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情不自禁

  “帶著你的寶貝女兒滾，現在，即刻！”李月瑤扭曲的表情伴著刺耳的語言悉數衝擊著餘青唯周身的感官。五一假期的最後一天母女倆圍繞一件衣服點燃了又一輪的烽火狼煙，置身書房的餘青唯在漸次走高的分貝中無法繼續佯裝安寧，慣性地揉揉太陽穴，機械地走向客廳，示意餘安安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屢次試圖與李月瑤溝通結果全然失敗，換來了她一聲歇斯底裏的怒吼，這句話，這樣的話餘青唯很怕被安安聽到，隨著安安的成長，這個家中他長久以來努力建立的和諧外殼抽絲剝繭般地層層坍塌。沒有些許遲疑，他走入安安的房間拿起女兒已整理好的行李箱提早將她送到學校，那走向宿舍樓的小小身影沉沉地撕扯著父親的心，無限的歉疚盈溢滿腔，他為沒能如自己期望的那樣給孩子一個溫馨的家陷入深深的自責。驅車返回學校，此時的餘青唯嘴角泛著苦澀的笑，原來除了家與學校他竟不知何處可去。在食堂隨意地解決好晚餐，便一頭紮入自己的資料中盡情遨遊，古人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隻有醉心書海的人才能體會到個中玄妙，他很慶幸他便是其中一員，讀書讓他拋卻煩惱，憂愁盡消。日沉月升，竹影斑駁，些許涼意中他感到了夜的洗禮。理理淩亂的桌麵拖著疲態盡顯的身體於黑暗中循著昏暗的路燈之光無意識地任憑雙腳的驅使來到學校附近的賓館，前台人員熟練地為他辦理了入住手續，打開房門，簡單地進行常規盥洗，立即掀被而眠。朦朧間依稀仿佛來到昔日的校園，青春活力的他遠遠地瞧見一襲白色的身影嫋嫋娜娜地漫步於楊柳依依的湖畔，夕陽為那柔軟的嬌軀鍍了層淡淡的光輝，她轉頭向他掩口而笑，駐足停留，他不再猶疑地跑到她的麵前卻手足無措地看著佳人眼波流轉處顧盼生輝間任由尷尬的紅暈爬上了自己麥色的臉，銀鈴般的笑聲蕩滿青澀的校園。。。迷離中悠悠轉醒，看看時間已經是淩晨5點，拿出手機，盯著那串熟悉的號碼，反複回憶與水悠然的緩緩接觸，課上她的專心致誌，課下她的有條不紊，職務之便他側麵了解到她的信息，但具體的，就無從所知了，也曾多次與她交談，逐步滲透於她的生活，此刻的他伴著煩悶伴著碎片式的記憶無法抑製地在早餐後傳出一條簡短的四字信息——最近還好？直至屏幕上顯示出“已發送”，他都似神遊太虛，不甚清醒。


  淡而無味的日子總是讓人在來不及品味之際便偷偷溜過，城市中的你我他也常為你我他們提供著談資與笑料，勞動節小長假過後的工薪族經曆了節日綜合症的洗禮，頂著濃重的黑眼圈嗬欠連天地進入各自的辦公室開始了天複一天生動的重複。辦公室內，水悠然張口結舌呆若木雞地震驚於剛剛聽來的消息——同事Ⅹ因插足某位有婦之夫家庭而導致對方之妻患上嚴重抑鬱症跳樓自殺的帖子一夜之間被網絡瘋傳，據說日前該女亦突發急性心肌炎入院治療，而此貼也因公安機關的介入迅速消失不見，可因此爆炸性新聞而散起的縷縷濃煙卻曆久不散。關於她的種種議論不管水悠然喜歡或是不喜歡總是被動地聆聽著無法改變。“哎呀，真是看不出啊，難怪這樣年輕就有這樣的知名度了啊。”“是呀，是呀，這年頭，重要的不是你的工作努不努力，大家都知道的嘛，技術這東西不過如此而已，像我們這樣的行業其實每個人的水平又能差多少呢，比此更為需要的是你會不會做人的呀。”“就是嘛，所謂的論文也不過是粘粘貼貼的結果而已，有什麽可得意的呢。”望著那張張熟悉的麵孔，聽著那聲聲尖刻的諷刺，水悠然覺得這方寸之地已經讓她將要窒息，不可否認當今社會確有那種他們口中的投機者以各種各樣的捷徑獲取成功，但那位女同事與她同年工作，雖然接觸不多，但她的努力讓水悠然至今不能忘記，每次谘詢前都是精心準備，她的桌前時常堆滿著各色資料，她的燈光每每亮至深夜，他人聚會時她在學習，他人旅行時，她在學習，他人高談時，她還在學習，試問這樣的人怎麽會沒有驕人的成績呢？她的論文又怎麽可能是東家抄一點西家描一點的成果呢？她又怎麽可能為謀求利益而出賣自己呢？她取得的成績，都是一點一滴的心血積澱來的，然而，麵對同事們因著各種複雜情緒下的種種詆毀，水悠然不敢也無從為她辯白，她怕，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力量，她怕，因多嘴而被群體也歸為他們口中的那一類人，她怕，這種冷漠會不分青紅地席卷自己的周身。。。她的懦弱讓她明哲保身，讓她閉口不言，讓她不再有勇氣去為誰辯駁，這種為自己所不恥的行為令她的心倍感痛楚，上一刻還在腦海中屢次描繪著喊出心底話語種種與眾不同的英雄人物式作為的畫麵，浮想一篇複一篇，下一刻卻一如既往地用路人甲似的麵無表情的臉重重地遮蔽了胸中那團燃燒的火焰，她太明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道理，太明白惹怒主流圈的嚴重後果，太明白螳臂焉能擋車，蚍蜉豈能撼樹？然則，她不明白，從何時起我們擁有博大襟懷的華夏民族，我們善良可愛的華夏民族，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竟變得如此冷漠，如此冷淡，如此冷冰又如此勢力。可悲的是，多年的打磨使她早已成為芸芸眾生中的普通一員，早已平了棱角從善如流地規規矩矩，早已忘了靈魂深處呐喊難抑的自我救贖，早已慣了隨波逐流的默默期許，是啊，二八年華裏世界是屬於我們的，人到中年時我們是屬於世界的。此時此地，水悠然能做的唯有逃離，她迫切地需要呼吸新鮮的空氣，而實際上她的腳步也遵從了她的內心，一路奔跑至門前的樹蔭下，快速翻出手機撥打上官博的號碼-——她渴望交流，無法在沉默中爆發，怯懼在沉默中滅亡。“嘟。。。。。”漫長的等待後得到了甜美無情的提示“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無力地垂下雙手，即將擱置所謂的通訊工具時，陡然發現一條未讀信息，是他，眼前忽現那雙深邃的眼，“最近好嗎？”內容極為簡單，於此時的水悠然卻如巨石入井般地翻起層層水花，忖度再三，她不自禁地撥打了他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