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海陸並進
東尼·範·迪門的心情非常糟糕,他親自前來福爾摩薩是希望渾水摸魚,為東印度公司獲取更多的利益。
但事與願違,安東尼·範·迪門收買當地土著,勾結尼古拉斯一官一同數次攻打竹塹,妄圖拿下這座福爾摩薩的重要港口,其結局皆已失敗告終。
對方海上力量強大不說,就連陸地上的城池都是棱堡,無論是從海上還是直接從陸地上攻打竹塹,都讓安東尼·範·迪門無從下嘴。
安東尼·範·迪門縱橫遠東數十年,還從沒有這麽吃癟過。這讓他不得不重新開始審視那位素來未曾謀麵的對手,那位神秘的大明朝國王。
和尼古拉斯一官結盟到底是對是錯?
安東尼·範·迪門忍不住向自己發問道,平心而論,安東尼·範·迪門對明帝國的內部發生的動亂並不了解。
他選擇支持尼古拉斯一官也是基於拉攏一方海上勢力打壓另一方新興的海上勢力,以穩固荷蘭東印度公司在遠東權益的想法。
安東尼·範·迪門也考慮過和閩王洽談通商事宜,隻是對方在福爾摩薩主權問題上絲毫不肯讓步。這也是安東尼·範·迪門最終選擇和尼古拉斯一官站在一起的原因。
安東尼·範·迪門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目送荷蘭東印度公司遠東艦隊揚帆起航,離開了大員港。
這支艦隊的司令則是有這中國通之稱的福爾摩薩北部地區領事宇波烈士。
宇波烈士帶領船隊浩浩蕩蕩地出發了,這是荷蘭東印度公司有史以來在遠東所派遣出的最大規模的艦隊,其中不少艦船還是從巴達維亞調過來的。
紅夷人的艦船辨識度極高,沿海地區的漁民很快發現了紅夷艦船,並將消息告知了海軍。
朱琳澤在這些漁民出海前便已經發出了懸賞令,能得紅夷、鄭氏艦船之消息者,賞銀三千兩。
三千兩對於這些漁民而言無疑是一筆巨款,漁民們趨之若鶩,哪裏還有心思打魚,紛紛在海上尋找紅夷人和鄭氏艦船的蹤跡。
朱琳澤在得知已經偵得紅夷艦船的消息之後非常高興,還是要借助廣大人民群眾的力量啊。
負責偵查的幾十艘海鯊級戰艦在近海巡查了大半個月都沒見到紅夷艦隊的蹤跡,倒是漁民這邊有了意外收獲。
朱琳澤在詢問了紅夷艦隊和規模、數量、裝備、以及航向等消息之後,非常痛快地將三千兩白銀賞賜給了提供情報的漁民。同時讓李國誌迅速集結艦隊,準備在阻截並消滅紅夷人的艦隊。
李國誌很快帶著船隊出發了,朱琳澤的海軍這麽大動靜自然瞞不過鄭軍的眼線,鄭芝龍也很快得知了這個消息。
此時的鄭芝龍豪情萬丈,主力齊聚料羅灣,早已擺開陣勢,隨時準備和朱琳澤的海軍進行決戰。
朱琳澤的海軍遲遲不動,反倒是令鄭芝龍坐立不安,在得知朱琳澤的海軍主力已經出港東行之時,鄭芝龍臉上陰晴不定。
“東行,朱琳澤這廝是要先打紅夷人?”鄭芝龍的目光掃向桌麵上的海圖。
“我大明畢竟是天朝上國,就算要打紅夷,弘光朝也要和紅夷互遞國書宣戰方可開戰,不宣而戰又失我天朝上國風範,成何體統!”曾雲之父曾顯搖了搖頭說道,表示朱琳澤不會向紅夷不宣而戰,打算迷惑鄭芝龍。
