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簡單的對話裏,心思顯露無疑
短暫愣神之後,上原朔走進近藤家宅的大門。
“詩織,去把自己的東西放回房間。你回來之前,你媽媽就整理過你的房間。”走過大門,進入庭院,近藤健吾停下腳步,看向兩人,“上原君,我會帶你去準備好的房間,如果感到疲勞,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說完,近藤健吾徑直走進前方不遠處真正的玄關,脫鞋進門。
“近藤同學。”趁著近藤健吾不看向自己方向的時候,上原朔湊近女孩。
“怎麽了,上原同學?”
女孩一邊努力向前拖動兩隻箱子,一邊詢問。
“說實話,我剛剛看到你們家樣子的時候,還以為會有傭人。”上原朔輕笑道。
“其實……大部分的武家都會有傭人。不過爸爸和媽媽不喜歡傭人,除了有時候準備飯菜、進行打掃會請人幫忙以外,其它時候是沒有傭人的。”
“這樣……”
上原朔若有所思。
說得也是,真要是家中有傭人,女孩到東京以後,需要麵對的最大問題就是一個人獨立生活。
但至少從平常相處的情況來看,除去料理能力比較苦手之外,女孩的獨立生活能力並沒有什麽問題。
而以那位近藤健吾叔叔與自家父親能夠成為好友來看,大概性格也是不拘小節的類型。
對比起女孩說到的大部分武家,近藤家應該反而算是異類。
想到這些,上原朔看到近藤健吾站在地板上,轉過身來。
“詩織,不要想讓上原君幫忙,自己把事情做好。”一邊聲音平穩地說著,近藤健吾一邊看向上原朔,“上原君,跟我來。”
“是,健吾叔叔。”
這下,上原朔再也沒有停留在女孩身邊的理由,隻能稍顯無奈地提起箱子,跟隨近藤健吾離開。
……
近藤家麵積不小。
這是上原朔跟隨近藤健吾繞了一圈,走上二樓,左轉右轉才來到自己房間之後,得出的結論。
“上原君,這段時間,從今天到阪東旗結束,你都可以在這個房間裏休息。”
近藤健吾拉開眼前的和式屏風房門,轉身看向他。
“謝謝健吾叔叔。”
上原朔禮貌致謝。
但……近藤健吾雖然不再開口,卻始終沒有讓開進入房間的道路。他微低著頭,雙手再次環抱,像是在想著什麽事情。
既是晚輩,又是客人的上原朔,隻能提著行李箱站在房門口,等待近藤健吾的進一步動作。
大半分鍾過去,聽到樓下傳來女孩聲音的上原朔終於看到近藤健吾抬起頭來,正對著他。
兩人身高差不都,而上原朔也正好近距離看到近藤健吾的麵部
仔細看時,這位一直聽聞,卻今天才見麵的女孩父親,看上去雖然比自家父親好些,但也有不少老態。
是因為阪東旗的事情?因為近藤家的事情?
上原朔心中浮現出疑問。
但很快,這些疑問就被近藤健吾的問題打到一邊。
“上原君,在你正式住下來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健吾叔叔請說。”
“你和詩織,現在到底是什麽關係?”問題問出的時候,近藤健吾的目光仿佛利劍,像是要刺穿上原朔的身體。
上原朔絲毫不為所動。
“既是同學,也是超出一般的同學關係。”
近藤健吾的目光稍稍放鬆了些。
“這個說法,倒不能說你是在說謊。”他拍了拍腰間的竹劍,“但也很狡猾,有些政年輕時的意思。”
“健吾叔叔?”
“雖然一直在鐮倉,但我多少還是會接觸些年輕人。”近藤健吾沒有接話,“友人以上,戀人未滿,對於你們現在的關係,是這麽形容沒錯吧?”
這次輪到上原朔陷入沉默。
近藤健吾的總結十分精辟,精辟到他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態度去麵對。
這位開門見山的父親友人,對於兩人之間的關係究竟是什麽樣的態度?
