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不願答應的第一事項
“就是他嗎?”
“就是他?”
近長道場內,十數位身穿劍道服的青年們看著從更衣室裏走出的上原朔,議論紛紛。隻不過因為近藤健吾正背對著他們,站在不遠處,所以沒有太過放肆。
而近藤健吾微閉著眼睛,既沒有去看上原朔,也沒有開口管束自己這些弟子們。
於是,當換上劍道服的近藤詩織走出時,議論聲再次大了起來,並且一下來到頂峰。
近藤健吾轉過身,睜開眼睛,掃了一眼自己的弟子們。
也包括剛剛入列的上原朔。
道場內鴉雀無聲。
“詩織,快一些。”近藤健吾看了眼女兒,指向眼前的隊伍,言語平淡。
女孩沒有說話,隻是加快腳步,小跑進了隊伍。
“不算今天,離阪東旗開賽的時間,一共還剩十四天。”雙手拄著竹劍,近藤健吾開始了他的講話,“照理來說,除去詩織身為武家後繼,必須要參戰之外,還需要另外遴選出一名參賽之人。”
“但,這位上原朔,上原君。從東京來到鐮倉,將要以近藤家的名義出戰。”
明明在場的弟子們都已經從戶田步口中得知了大致的消息,但聽到近藤健吾親口確認之後,還是免不了互相交流。
當然,用言語是不可能的,畢竟近藤健吾積威甚重。
所以,場上除去近藤詩織和上原朔之外,其它弟子們的眼神到處亂看,看得近藤健吾忍不住皺起眉頭。
“如果你們認為上原君不足夠以近藤家的名義出戰,可以去向他提出挑戰。如果在我的見證下,你們之中任何一個打敗了他,都可以取代他出戰。”
頓了片刻,近藤健吾再次開口,但這一次的目光卻望向了上原朔。
上原朔與他坦然對視,眼神中沒有任何負麵情緒流露。
既然要與其它的武家青年對戰,連近長道場裏的這些弟子都打不過,他還有什麽資格以近藤家的名義出戰?
不過,有些出乎他預料的是,這些弟子們並沒有因此出列提出挑戰,反而看起來有些樂見其成。
“從今天開始的兩周,進入自主練習以及互組對練,我會抽查你們的練習成果,但不會時時指導你們!”
近藤健吾沒有給弟子們多反應的時間,繼續開口說著,“詩織還有上原君,你們兩個先互組練習。等到十點半的時候,過來找我。”
說完,近藤健吾就朝著道場內部他自己的房間走去,隻留下弟子們在場內麵麵相覷。
就像是已經互相商量好一樣,不過幾秒鍾,弟子們向近藤詩織和上原朔簡單打過招呼過後,就四處散開,進入練習。
“近藤同學,這是……”上原朔有些疑惑地看向女孩。
“我也不知道,畢竟一年半沒有回來了,而且有一部分人我也不認識,應該是我去東京之後爸爸新收的。”
女孩果斷搖頭,表示對此並不了解。
於是,沒有辦法的上原朔隻能找到昨天遇見過的那位戶田步。
“戶田桑。”走到將要開始練習的戶田步麵前,上原朔特意改換了稱呼。
“上原……桑。”戶田步猶豫地接口,但也改掉了稱呼。
“抱歉,我有些事情要問戶田桑,請給我一點時間,可以嗎?”上原朔轉頭看向與戶田步一起練習的弟子。
雖然說是“請”給一點時間,但他的語氣卻不容置疑。
另一位男性弟子連連點頭,退後了好幾步,示意不會偷聽兩人的談話。
“上原師兄想要問什麽?”眼看兩人身邊隻剩下走近的近藤詩織,戶田守再次將稱呼改了回來。
“道場裏的大家……看起來都對上原同學接替他們出戰十分樂意接受,而且還有鬆了口氣的意思。”
女孩走到上原朔的身邊,明亮雙眸望著戶田守。
“師姐,就是因為圍攻戰。”戶田守的聲音略微低了一些。
“圍攻戰……”上原朔重複了一遍。
“上一次的圍攻戰應該還是在十幾年前,那一場圍攻戰裏,聽說還有人因為傷勢過重然後不治身亡的。
“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圍攻戰這種形式就被暫停了。但不知道為什麽……今年突然又被提起來……”
戶田守看著兩人,“這就是我知道的東西,師姐,我可以去練習了嗎?”
