精神創傷後大腦的一種保護機製，雖然很罕見……不過顯然你的精神狀態非常穩定，剛才還有心思開玩笑。”
“那是因為這兩個人格融合得很好，或是說，我們倆相處地很融洽？我們的性格本來就很像，甚至連名字都很像。”
“……你剛剛說了‘我們’是吧……看來這裏還是需要更專業的診斷意見。比利，去把斯特蘭奇醫生找過來。”
“不！我可不去！他現在可能剛睡著。是你半夜三更把他從床上叫到醫院來的，應該你去找他……”
“需要我提醒你在做什麽嗎，比利？一個明天就要實習考試的實習醫生不聽住院總醫師的命令？”
比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地把想要說的話憋了回去，然後低著頭皺著眉離開了，嘴裏不知嘟囔著什麽。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某人好像昨天剛被升為住院總？”
“我們的小天使值得最好的照顧。”帕爾默不顧安琪的笑意，側身坐到病床上，溫柔地理著安琪的單邊劉海。
“帕爾默醫生，那個病人怎麽樣了？”
“你的腦CT顯示沒有任何問題，而那人卻照出了一個膠質瘤。所以，我和斯特蘭奇醫生就順便做個手術幫他切了，應該問題不大。”
“這麽快？這剛……”安琪看了看床頭顯示著“淩晨四點的曼哈頓”的電子鍾，“不到五個小時？”
“嗯哼，你知道，史蒂芬是最優秀的。”
“史蒂芬·斯特蘭奇？”
“沒錯，你記得他嗎？連當紅醫療劇裏的那個外號‘夢幻先生’的神經外科醫生都是以他為原型的。”
“噢！我記起來了！還有那個電視劇，不過他可遠沒有劇裏的那麽完美。”
“認識他的人都不會否定這一點。”
“他可比劇裏的形象討厭多了。”
“我不會向他轉達這句話的，不用謝。”
“他也和劇裏一樣會和實習生上床嗎？”
“沒有，呃，據我所知沒有……”帕爾默顯出一絲慌亂，不滿地反問道：“這是另一個人格在作祟嗎？我認識的安吉拉可從來不這麽八卦。哦，看窗外，他來了！”
“克裏斯汀！齊格勒醫生！”身材頎長的斯特蘭奇推門進屋，表情平淡地向二人打著招呼，並沒有表現出不高興的情緒，反而身後跟著的比利卻如獲大赦似的笑得跟傻子一樣。
“你沒休息嗎？”帕爾默笑著回應。
“沒有，剛才的手術很順利，弄得我有些興奮，所以我一直在查關於變種人的文獻。”斯特蘭奇找了個椅子坐下，“齊格勒醫生，CT與MRI均顯示你的大腦非常健康，腦回豐滿得令我都有些嫉妒，你是如何做到用它取得如此平庸的成績的？”
“這懟不死人死不休的說話天賦……真是和兩邊的記憶都一模一樣呢……還有這麵部長度……”安琪心想，然後決定不作回應，麵朝斯特蘭奇做個鬼表情，盡力拉長自己的臉。
“你這表情是什麽意思？話說你們不是應該去找精神科的醫生嗎？”斯特蘭奇似乎沒有體會到任何諷刺意味。
“接下來，是我的拍馬屁時間。”帕爾默插話道。
“哦，當然，克裏斯汀！”斯特蘭奇嘴角終於浮出了笑容，“比起精神科的那些神棍，你更需要我的意見。你總是需要我……”
“史蒂芬，他們是全醫院最友好善良的人，你不能這麽說。”帕爾默笑著搖頭回應，“而且也許我叫你來也僅僅是因為他們還沒上班。”
“如果你再繼續這樣對自己撒謊也許這屋裏就不止一位人格分裂病人了。”斯特蘭奇毫不隱藏自己的歡喜，“話說回來，齊格勒醫生，比利說你醒後聲稱自己是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