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情到深處

  不可遏製地調侃“好好說話，不然我就繼續荼毒馬路。”哼，看他怎麽回。“前麵兩條是鋪墊，重點在最後，這樣可以了吧，天魔星。”哈，她甚至看到他那尷尬無奈的神情。“我明早七點十分出門，先睡了，晚安。”略微臉紅，略微心跳。“晚安”這樣的時候，她一向如此倉惶，他知道。力量蓄遍周身，餘青唯點擊文檔，埋首伏案，嗬，明天，從未如斯期待明天。。。


  淩晨5點，水悠然在似睡非睡的狀態中醒來，冬日室內溫度極低，縮在暖被中的她很是不想起床，不過，依然按照計劃穿衣起身，“這麽早”上官博被她的響動驚醒，“準備早餐”“哦，我還想吃水餃，有嗎？”“嗯”“幫我煎好，我七點吃”“好”水悠然答的簡單，其實她隻想沉默，但是，唉，姑且如此吧。轉個身，上官博繼續補眠，昨晚熬的辛苦。薏米山藥糊，煎餃，荷包蛋，在煮好全家人早餐的同時，水悠然為自己和。。。他，放好便當。七點，電話依約響起“我到了，在樓下。”他的聲音溫潤如玉。“好的，我現在下來。”伴著輕快的腳步，再度流連於穿衣鏡前快速審視自己，旋即翩躚而去。一身休閑的餘青唯嘴角彎彎地倚靠著車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那神采飛揚的人兒，駝色大衣內搭米白色連帽衛衣，黑色九分褲，黑色平底小皮鞋，長發束起，清新的氣息撲麵而來，他竟不由怔忡片刻，直至她走到身邊才忽地想起替她打開車門，“今天，有點不同。”清清喉嚨，他邊說邊熟稔地控製車速，她略略轉頭“陽光正好，心情正好。”“我買了早飯，在後麵，你趁熱吃。”他笑道。“太湊巧了，我也準備啦。”舉起手中的保溫餐盒示意。“那。。我們一起吃好不好？”“前麵那家肯德基，去那裏吧，”她指著右手邊的方向。


  看著她一層一層地擺放好食盒，拿出餐具，餘青唯的心暖意融融，那家常的模樣甚是入眼，可是，那水餃。。“這個，你自己做的？”“是啊，難道學你去買嗎？不營養的。”“水餃是自己做的？”“是的，是的，速凍食品不益於身體健康。”她拖著尾音。“這很花精力，你幾點開始準備的？”“昨晚做好的。”“你昨天到家應該已經不早了，這樣複雜的食物可以休息時再做。”“嗯，”她的心，一熱。她眼下的烏青明顯，他的心，微微泛著酸。二人不再言語，靜靜地，靜靜地遺忘時間，他與她皆在暗暗企盼，此一刻，長一點，再長一點，最好，沒有盡頭。。。


  “小寶，多吃點。”“媽，不用管我，昨晚睡的好嗎”“你的那個媳婦啊，我真是不想說，三更半夜的不睡覺在客廳裏點燈熬油，劈裏啪啦地玩電腦，我們上年紀的人有一點聲音都不行，這好不容易關燈靜下來了，一大早起來做個飯弄的鍋碗叮當響，就不能輕一點，我這晚上睡不好，整天都不舒服。”“好了，好了，別嘮叨了，吃飯吧，等一下我還要去送孩子，你快喂喂睿睿，讓他多吃。”“爸，怎麽最近都是你送睿睿嗎？”上官博頗有一絲火氣。“不是，今天悠然出門早，讓我幫個忙。”“以後讓她自己送，養成壞習慣不好。”上官博冷冷道。駕車前往研究所的路上他還是撥打了水悠然的電話，“什麽事。”她語調平淡。“以後晚上早點睡，家裏有老人，你要時刻照顧著。”“嗯”“還有，你現在很忙嗎？怎麽讓我爸送睿睿，他年紀大了你不知道嗎？”“好，還有事嗎？”她冷笑，曾經，他說，父母來了可以幫忙自己，結果，現下，他又如是說，原來有很多人，很多事是不能認真的。“沒了。”“那我有，今晚加班。”“什麽。。。。”陡然高起的聲音振的水悠然反射性地移開聽筒。“那孩子怎麽辦。”“我會和培訓班的老師聯係，他們去接，然後就在那裏吃飯，我晚上結束帶回家。”“水悠然，你覺得，你這樣好嗎？”他真真是厭煩至極。“上官博，你覺得，你這樣好嗎？”直接切斷電話。上官博摔掉手機，重重地捶方向盤，她的行為越發印證了母親的話，難道自己當初，錯了？


