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該怎麽形容這座繁華到虛幻的城市呢？

  被筆直的高樓大廈像利劍一樣切割成兩個極端。


  一麵是華麗，一麵是滄桑。


  所有的不安與憤怒都會被平息下去，而我們，抱著那份漸漸消逝的華麗，走向滄桑。


  【二】


  周深渺打不到車，急急趕到C中時，百年校慶已經開始了，她悄悄推開大禮堂的後門，靠著最後的位置坐下。


  顧邵安穿著筆直的黑色西裝站在台上，手裏拿著主持的稿子，一如既往的走著高冷路線，上天賜予了顧邵安無可挑剔的外貌以及傲人的記憶力，讓他無論做什麽，都是那麽毫不費力。


  晨昏從前麵弓著身子跑到她邊上，蹲著身，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怎麽才來呀？”


  周深渺往旁邊挪了個位置，晨昏這才站起身坐在了周深渺先前坐的位置上，“我打不到車，一路跑過來的。”


  晨昏無語的撇了她一眼，有些責備的說：“打不到車不知道打我電話嗎？我那車雖然小，但是裝下你還是夠的吧。”


  燈光突然間暗了下來，周深渺猛然間抬起頭來，舞台上隻有一台黑色鋼琴所在的位置有燈光打亮著，顧邵安從幕後款款走來，燈影隨行，像童話城堡裏的王子，一時間台下尖叫聲不斷，晨昏低低的說了句什麽，周深渺沒有聽見。


  注意力全放在了顧邵安身上，他手裏握著話筒，平靜的說著：“這首鋼琴曲，我想送給一個人，她或許在現場，也或許不在，但是我都想為她在大家麵前彈一次。”


  沒有說曲名，也沒有說送給誰的，便結束了，坐在鋼琴前，背影那麽筆直，燈光柔和的打在他身上，鋼琴發出很好聽的聲音來，很是優美，曲調是周深渺熟悉而一直很喜歡的C大調，她聽得出來，是《致愛麗絲》上半段，她聽得見自己的心砰砰直跳的聲音。


  可惜，她深知，這絕不是為她彈奏的。


  她隻是寄養在顧家的孤女，顧家收留她已是萬幸，還有顧叔叔對她的寵溺她已承受不起，更何況，顧邵安有多討厭她，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隻是《致愛麗絲》這首鋼琴曲，她愛了好多年。


  如今，顧邵安為他人彈奏起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難過起來。


  一曲罷，顧邵安起身謝禮，完美的融入了幕後的帷布中。


  晨昏也是震驚不已，他一再要求她，務必讓周深渺在他上台前帶到大禮堂，難道是為了向她示愛嗎？


  晨昏柔柔的笑道：“深渺，邵安也真是的，當眾彈奏這首曲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


  周深渺的心更是層層寒意，卻還是要強迫自己微笑：”真的很好聽，哥哥從來都是這樣，深渺都做的完美。”


  隻是那暗藏起來的心事，往後，大抵再也沒有出頭之日吧。


  周深渺看著又漸漸亮起來的大禮堂，以及又出現在舞台上，從容主持的顧邵安，依舊是帥氣的模樣，淺淺的笑著，聲音清朗，蠱惑人心。


  有件事，周深渺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就是，十七歲的顧邵安出現在她眼前，暖暖的笑著遞給她一隻紙折的千紙鶴時，她的心就被這溫暖貫穿，然後一直停留，縱使被顧叔叔帶來後，顧邵安給予她的不再是溫暖，而是寒涼，她也甘之如飴，守著那座早已荒蕪的城池，不願醒來。


  百年校慶結束後，顧邵安換了衣服，帶他們一起去學校東門吃火鍋。


  周深渺看著自己一身寬大臃腫的校服，再看看顧邵安一身休閑打扮，晨昏更是一襲火紅露肩連衣裙，秀出白皙的香肩，她無形中更是自卑起來。


  顧邵安和老板很是熟絡，看見他們進去，急急招呼道：“小顧，今天怎麽就三個人呢？\"

  顧邵安聳聳肩，看著老板淡淡的說：”那群小子，見到姑娘就和狗見了骨頭一樣，帶他們來人姑娘還敢嗎？\"

  老板被逗的直笑，給他們安排了樓上卡坐，點了鴛鴦鍋，顧邵安起身去洗手間了，晨昏笑著，給周深渺拆了她麵前的餐具，悠悠的歎息道：“邵安居然這麽體貼，還知道我不能吃辣，真的很好。”


  周深渺聽出她話裏有話，隻是笑笑，接過她遞過來的餐具，伸手拿小茶壺倒了杯葉子茶在自己杯裏，慢慢的喝著。


  一會菜就上齊了，鍋裏的湯在滾滾的冒著，卻是兩種不同的顏色，一邊淡若牛奶，一邊紅若鮮血。


  顧邵安坐在餐桌前，隨意拿起濕巾擦了擦手，一樣樣的涮著蔬菜，金針菇，牛百葉什麽的，周深渺向來不愛吃牛肉羊肉什麽的，隻挑裏麵的金針菇，海帶吃。


  晨昏夾了片羊肉卷給她，筷子還沒伸到她碗裏，顧邵安就開口了：“她不吃羊肉。”


  聲音很冷，聽在周深渺耳裏確實很溫暖的，晨昏一頓，將筷子伸進了自己碗裏。


  “那不是周深渺嗎？”遠遠的有好聽的女聲傳來，她嘴裏含著肉丸子就這麽轉身，看見來的是程曦和陸步凡，瞬間咳嗽起來。


  陸步凡急急上前，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晨昏低頭的一瞬，看見了顧邵安不甘而收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