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執友
“齊……安吉拉姐姐，”瑪麗低頭看到這位新來的“私人醫生”正在隔空翻弄她的手掌，讓它們掌心朝上，便忍不住擔憂地問道，“你是要直接接觸我的皮膚嗎？那可能會很痛。一會兒你要是覺得不舒服的話，就趕快停下來吧。如果你發現自己沒有力氣，那就叫出聲來，我會——”
“停！謝謝你為我著想，我會小心的。”安吉拉止住瑪麗奇奇怪怪的話語，將全身的鳳凰之力匯向兩掌的同時叮囑道，“現在，小淘氣，閉上眼睛，肩膀靠後，仰起脖子，深呼吸，盡量排空肺部的空氣。”
瑪麗按照醫生的指令乖乖照做，降低呼吸的頻率。但她思維的頻率卻沒有隨之降低多少，安吉拉在如此近的距離，甚至可以聽到她此刻都在想些什麽。
“澤維爾教授和麥考伊老師曾經講過，深長的呼氣可以有效刺激副交感神經係統中的迷走神經，讓人放鬆、平靜下來。類似地，主動關注並調節呼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變由不規則呼吸所帶來的生理紊亂。安吉拉讓我這麽做的目的也是這個吧？唔，她可真的好神奇……剛才她‘偷襲’我的那一下，一股清爽的能量灌入我身體裏的感覺，真的好……難以形容，我應該趁現在好好回味回味……”
瑪麗的碎碎念給了安吉拉一個重要的提醒。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她知道自己必須保持鎮定。而她的力量若是不受控製地被瑪麗吸走，那麽到時候她恐怕將無法利用鳳凰之力來穩定情緒，必須依靠自己。
安吉拉也跟著做了幾個深呼吸，把自己的心態調動得更為積極、穩定。她看了看自己手上因瑩瑩發亮而脈絡清晰的諸多血管——裏麵，似乎還有玫瑰色的光流隨著奔騰的血液而湧動，那是能量極度充盈的標誌。
“既然連你也準備好了，那我就不磨蹭了。”安吉拉在心中對著鳳凰之力自言自語，隨後果斷地將雙手伸出。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就在二人的皮膚即將貼合卻仍未相觸之際，鳳凰之力就像是一隻撒歡的小狗一樣自己撲騰了出去。
“嗯？”對麵的瑪麗也明顯感受到了異樣。她睜開眼睛，低下頭去，緊接著便被兩人之間的奇幻景象震撼得無以複加。
她看到，無數綺麗而炫目的光之曲線正從安吉拉的手心、手背、手腕甚至前臂的皮膚裏冒出，又連續不斷地鑽進她的手裏。它們在空中交匯成一道又一道的光彩湍流，在那其中，似有星星微焰，似有線線青曦，偶爾還有幾縷逃離了波流的單色細霧往上升去，在她麵前娟娟作舞，飄渺而動，最終像被吸引了一般，沒入她其餘部位的肌膚。
她看到，她手上的血管也和安吉拉一樣泛起了紅光，光芒裏有種她從未體驗過的溫暖。不，不隻是雙手，她的全身都感受到了那股暖意；不，那不僅僅是溫度的高低，還有一種五感之外的感受。她全身心都徜徉在一種從未有過的歡愉與滿足之中，所有感官都沉浸在那別樣的享受裏，她甚至還聞到了一股疑似花香的淡淡香味。
至於其他人，洛娜在興奮地欣賞，羅曼諾夫和普萊德在驚奇地打量，古一則在仔細地觀察。她們的眼睛都睜得和瑪麗一樣大。
但安吉拉卻閉上了眼睛。一是因為她覺得自己能力的本體同時被這麽多人盯著看有些不好意思，像是隱私被泄漏了一樣；二是因為她此刻也和瑪麗一樣，正在經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鳳凰之力外泄的流速遠比她以前主動將它們釋放出去時流失的速度快。本來她以為自己會有些不適，但身體裏的血管、腺體、神經被流淌在其中的能量高速衝刷後，卻產生了一抹奇異的快感，像是在進行激烈的運動時，那種將全身締結在一起的張力感、鮮活感，而且比那舒爽得多。
“啊～什麽時候結束啊？”安吉拉在心底呐喊。數十秒後，她發現刺激越來越強烈了。她感覺脊髓中的神經信號在上下竄動，內髒也在被腹壁肌肉來回翻動。她終於知道這種體感最像什麽了——像洛娜有一次不顧她的反抗，把她強摁到床上在她渾身上下撓著癢癢。不過那次是由外至內，這一回，是從內到外。