“這一點,你就不像政了。”沒有等到上原朔的答複,近藤健吾就自顧自地搖起頭來,“當初政和……政陷入熱戀的時候,對於這些事情毫不忌諱,甚至要到處炫耀。”
“健吾叔叔,您說這些究竟是……”
上原朔終於有些忍不住。
“放心,沒有什麽意思。”近藤健吾望向上原朔的身後。
窗外,太陽已經落下不少。
再過不久,或許就要沉入地平線以下,換成明月守望人間。
“玉龍旗裏的優勝,說明你至少在劍道上花費過不少心思。至於參加阪東旗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麽,我也不知道。”
上原朔愈發疑惑。
“說實話,如果其它家的小子黏著詩織,我早就一劍把他戳開。”近藤健吾歎了口氣,“但你是政的兒子,我是怎麽都做不出這種事情的。”
“我……”
“不用多說。”近藤健吾擺了擺手,“作為武家,自然看重劍道上的造詣。如果阪東旗上你能獲得成績,我也不會反對。但如果沒有成績,相信你也不會自己黏著不走。”
上原朔徹底無言。
原來近藤健吾領他來房間,是為了說這些事情嗎?
明明不想女兒被其它男人搶走,但因為自己父親和他的關係,不得不縛手站在一旁。
“午餐一會兒就會準備好。”近藤健吾神情一肅,從剛剛談及女兒有些意興闌珊的樣子裏恢複過來,“雖然時間晚了些,但也算是歡迎你回……來到鐮倉。”
“謝謝健吾叔叔。”
“不用謝我。”近藤健吾轉身離開,片刻就已經走到樓梯旁。
“還有件事情。”
才要邁步下樓,他突然停了下來。
“上原家那裏,你暫時不要去接觸。政和我說過,你這次過來,是以近藤家的身分參加阪東旗。
“在近藤家,我還能保證鬆平家不敢動你。但如果你和上原家重新接觸,我就很難給政一個交代了。”
站在樓梯邊上的近藤健吾轉過頭,語氣嚴肅地說道。
“我明白了,健吾叔叔。”
上原朔輕鞠一躬。
“明白就好。”近藤健吾微微點頭,走下樓梯,身影消失不見。
上原朔在原地靜靜站立好一會兒,才拿著箱子進入房間。
……
一樓。
就在上原朔跟隨近藤健吾走上二樓,去自己的房間時,近藤詩織拉著兩個碩大的箱子,一步一頓地來到自己的房間前。
呼出一口氣,鼓了鼓臉頰,女孩推開屏風大門。
所有的陳設,都和一年半之前她離開鐮倉時一樣,沒有半分變動。
算一算時間,她也已經有一年半沒有回家了……
將行李拖進房間,女孩突然有些迫不及待起來。
關上房門,女孩小跑向自家的廚房,木屐與地麵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媽媽,我回來了!”
穿過走廊,繞過用餐的地方,女孩很快進入廚房。
廚房裏,除了近藤育美之外,還有兩位身穿圍裙,正在忙碌的傭人。
準確來說,應該算是近藤育美短暫聘請,幫助她準備餐食的傭人。
“詩織,歡迎回來。”
聽到女兒的聲音,近藤育美向身邊的兩位傭人吩咐幾句,放下手中正在忙碌的事情。
用清水衝淨雙手,擦幹淨之後,轉過身的近藤育美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女兒撲到自己的身上。
“輕點,詩織,我都快要站不穩了。”近藤育美溫柔地笑著,將女兒擁入懷中。
不過話是這麽說,她的情緒也十分激動,差點就要控製不住手上的力氣。
畢竟女兒從小就生活在鐮倉,進入高校之後,就獨自離開鐮倉,到都內生活了一年半。
近藤健吾是個不擅長表達自己情感的人,性格也不允許他對女兒說多少句心裏話,但近藤育美卻不會有這樣的限製。
“說起來,詩織。”近藤育美力道輕柔地將女兒推開一小段距離,讓自己能夠正好看清她的臉。
“媽媽?”
“之前不是說過,要在東京學習料理的嗎?一年半的時間下來,學習得怎麽樣了?”
近藤育美麵龐上笑容依舊溫柔,但卻帶上了一點特別的意味。
“時間……時間還沒有到,還有一年半。”
“真可惜,我還想讓詩織你幫忙一起準備料理呢。”
近藤育美的話語中故意帶上了一點可惜的意味。
不過,女孩很快找到立足的角度。
“媽媽!我才回到家,你就想著讓我準備料理!”
