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初戰(上)
直到外麵重新變得嘈雜起來,一夜無眠的林凡才放下了手中的書。
他所擔心的賊兵偷營顯然並沒有變成現實,大營一夜無事。
賊兵不但沒有來偷營,甚至連起碼的試探都沒有,也許是因為賊將杜子山覺得這樣做是白費力氣吧。
申州眾人就這樣度過了初到的第一天。林凡當然不會對賊兵不來這件事感到失望,他起身伸了個懶腰,快步離開營帳。
天色大亮,全營吃飽喝足。林凡下令全軍列陣,迎著剛剛升起的朝陽和帶著秋日寒意的晨露,向賊軍大營行進。
雙方大營相距不算太遠,也都圍著對方大營撒出了不少斥候,任何一方稍有一些風吹草動,都很難瞞過對方。
官軍這邊剛剛整隊出營,賊軍中的斥候就已經把官軍的動向盡收眼底,飛快的回去稟報了。
得到消息的杜子山明白他們眼下擁有優勢兵力,若是一味拘泥於守營的話優勢反倒會被限製,難以發揮出來。
而且營寨也不像城池那樣擁有完整的城防,防禦力有限。如果被圍,讓官軍的攻城器械發威的話,傷亡絕不會小。
出營應戰雖說失去了營寨防守之利,但用兵的靈活性大大提高。比起防守的被動,無疑是更為主動。
兩相比較之下,杜子山決定全軍出動,出營迎擊官軍。
在距離賊軍大營不足十五裏處的一片開闊地上,雙方大軍在陣前相遇。
狹路相逢勇者勝,戰場上更是如此。雙方都知道此戰不可避免,沒有所謂的對話和交涉,一開始就是血與肉的碰撞。
官軍前鋒以長牌手組成盾陣,後麵跟隨的是長槍手和短兵手,再往後則是弓弩手。以這種在兵書上常見的陣形,不斷的向賊軍不斷接近。
相對官軍的器械精良而言,賊軍那邊就要差了許多了。
由於他們不能像官軍一樣裝備足夠多的盾牌,很多人都隻能用一塊木板充作盾牌之用,其中還有不少從百姓房屋中拆下來的門板,以及一些鋸了腿之後的桌麵。兩相比較,隻能說是簡陋。
這些所謂的盾牌不僅防護能力不行,而且還不易操作,使用起來極不方便。
對賊軍來說,這時候要是向前推進的話,很容易引起陣形的混亂。所以杜子山還是決定以守為主,等官軍主動靠近。
等官軍接近到賊軍陣前一百步,就好像是約定好了一樣,雙方的弓箭手幾乎同時開始拋射,密集的箭雨衝向敵方的軍陣。
官軍的盾牌防護力更好,配合也更加緊密,後麵短兵手中的圓盾可以護住長遁之間的空隙和頭頂。除了一兩個偶爾中箭的倒黴鬼,賊兵的弓箭很難建功。
而賊兵那邊傷亡就要大了許多,一陣陣箭雨從頭頂淋下,賊兵手中有限的盾牌根本不能將大部分箭矢阻擋在外。那些門板和桌麵也不夠靈活,指望這些東西把所有的箭矢擋下,無疑是癡人說夢。
賊兵們隻能盡量往盾牌底下躲,很多人連本就粗陋的陣形也
顧不得了。為了躲避無處不在的箭矢,那些人恨不得把全身上下都鑽進土裏去。
賊兵的這種舉動,引來了賊軍中那些將官的連連責罵,這才讓情況好轉了一些。
雖說穩定了陣形,但傷亡還是免不了的,情況更是不容樂觀。
官軍的箭雨就像是不會停歇一樣,不斷的飛向賊兵的陣中。
在一輪輪箭雨中,無數的賊兵中箭倒地,不斷有受傷和死亡的被拖走,再由後麵的補上,然後再倒下,循環往複。
官軍這時已經停止了推進,就地布下防禦陣型,擺出了防守的姿態。
照這樣看來,要是不把手中的箭射完,他們是不準備挪窩了。
賊軍要想改變現狀,必須主動破局。
在盾牌和弓箭都不如人的情況下,賊軍主將杜子山如果不想就這樣待在原地被動挨射,他有兩個選擇。
一是後撤,將軍隊撤到官軍弓箭手的射程之外。二是改守為攻,主動向官軍的陣型發起攻擊。
從表麵上看,後撤似乎更穩妥一些。但其實不然,戰場形勢瞬息萬變,牽一發而動全身,貿然後撤,極有可能會使士兵以為己方敗了,從而士氣崩潰,引發全軍的潰敗。
而且就算能夠後撤成功,那他們這次出營作戰的意義何在?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守在營裏,等官軍進攻好了。
後撤不是一個好主意,杜子山並沒有猶豫,在官軍改攻為守的那一刻起,他便下令前軍向前攻擊。
主帥令旗輕輕一揮,下麵的這些人就得拚命。
這次輪到賊軍各部主動向開始向官軍進攻了,為了少挨幾輪箭雨,賊兵們幾乎是飛奔著過來的。
雙方接戰在際,官軍這邊也有些緊張。他們中大部分人也是第一次打這樣的大仗,不由的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很多人手中都沁出了汗水。
隨著賊軍快速接近,弓箭的威脅大減。可還沒等他們高興,見賊軍接近到陣前三十步,官軍中各旗旗官、各隊隊正不約而同的下了同一個命令“短弩手,放!”