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馬上就要亂了。幸好在此時，能量外流的速度減慢了，由原來的心髒每跳動一個節拍就向外噴湧出一波，逐漸變成兩跳一波、三跳一波……數秒之後，便徹底停止了。
安吉拉慢慢地睜開眼睛，卻看到瑪麗正慢慢地將眼睛閉上。下一刻，她就通過似乎沒怎麽受到影響的心靈感應，體味到了瑪麗心中所洋溢的滿足感。
“呼……你倒是飽了，可……”安吉拉暗自抱怨，卻也不知道自己在抱怨什麽。這次的“異能傳輸”所消耗的能量比她預想的要多。而且，不知為何，她當下的心情和瑪麗截然不同。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仍未滿足。
“喂！”
“啊！”安吉拉看到洛娜的小臉蛋突然橫著出現在視野裏，連忙回過神來。
“別動，我好好看看你。”洛娜按住安吉拉的腦袋，仔細審視著她的麵色，發現沒有任何異樣後便又站起身來，說道，“嘻，我剛才看你喘著粗氣還有點擔心。現在一瞧，好像隻是流了幾滴汗嘛，腮幫子甚至還更紅潤了一些。你的生命力果然很有富餘呢，以後要多多分享給我們這些女孩子哇！”
“胡說些，什麽，啊……”安吉拉剛想嗔怪，卻又立即打住。她發覺，洛娜正在提取自己右手無名指上的那枚綠色鑽戒裏所蘊藏的鳳凰之力，並將其順著指尖注入進她的腦門，試著為她補充些許能量。
這些“反哺”過來的鳳凰之力很是奇怪，明明隻是在洛娜的體內過了一下，“味道”卻和安吉拉自己的大不一樣，更清，更甜，惹得她芳心輕顫。
另一邊，普萊德的心髒也在因緊張輕輕顫動。她看到瑪麗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睜眼，趕忙上去詢問：
“小淘氣，你感覺怎麽樣？”
“沒有比這更棒的了！”爽朗的笑容在瑪麗的臉上綻開。她不停地拽動普萊德牛仔服的衣角，向最好的朋友分享心中的喜悅。“我感覺，我的身體好像被——填滿了，我的超能力好像已經飽和了。它應該再也吸收不動別人的生命能量了。哎，等一下！我還不確定……”
瑪麗見普萊德想要抓住她的手，便慌忙阻止，可是為時已晚，她的雙手已然感受到了普萊德的溫度。
“安娜！”普萊德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疼痛或脫力感，高興地叫了出來。她興奮地想要湊得更近一些給瑪麗一個擁抱，但雙手卻被緊緊捏住不放。
“凱蒂！”瑪麗激動地看著相交的四個手掌，握得更加用力，仿佛此刻隻有十指相扣才能給她最大的慰藉，仿佛那柔和的溫度與柔軟的觸感並不停留在指尖，而是直達內心。她將頭顱埋下，把額頭也緊貼了上去。不成句子的哭腔隨著滴滴淚珠傾灑而出：
“我終於……嗚……終於可以……嗚嗚……謝謝你……”
“現在，我終於可以不用體溫計就知道你發沒發燒了。”普萊德使勁擤了下被淚水浸潤的鼻腔，笑著安慰道。
“哇嗚——”
“……哎呀怎麽你還越哭越厲害了？快別哭了，真丟人！”
“想哭就盡情哭吧，小淘氣。”安吉拉感受著瑪麗將積攢數年的苦楚與心酸發泄殆盡後心中所剩下的澎湃的幸福感，如此默默慨歎。她非常能夠理解瑪麗為何會如此激動。太長時間感受不到別人體溫的她，此刻就像是漂泊已久的孤雁終於找到了雁群，得以隨它們一同朝著溫暖的方向遷徙。
況且，握手這種簡單的舉動，本就能給人無比溫馨的感受，隻是我們常常忘記了。安吉拉抬起頭，向上望去，那張立體感十足的俏麗麵龐，讓她想起來自己同洛娜第一次到河邊散步、洛娜第一次主動挽起她的手時，那被垂青的欣喜，被嗬護的感動，被喜愛的幸福。
安吉拉把腦袋貼到洛娜平坦的小腹上，執起她的另一隻手，一邊“吃”著她的能量一邊又把自己的送出。鳳凰之力就那樣在她們兩個人的身體裏不疾不徐地循環。安吉拉察覺到，那種不滿足的饑渴之意很快就被撫平了。這潺潺涓流，雖然遠不及之前的狂濤來得猛烈、刺激，卻散發著一圈圈能將靈魂充盈的快樂。兩人的心靈雖然沒有相連，但靈魂卻已然融到了一起。
“我的天使，”安吉拉隔著肚皮聽到了洛娜的心聲，“我也會，緊握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