近藤育美輕笑著搖頭,對身邊的傭人開口:“抱歉,和女兒好久沒見,我要和她說幾句話。剩下的事情,就先拜托你們兩位了。”
“是,夫人。”
兩位傭人聲音整齊地回答道。
“嗯。”近藤育美答應著,牽起女兒的手,“詩織,我們走。”
……
近藤健吾步伐稍顯沉重地走下樓梯,下意識地朝著女兒的房間走去。
這一年的阪東旗,裏麵代表的事情不少,但偏偏要參加比賽的,除去他自己的女兒,還有友人的兒子。
阪東旗是年輕人的事,就算出現險惡的情況,近藤健吾也不能夠以身相代。
這樣的情況,由不得他不憂心。
一路緩緩前行,近藤健吾很快來到女兒的房間前。
大門打開了一條縫,說話聲時不時從房間內傳來。
近藤健吾駐足靜聽。
“詩織,上原君也跟著來了吧?”
“是的,媽媽。”女孩的聲音有些疑惑,“為什麽要問上原同學?”
“你之前不是經常提到他的名字,再加上這一次玉龍旗,你們獲得優勝,我自然要問一問他。”
聽到這裏,近藤健吾湊近了些。
透過大門的縫隙,他看見房間裏的母女兩人正在收拾著行李。
而身為女兒的近藤詩織,動手的時候顯然更少一些。
換句話說,眼前的清醒顯然違反了他對女孩“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要求。
但近藤健吾沒有出聲。
身為父親,就要有父親的樣子。但既然妻子偶爾能讓女兒放鬆一下,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屋內對話繼續。
“玉龍旗那裏,雖然擁有能力的選手不多,但我想上原君應該麵對過大部分了吧?”近藤育美從箱中拿出一隻熟悉的抱枕,一邊搖頭,一邊笑著將抱枕放在被褥側邊。
“是的。”女孩輕輕點頭,“上屆二位的島原裏,擁有粘滯的鬆綺賢士郎。上屆優勝的九州裏,擁有破勢的山田淩平,還有擁有固勢、先發的荒武將太。”
近藤育美話題一轉,“詩織,你應該知道鐮倉這裏是什麽樣吧?”
“媽媽,你的意思是?”
“鐮倉這裏的武家,可比九州那裏擁有能力、但不成體係的人要強大。”近藤育美的聲音嚴肅了些,“上原君可以在九州戰勝那些選手,但在以劍術為主的阪東旗裏,他真的能夠打敗那些來自武家的青年們?”
聽到這裏,近藤健吾皺了皺眉。
友人兒子獲得玉龍旗的優勝,固然讓他感到歡欣,但……阪東旗和玉龍旗的烈度並不相同,而是遠遠超出。
先前的阪東旗裏,曾經有過淘汰選手圍攻晉級選手,以確立最終勝者的情況。
尤其是,勝負並不限於劍道的規則,而是劍術。
雖然不允許惡意傷人,但讓對手失去反抗的能力,才是阪東旗最根本的勝負規則。
對於出色的武家青年來說,一個對手可以輕鬆戰勝,兩個勉強,三個相持。
多於四個,甚至來到八個、十六個對手圍攻時,有誰能夠保證交鋒之間,不會出現真正嚴重的傷勢?
古時的武士相爭,稍有不慎就是你死我忘的情況。
上原朔練習劍道,固然是上原政希望他能夠強身健體,立下規矩。但也有部分原因,是因為上原政不希望他過多接觸容易傷人的劍術。
房間裏一時無言。
雖然近藤詩織對於上原朔的信心很足,但母親說的情況是真實存在的——上原朔沒有練習過劍術,卻可能要麵對練習過劍術的對手。
甚至可能不止一位。
“好了,不說這個了。”近藤育美的語氣突然輕鬆起來,“說說看,詩織,你喜不喜歡上原君?”
原本還隻是眉頭緊皺的近藤健吾,驟然捏緊腰間的竹劍。
“我……”女孩低下頭。
“嗯,我明白了,是喜歡。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近藤育美接上話語。
房間外,傳來東西斷裂的聲音。
母女兩人詫異地回過頭,卻再沒有聽見什麽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