從盾牌之間的空隙,一張張軍弩吐出要命的毒牙。
在這種短兵相接中,軍用短弩的威力得到巨大的體現。
這還不似剛才弓箭手們的拋射,隻需要對著敵軍的方向射出去就行了,至於能不能射中全靠天意。
在每一張短弩的背後,都有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他們的獵物,就隻等著上級的命令下來,然後便可以奪走敵人的生命。
在這麽短的距離內,弓弩手很難射偏。賊軍最前麵的那一列軍卒,一下子就倒了一大片。
兩軍陣前,死亡是最常見的事情。死的人已經死了,還活著的人沒有時間傷心,更不被允許害怕。
戰場上不怕死的人未必能活,但怯戰怕死的人卻一定會死。這樣的人就算不死在敵人手裏,自己人也不會放過你。
剩下的賊兵迅速的越過了
同袍的屍體,並補上了前麵缺出來的空位,以更快的速度向官軍衝鋒。
雙方的距離在飛速拉近,弩手們隻來得及輪流射出兩輪弩箭,賊軍前鋒就已殺到眼前,他們沒有了第三次擊發的機會。
按照平時的訓練,弩兵退後,長槍兵補上。賊兵不要命的向官軍陣型衝撞而來,強烈的碰撞如期而至。
長牌兵在賊軍的衝擊下不住的退後,以卸去賊兵衝陣帶來的力道,長槍兵則在伺機收取著賊兵的性命。
如此密集的人群,盾牌後麵長槍每一次的刺出都不會落空。
長槍兵從任何一個能夠容下槍杆進出的縫隙中刺出,陰狠而毒辣。最前排的賊兵們就像被神出鬼沒的毒蛇咬了一口,然後就慘叫著倒在地上。
然而這一切並沒有能夠阻止賊兵,賊兵們的攻勢越來越凶猛,在不間斷的攻擊下,無論是長槍兵還是長牌兵的體力都在劇烈的消耗。
賊兵的每一次衝擊都會使得官軍陣形往後退上幾分,隨著賊軍衝擊的愈發猛烈和前排官軍體力的下降,官軍的陣形也開始出現了搖晃,不再像最初那般穩定。
官軍勇猛,然而賊兵之中也並不缺乏悍勇之士。賊軍中有人抓住了一名長槍手刺出以後還來不及收回的槍身,猛然發力,將其連人帶槍從盾陣後麵拉了出來,過程中那名長槍手甚至一連撞翻了好幾個長牌手。
還不等猝不及防的長槍手和幾個被從後麵撞翻的長牌手反應過來,就已經有數不清的賊兵,將他們夾雜著怒火的兵器狠狠的砸在了他們身上,幾乎將這幾個官軍砍成了一堆肉醬。
這樣的事情不止一處,他發生在陣前的各個角落。官軍的這種陣形在賊軍的攻勢之下,已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林凡見陣形再難維持,於是下令道“命令陳方舒和王虎,變陣!”
令旗擺動,傳令官飛馳而去。
官軍開始變換陣型,不再用大型軍陣,變成了更適合小隊廝殺的雙行陣。
十餘人相互配合的雙行陣極為靈活,即可一隊之內再分小陣,也可與其他隊聯合,組成大陣。
麵對長牌手、長槍手、短兵手的配合,賊兵無可奈何,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奪走你性命的攻擊是從哪來的。
官軍在四處遊走,看似散亂,其實另有玄機。他們利用雙行陣的諸多變化,陣與陣之間時而分散,時而聚合,對賊兵造成極大殺傷。
一場交鋒下來,賊兵從一開始就屢屢被壓製。優勢逐漸在向林凡這邊傾斜,雖還不能說已是勝券在握,但官軍確實已經開始逐步掌握戰場上的主動權。
隻是戰場形勢瞬息萬變,不到最後一刻的塵埃落定,誰都不敢說自己就一定能勝。
這一戰的結果具體如何,還是要看接下來的林凡所率領的官軍能否保持住眼下的優勢,並把它逐漸擴大為勝勢。
能則勝,不能則敗,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而不管你讀了再多的兵書,戰場上的這些事,事實上也就是如此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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