“先生所言有理,不過朱琳澤並非常人,難免會行非常之舉。”鄭芝龍並不認同這位老幕僚的看法,要是以尋常藩王的眼光看待朱琳澤,朱琳澤一個藩王壓根就不敢掌軍,更不用說還做出攝政監國這等驚世駭俗之舉。
鄭芝龍此時的內心非常矛盾,支援紅夷吧,他就不得不分兵,在料羅灣和弘光朝水師決戰的計劃隻能落空。不救吧,紅夷船少,未必是弘光朝水師的對手,一旦紅夷人的艦隊覆滅,到時候朱琳澤就能騰出手來,海陸並進,對付他鄭芝龍。
這結果並不是鄭芝龍想要看到的,思慮再三,鄭芝龍最終還是決定出兵牽製一下弘光朝的水師,減輕紅夷人的壓力。
要是他的艦隊能和紅夷人的艦隊會師,他們的勝算將大大增加。
鄭芝龍命令還未下達,就聽見耳畔傳來整整火炮轟鳴之聲。
很快,幾個親兵跌跌撞撞地來報,敵軍數百門火炮齊發,大有攻城之勢。
鄭芝龍倒是見怪不怪,隻是伸出小指撓了撓耳朵,這些天弘光朝的軍隊炮擊不斷,鄭芝龍早就習以為常了。
這些明軍,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而已,隻放炮不攻城,並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直到又有幾個親兵麵色凝重地來見鄭芝龍,告訴鄭芝龍敵軍將雲梯和攻城錘以及盾車都搬出來,鄭芝龍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對方很可能是要真的攻城了。
泉州城下,朱琳澤不緊不慢地翻閱著泉州城內送出來的信件。
這些信件中不乏有前弘光朝官員送來的降表,對於這些降表朱琳澤並不感興趣。朱琳澤感興趣的是十八芝中甘輝和洪旭的信件。
要攻破一座城池,一個利益集團最好的辦法並不是在外圍強攻,而是從內部入手。
果不出施琅父子所料,鄭氏集團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鄭芝龍在坐大之後任人唯親,對鄭族中人太過偏心,甘輝和洪旭這連個集團的邊緣人物早就心生怨氣。如今又有施大瑄、施琅父子的前車之鑒,這二位現在也是蠢蠢欲動。
不過朱琳澤並不著急給二人答複,而是想先吊一吊他們的胃口,反正今天他也隻是對泉州府城、南安以及中左所進行佯攻,混淆視聽。
再者,甘輝和洪旭是真降還是詐降現在也還沒查清楚。
“這他娘的打出去的都是銀子啊!”
望著炮標官兵打炮跟不要錢似的,馮雙禮感到非常心疼。
“這些打出去的彈藥錢要是用來造火銃該多好,還能裝備不少火銃兵呢。”
“虧你還當過講武堂的教導,步炮協同的道理都不明白?”
朱琳澤讓親隨收起這些信件,白了馮雙禮一眼。不用彈藥堆,那就得用人命堆。
無論是古代還是近代亦或是現代,戰爭拚的就是後勤消耗,經濟實力。
在朱琳澤眼裏,老卒可比炮彈銀錢金貴,炮彈銀錢終究是死物,而人是活的。
“理事這個,但這麽多炮彈打出去,心疼啊。”馮雙禮痛心疾首道,“往後每天能不能少打點彈藥?”
“讓炮標的弟兄練練手也沒什麽不好。”朱琳澤淡淡道,“一會兒炮標的弟兄停止炮擊之後,你帶弟兄們衝一衝,拿出氣勢來,要衝,但也不能真衝,你可明白?”