“上原同學?”近藤詩織看向上原朔,征求著他的意見。
“謝謝戶田師妹。”上原朔點了點頭,露出一抹微笑。
雖然癡迷於上原朔的笑容,但戶田守對於近藤健吾的命令還是不敢違反,輕鞠一躬之後,就急急跑向與她共同練習的那位男弟子。
上原朔站在原地,麵龐上的笑容漸漸消散,陷入沉思。
十幾年前,如果按照時間比對,剛好是上原政離開鐮倉的時候。
那麽那個時候,傷重不治的人,是否就是……
“上原同學,當時傷重不治的,應該是玲奈伯母……吧?”女孩再次靠近了上原朔一點,在他耳邊說道。
上原朔抬起頭,看著近藤健吾離開的方向,聲音略低地開口,“應該是的。”
“那?”
“先正常練習,等結束的時候,我會去詢問健吾叔叔。”
上原朔輕輕搖頭,晃了晃手中的竹劍。
“嗯。”
……
事實證明,近藤健吾雖說不會時時指導弟子們,但突然抽查這種事情卻絕不會少。
從清晨七點半開始,一直到傍晚五點半,除去其中固定的休息、吃午餐時間,近藤健吾的抽查總是恰到好處。
每次有人想要偷懶,或者因為訓練太艱苦想要休息片刻的時候,近藤健吾總會出現在道場中,接著用手中的竹劍教訓一頓那位弟子,讓對方知道偷懶的後果。
至於上原朔和女孩,上原朔不用擔心體力的問題,而女孩雖然有些稍有體力不支,但也正常挺了過來。
“你們兩個不跟我一起回去?”
站在道場門口,近藤健吾看著女兒與上原朔,大皺眉頭。
“不是,爸爸,我和上原同學慢慢走回去,肯定會趕上晚飯的。”近藤詩織低頭回答道,但又免不了微微抬頭打量一下自家父親的神情。
一旁的上原朔倒是昂首挺胸,神態自若地站立,看得近藤健吾恨不得上去用竹劍抽他兩下。
唯獨這是自己友人的兒子,怎麽也不好下手。
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見女兒並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近藤健吾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目送自家父親的身影消失在夕陽下,女孩終於移開視線,但卻沒有投向身邊的上原朔。
上原朔瞥了眼她手中的劍袋,輕笑著將劍袋拿過,一並提上,“近藤同學,之前不是還說練習得肚子都餓了,為什麽突然說先不回去了?”
“上原同學……”
“嗯?”
“一定要參加阪東旗嗎?”
夕陽斜照,落在女孩的側臉上。
而女孩的眸光,正落在身邊的少年麵龐上。
“怎麽突然這麽說?”上原朔保持著剛才的語調,繼續詢問道。
“上原同學應該也清楚,這一次的阪東旗,鬆平家肯定會動手腳的!”近藤詩織的聲音突然不受控製地大了起來,“十幾年前的那一次阪東旗,就是鬆平家對上原家動的手!”
“是啊,可那又怎麽樣呢?”上原朔微笑著,與女孩的視線相碰。
“怎麽樣……”女孩聲音轉低,“上原同學明明可以晚一年,等到明年再來以近藤家的名義參加……或者,或者以上原家的名義也行……”
“那近藤同學呢?”上原朔聲音平靜地詢問道。
他看著女孩慢慢低下頭,不敢再與他視線相交。
“我可以現在啟程返回東京,鬆平家聽到這個消息,鬆平秀忠聽到這個消息,應該會開心才對。
“那麽,近藤同學呢?近藤家呢?”
上原朔前進一步,看起來像是要伸出雙臂,將女孩擁入懷中。
但他的手臂終究沒有伸出。
就算要那麽做,也是阪東旗結束之後,幫助近藤家度過這一次的問題之後。
“可是上原同學,如果你參加了……鬆平家的目標肯定就不再是我,而是你了。”沉默許久,女孩霍然抬起頭,看向他。
她明亮的雙眸被夕陽鍍上絢麗的色彩。
“那又怎麽樣呢?”上原朔反而笑了出來,“最大的問題從來不是出在外部,而是出在內部。”
“上原同學?”
