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檸檬
柴大小姐心思急轉，想著什麼樣的背景設定才能匹配自己的逼格，卻聽一陣狂亂凄厲的嚎叫由遠及近，朝著此地飛速接近。
衛凌嵐看不清霧中景象，而李昂藉助貓眼則稍微能看得更遠一些。
巨鼠，數十隻坦克大小的巨鼠將整條街道擠得水泄不通，前方道路上車輛、景觀樹木、街燈等一切阻礙，都被鼠群撞倒碾壓。
每隻老鼠脊背上的黑色尖刺都如同炸毛一般高高豎起，急速由黑轉紅，經過短暫延遲之後，朝著後方疾射而出。
弩炮般的尖刺如同箭雨一般，朝著濃霧不斷傾瀉，後方不斷傳來尖刺爆炸的聲響，
但那聲響，比起尖刺箭雨的數量，明顯少了很多。
彷彿，霧中有什麼東西，輕描淡寫地吞噬掉了大部分能夠爆炸的尖刺弩炮.……
鼠群埋頭加速衝鋒，赤紅眼眸中雖有暴戾嗜血，但更多的，竟然是生物本能的恐懼。
它們在試圖逃離霧中的某種東西。
倏——
破空聲傳來，
濃霧之中，氣浪翻滾，一道隱隱綽綽的豎型黑影從天而降，猛地捲住了鼠群最後方的一隻巨鼠，將其提拽而起，攝入高空。
鼠群驚恐尖鳴，衝刺速度再次加快，然而這並不能阻止豎型黑影從天而降，一次又一次把它們卷進濃霧。
李昂看得分明，衛凌嵐卻只看見十餘只巨鼠朝著餐廳奔襲而來，
她面色驟變，立刻閃至某張正對著大門的餐桌後方，將榴彈發射器的支架撐在桌面上，槍口如臨大敵地對準了餐廳大門。
這款MK19榴彈發射器是特事局下發給機動特遣隊編外人員的重型火力武器，
她自己單人操作MK19榴彈發射器的話，平均每分鐘能打出80發高爆榴彈。
放在開闊地帶，百分之百能把這些巨鼠按在地上爆錘，
但眼下這間密閉餐廳，沒有任何防禦工事，需要防守的面積太大，雙方距離又太過靠近，
就算打死打傷最先衝進來的幾隻怪物，其他巨鼠也能從周圍的落地玻璃窗里鑽進來，對人群進行攻擊……
奔踏之聲好似擂鼓戰錘般密集，十數道巨鼠身影破霧而出，一字排開，紛紛撞在餐廳沿街一側的落地窗戶上。
玻璃窗應聲而碎，人群恐慌哭聲震天。
豎型黑影本來已經從天空垂落，指向某隻最外圍的巨鼠，卻在即將接近餐廳範圍時猛地頓住，猶豫片刻，默默抽離。
鼠群逃生成功，
一隻體型最大的巨鼠自正門突進，赤紅雙目中倒映出柴翠翹身穿青銅鎧甲、一動不動的背影。
它的腦子裡並不存在「事出反常必有妖」的概念，對於濃霧中黑影的恐懼，徹底充斥了它的頭腦，讓它無視了從柴翠翹身上傳來的尖銳威脅感。
巨鼠揮動健壯前肢，將彎刀般鋒銳的前爪高高上揚，朝著柴大小姐狠狠劈下。
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衛凌嵐剛用高爆榴彈炸死了一隻衝破落地窗的巨鼠，轉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柴大小姐即將被鼠怪開膛破肚。
她.……為什麼不躲？
「呵……聒噪。」
柴翠翹雙手負在身後，未曾回頭，只是長嘆了口氣，彷彿身後那疾如閃電的爪擊，僅是拂面清風而已。
就在巨鼠利爪即將命中她的那一剎那，十餘只慘白、纖細、狹長的手臂從地面延伸而出，
如同蟒蛇一般牢牢纏繞住了巨鼠的周身，狠狠一絞！
咔咔咔——
巨鼠渾身的骨骼被硬生生絞斷，只聽「嘭」的一聲，飽滿渾圓的肚皮像是檸檬一般被生生擠爆！
紅的白的四處飛濺，腥臭味逸散飄蕩。
十餘只手臂消散不減，下一秒就在其他鼠怪的腳下出現，如同擠檸檬一般，飛速收割走所有巨鼠的生命。
數息過後，遍地狼藉的餐廳像是鋪了一層猩紅地毯，腥臭氣息直衝鼻腔，讓不少人原地嘔吐了出來。
人群看向柴大小姐的眼眸里，充滿了恐懼與震撼。
而後者站在遍地血泊當中，周身上下未曾有半點猩紅侵染，
柴大小姐還在無聲無息地塑造著逼格，驀然瞥見了餐廳牆壁上掛著的月型掛飾，瞬間為自己的臨時馬甲想到了合適的身份，