“明白。”馮雙禮當然知道朱琳澤的意思,畢竟隻是佯攻,要盡最大限度地減少士卒的傷亡。
“閩王,黃將軍已經打到了漳州,隻是漳州城牆堅固,一時難以攻克,黃將軍缺少重炮,向咱們要炮來了。”
參謀部的總參謀閻應元拿著黃得功的信件來找朱琳澤。
閻應元原為標統,但參謀部成立之後,朱琳澤發現身邊缺少文武全才,便提拔閻應元為參謀部總參謀。
張煌言倒也適合當參謀,不過想到張煌言現在要負責政工工作,朱琳澤隻得作罷。
“南靖拿下了?這黃得功還是挺能打的嘛。”朱琳澤接過黃得功的信件說道,“明明兩三個月就能解決的事情,非要拖到現在。”
“不僅南靖拿下了,長泰、漳浦、詔安皆已拿下,目下漳州就漳州府城和海澄兩座孤城。”閻應元麵露喜色,“廣東和福建的聯係已經為我軍切斷。”
這是個好消息,不過朱琳澤也不覺得意外,鄭芝龍在陸上的兵力非常有限,隻能對個別重要的城池進行重點防守。
長泰、漳浦、詔安等地還是由當地的衛所兵負責守衛,至於營兵,福建倒不是沒有,隻是南方承平日久,南方的軍隊,無論是衛所兵還是營兵,和黃得功這些久戰營兵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再者,這些地方上的衛所兵和營兵又不是鄭氏集團的核心力量,鄭氏集團也沒給他們什麽好處,他們也犯不著為鄭芝龍賣命。
廣東方麵朱琳澤倒是一點也不擔心,隻要漳泉二府平定,廣東全境可傳檄而定。
“重炮百門,黃得功的胃口倒不小。”朱琳澤看了看黃得功在信件上索要的火炮數量,說道,“百門就百門,讓炮標那邊協濟一番,連人帶炮,一並前往漳州。”
此時,閩南近海。
懸掛紅底日月旗的明朝海軍和懸掛紅白藍三色旗的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遭遇。
東印度公司所懸掛的三色旗並非完全是尼德蘭聯省共和國的三色旗,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旗幟在中間有著VOC字樣,即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荷蘭語:VereenigdeOostindischeCompagnie,其頂部還有字母A,代表著阿姆斯特丹。
很多明軍船員並不認識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旗幟,但他們認識紅夷人的船。
此次出航他們已經收到了明確的命令:殲滅紅夷人的艦隊,驅逐紅毛,解救台灣的苦難同胞。因此在看見紅夷人的艦船之後,各船船長紛紛下令準備迎敵。
炮手們開始有條不紊地進行裝填,校正射擊參數。
宇波烈士和經常在福爾摩薩地區行走的船員們自然也認識明帝國海軍的紅底日月旗。
尤其是奧茨瑪,這旗幟他至今都記憶猶新。
“明國海軍的艦船,咱們是不是避一避?”
經過前幾次的教訓,奧茨瑪終於吃好幾塹,長了一智,請示宇波烈士是不是避開明軍的鋒芒。
宇波烈士伸展開望遠鏡,查看了一番附近的情況,苦笑道:“到處都是明國海軍的艦船,往哪裏避?”
奧茨瑪舉目望去,隻見規模龐大的明軍艦隊正呈扇形隊列朝他們包抄而來。
他們的東麵、南麵、北麵都是明軍艦船,西麵倒是安全,隻是現在向西的航向帶點逆風,雖然可以走,但走不快。
宇波烈士和明帝國的海軍打過不少次交道,對明帝國海軍船型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雖然對方的大船不一定追的上他們,但對方的海鯊級戰艦是三桅縱帆船,不僅能夠逆風而行,而且逆風行駛的速度比他們這些橫帆大船順風行駛的速度還要稍快,能夠在逆風狀態下輕輕鬆鬆地追上他們的大船。
直接掉頭逃跑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我們沒有向明國宣戰,明國的軍艦不會貿然向咱們開火.……”奧茨瑪還心存僥幸。
“當初我們打竹塹的時候,可沒有想過宣戰沒宣戰的事情。”
宇波烈士輕歎一聲,說道。
不宣而戰固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但事先不宣而戰的不是大明帝國,而是他們荷蘭東印度公司。
福爾摩薩的主權歸屬問題雖然尚不確定,但竹塹可是懸掛著明帝國的國旗。
從他們售賣福爾摩薩土著,勾結尼古拉斯一官攻打竹塹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向明帝國宣戰了。
宇波烈士心亂如麻,巴達維亞總督安東尼·範·迪門是他最為欽佩敬重的人物。但他現在望著眼前這支龐大到足以將他們吞噬的大明帝國艦隊,宇波烈士開始質疑安東尼·範·迪門聯合尼古拉斯對抗明帝國的舉措是失當的。
不幹涉明帝國內部事務,甚至直接向明國示好,或許才是更明智的選擇。
隻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他們已經沒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
奧茨瑪聞言心如死灰,難道我還要再做一次明軍的俘虜?
宇波烈士倒是表現的十分沉著鎮定,下令直接朝明軍軍艦衝撞而去,以期打亂對方的陣型。
明國人有句俗話:狹路相逢勇者勝。宇波烈士一直覺得這句話非常有道理。
“紅夷膽子倒是大,直接朝咱們撞了過來。”
李國誌望著橫衝直撞而來的荷蘭艦船亦是麵不改色,當初跟劉香當海寇的時候,跳幫作戰也是他的看家本領,這場麵還嚇不倒他。
李國誌淡定指揮船員們掉轉船頭,進行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