女孩不解地看著他。
“高尾山的那一晚之後,隻要我想,就沒有人能打敗我。”
上原朔輕描淡寫地說著。
特殊能力又怎麽樣?年齡大,資曆深又怎麽樣?
他難道不是在深淵裏久經掙紮,然後被眼前的女孩,還有一旁的東京都裏的古賀香奈拉出深淵的?
隻要他願意,他可以折磨自己,直到自己擁有打敗對手的能力。
那些能力,「記憶解放」也好,「破竹連矢」也好,「天叢雲斬」也好,哪一項都不是能夠輕易獲得的。
至少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聽說過有人擁有超過三項能力。
而他已經有了五項。
“上原同學……”女孩看著他的臉龐,突然感覺說不出話來。
既擔心上原朔被鬆平家下黑手,又開心於他為自己擔心。
但說到底,對於上原朔的信心,卻沒有動搖半分。
或許有些盲目,但她一直相信著。
“既然這樣,上原同學必須保證!”
“保證什麽?”
“參加阪東旗的時候,第一件事是保證自己的安全!”
“我覺得還是可以改變一下的。”
“不許改變!”
“嗯?”上原朔似笑非笑地看著近藤詩織略顯急促的樣子。
“不許改變,以自己的安全為第一事項!”
“嗯……”
“上原同學!”
最終,上原朔還是沒有給出確定的答案。
……
“詩織?”女兒回到家的時候,近藤育美罕見地發現女兒鬧了別扭。
“沒什麽,媽媽,我回房間休息一會兒,等一會兒吃晚餐的時候就會下來的!”
女孩快步走向房間,木屐打得地板“咚咚”作響,顯然仍舊對上原朔不肯答應她第一事項的要求感到不滿。
近藤健吾看著女兒跑向房間,接著看見上原朔表情平淡地走進宅中,一時火起。
這臭小子,明明已經知道自家女兒已經心係於他,還敢在自己麵前把女兒惹得生氣?!
平日裏,一直不苟言笑,保持修養的近藤健吾站起身,就要向上原朔走去。
“健吾。”近藤育美輕身呼喚著,用雙手輕壓他的肩膀,“現在發怒可不好。”
近藤健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原地僵硬半天,終於怒哼一聲,上樓而去。
“上原君。”看著自家丈夫離開的身影,近藤育美重新坐下,向著上原朔招呼道。
“育美伯母。”上原朔一遍應聲,一遍走向近藤育美。
“伯母能知道,你和詩織是因為什麽事情鬧了矛盾嗎?”
“不是矛盾,伯母弄錯了。”上原朔搖了搖頭。
“不是矛盾?那是?”
“是關於阪東旗的事情。”
近藤育美定定地看著他。
眼前的少年眸光坦率,沒有半點遮掩,並不像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
“好吧,伯母也就不多過問了,先回房間休息吧,晚餐要過一會兒才準備好。”
“是。”上原朔輕鞠一躬,轉身離開。
“對了,和詩織還是盡快和好吧。保持這樣的關係,對於參加阪東旗可不是好事情。”看著上原朔離開的身影,近藤育美再次提醒道。
上原朔的聲音遠遠傳來,“是!”
走過女孩的房間,上原朔稍作停頓,卻並沒有聽見裏麵傳來什麽聲音。
輕輕搖頭,繼續向前走前,上樓,進入屬於自己的客房。
在客房裏的榻上坐下,他從一旁包裏取出自己的手機,找到上原政的電話號碼,撥通。
“什麽事,阿朔?”上原政的聲音和幾天之前沒什麽變化。
“父親,十幾年前的那場圍攻戰,是不是鬆平家的鬆平秀忠對母親下的手?”
上原朔語氣平靜地問道。
“為什麽要問這個?”
長久的沉默之後,上原政聲音嘶啞地反問道。
“父親隻要告訴我,是不是?”
“是的,十八年前。”
聲音斷斷續續,像是扯開已經結痂,卻遠沒有愈合的傷口那樣痛苦。
“明白了,父親。”
上原朔掛斷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