她輕描淡寫地稍抬起下巴，凝眉沉聲道：「蹶厚地，揭太清。亘層霄，突重溟。激三千以崛起，向九萬而迅征。
我乃層霄殿玄武七宿危月燕，危宿多凶，司肅殺之職！」
「層霄殿……」
衛凌嵐面色凝重，咀嚼著這個辭彙。
層霄意味雲氣、天空，
宋蘇軾有詞《西江月·頃在黃州》：「照野瀰瀰淺浪，橫空隱隱層霄。」
「乃蹶厚地，揭太清。亘層霄，突重溟。」這段話，也出自唐李白《大鵬賦·並序》
危月燕則為二十八宿之一，為北方七宿之第五宿，居玄武尾部，司秋天肅殺。
衛凌嵐作為一名特事局機動特遣隊的編外人員，還沒到能夠接觸種種機密的密級，
自然無法鑒別柴翠翹隨口扯出的「層霄殿」真假。
而且對方穿著一身的青銅重甲卻行動自如，氣勢深邃森然，一開口就是一大段自我介紹，結合這遍地血漿，怎麼看都不像是隨口編出的樣子。
來自古老隱秘組織？還是近期剛成立的秘密結社？
柴大小姐看了眼還在思索的衛凌嵐，「你的身份。」
後者反應過來，急忙顯現出自己的玩家ID。
並非玩家的柴翠翹根本看不見對方ID，但這並不影響她風淡雲輕地點了點頭，裝作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
其實柴大小姐也沒看清楚剛才鼠群在濃霧中被追逐的景象，但李昂看到了，
藉助貓眼的製造幻象功能，他將一行小字投映到了柴大小姐面甲的內側，像提詞器一樣在後方進行控場指揮。
雖然不清除那從天而降的豎型黑影到底是什麼，以及它為什麼在餐廳範圍內收手，
但雍頤閣餐廳不再安全已經成了既定事實——如果安全的話，系統也不會讓兩名玩家專門執行護送任務。
在李昂牌提詞器的指揮下，柴大小姐或者說層霄殿玄武七宿危月燕，漠然地掃視了餐廳內眾人一眼，
沉聲道：「這裡不安全，準備一下，我們要馬上離開。」
「好的好的。」
隱隱被柴大小姐氣勢所震懾的衛凌嵐也不敢多說什麼，快速從地上將一具巨鼠屍體收入背包欄后，轉過頭看向人群，指揮眾人從廚房裡搬出各類工具，
包括且不限於鋼製餐盤、各類鋼鍋、連接在一起的綿長繩索、照明燈具。
搬出工具之後，衛凌嵐讓人群站成11*12的方陣，
壯年男性拿著鋼製餐盤、各類鋼鍋站在方陣外圍，老弱婦孺站在方陣里側。
方陣前後左右，都有人拿著照明燈具，照著四個方向。
每個人手裡還握著一根環繞方陣的繩索，以防止有人意外脫離隊伍，進入霧中再也回不來。
並不是沒有人想要繼續呆在這個餐廳，但在危月燕冰冷凝視與衛凌嵐的步槍槍口面前，沒有誰敢站出來表達不滿，
快速布置好陣型之後，
危月燕在方陣前方領路，衛凌嵐在後方壓陣，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出餐廳，來到濃霧瀰漫的街上。
作為一名成年男性，李昂自然站在隊伍外圍——衛凌嵐把衛父衛母、李昂王叢珊都安排在了隊伍後方，更靠近她的保護範圍。
他用貓眼左右張望了一眼，確定那道位於高空的豎型黑影不在附近之後，指揮危月燕沿著街道向東走。
危月燕率領隊伍前進，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腳步，陷入了沉思，「等等，向東走，哪邊是東來著……」
她站立不動的姿勢，令後方人群一陣恐慌，包括衛凌嵐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她發現了什麼。
李昂無語地在她面甲上投映出了箭頭，示意她調轉方向。
大姐，你走錯了。
危月燕面不改色心不跳，凝望著前方，突然蹬蹬蹬倒退三步，像是被什麼東西的氣勢所壓迫。
「哼，好強的氣場。」
危月燕看著前方冷哼一聲，轉頭對著人群凝重地沉聲說道：「那裡有危險，我們換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