  與督導老師的交流從沒有這樣的費盡心思，水悠然一直試圖遮掩什麽，她會保持正常的技巧-——視線匯集，不超三秒，給對方一種非紋飾的感覺，她在傾訴，不斷地傾訴著工作中的迷茫與壓力，甚至不給他開口的時間，一個小時就這樣在自認為沒有被發現異常的狀態下敷衍過去，走出那方寸之地，水悠然長長地舒一口氣，周身鬆弛略顯頹然地回到辦公室，依舊細心地為自己沏茶，抬腕看看時間，距離下午的訪談還早，隨意翻翻資料便陷入沉思。質感極優的鋼筆於指端快速旋轉，淩亂，她不遺餘力地淩亂著，記事本上毫無頭緒地寫下此刻的心緒，水悠然的這個習慣從高中固著至今——思路每每繁雜時執筆勾畫。心神略略平複後她低頭再看，滿紙的潦草皆易辨認，他的名字，是的，遍布他的名字，怎麽會是這樣，怎麽能是這樣，四十二分的時間內腦海裏竟全然是他，不會的，不可能，自己一向是理智的，喜歡是喜歡但絕不會淪陷，絕不能淪陷，這是她早便設好的底線，然而，這滿目相同的三個字傲慢地嘲諷著故作鎮靜的她，它們在宣戰——分析吧，審視吧，內省吧，檢驗吧，擅長審慎的你跳出來吧，驅趕我，驅逐我，驅走我才是你應該做的，不是嗎？水悠然慌亂地搖頭，用力地搖頭，不，不，不是的，那不是我，我是有原則的——友達以上，愛人未滿，沒有越界，沒有，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仿佛在鄙視她的自欺欺人，他的名字依然尖叫著，沒有，嗬，擁抱，牽手，kiss，不是過界，不是分界，如果世界上有這樣的友情，那麽好吧，請給我一打。水悠然猛地撕碎它們，用力，用盡全力，而後蜷縮至沙發的一角，默默地流淚，承認吧，她終究還是無力阻擋自己滑向那可預見的不齒深淵，愛了，就是愛了，卑微地尋覓可笑的理由與借口在醜陋的現實麵前是那樣地軟弱蒼白，出軌，小三，狐狸精，在拚盡力量探求出口後，終於，終於，終於不可避免的和自己扯上了千絲萬縷的關係，怎麽辦？何去何從？任憑衝動地捉起手機，按下爛熟於心的號碼，“喂，悠然”為什麽他的聲音總是那樣溫潤。“我，”方才吐出一個字，便不能進行下去，這個電話的內容絕對空無。“嗯？”他低聲詢問，“你在哪裏？”努力拉平聲線。“教室，剛剛下課，怎麽了？”“沒什麽，哪個樓？”“文學院，302”“哦，好，那你先忙，bye。”“嗯，好”切斷電話的餘青唯頗覺莫名，卻無暇細思地陷入忙碌中，殊不知，那讓他情牽意惹的女子正自疾速而來。。。


  這座百年老校巋然佇立於街角，相比外界的繁華浮躁，她更似一個寧靜安詳的母親，頑強地守護玻璃般剔透晶瑩的靈魂孕育一代又一代朝氣蓬勃追逐夢想的有誌青年，水悠然愛極此地，張張清新的麵孔不染塵世，從他們身上她看到時光深處的自己，畢業時老師的臨別贈言猶在耳畔——家總要成，錢總要掙，奔走紅塵，莫忘曾經是書生。這許多年，每當倦了，怕了，迷惘了，便由此中尋求方向，不敢忘，不能失。可是今天，她無心駐足如此安然的美，匆匆忙亂的步伐直指那棟老舊的樓，相見他，立時，立地。講台上的餘青唯不遺餘力地引領學生探索歐洲文學史，之於本科生的授課他會適時做適當的翻譯，偌大的教室唯有他的聲音不斷回響，掃視台下反應時他突地看到打開的後門，隨即一個熟悉至極的身形輕巧而入，“呃。。”瞬間的激起令他反射地頓住，“古希臘，羅馬文學是歐洲最早的文學，可以說是歐洲文學的開端，都是奴隸社會的產物。。。。。”繼而切換成一係列的中文。作為衝動的後果，此刻的水悠然麵色難堪地置身於距自己兩個代溝的群體中不知所措-——沒帶書，沒帶包，連最低限作為掩飾道具的物品都無處可覓，不過，這裏有他，有他的聲音，直直望向前方的人，有點遠，矯正視力剛剛達標的她無法看清那張於腦海中翻轉無數次的容顏，無法交匯視線，然而這些完全不構成障礙，雙手托腮，極目遠望，便已足夠，一任分秒倏忽流逝。。。“我們今天就到這裏，下次課再見。”“哇，今天餘老師太照顧我們了，幾乎講了近半的中文”“是啊，可憐四級還沒過的我終於不用豎起耳朵還是混混沌沌的了”周圍的學生次第走遠，水悠然仍兀自沉浸於一圈一環的想象裏渾然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