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重開海禁
“看出什麽端倪了嗎?”
鄭家水師的旗艦上,傷病尚未痊愈的鄭芝豹問鄭彩道。而他身邊就是浩浩蕩蕩,遮天蔽日的一百四十多艘大船。這一仗,他們鄭家可以說是傾盡了全力。
“他們放的炮越來越少了。”
鄭彩的觀察力還是十分敏銳,他們追擊弘光朝海軍的這些天雖然對方的炮火不曾斷過,但鄭彩還是察覺到了對方的火力密度這幾天是越來越低。
對方不過二十餘艘船,追了這麽多天都沒追上並消滅他們,反而被他們一直襲擾,這讓鄭彩感到非常窩火。
鄭軍水師的主力艦船十傳統的福船和廣船,速度不快,追不上對方的艦船。要是對方直接跑還好,關鍵是對方一直纏著你不放,這讓鄭芝豹叔侄二人非常難受。
“閩王,這馬沒騸,性子烈.……”
朱琳澤騎著西班牙人送的高頭大馬遊走於泉州附近的鄉間小道上,見朱琳澤一直乘騎未騸過的高頭大馬內心無比緊張,生怕朱琳澤出現什麽閃失,一直小心翼翼地在一旁護著朱琳澤。
“這馬不錯,個頭高,看著就威武,爆發了也好,隻可惜耐力差了些,也不知道咱們這地能不能養得活。”
朱琳澤對西班牙人送來的這些馬匹非常喜歡。目前他已經有一支數量可觀的騎兵,這支騎兵在亞洲,除了滿清之外再無敵手。
隻是他的騎兵所使用的馬匹品種也是以蒙古馬為主,西班牙人送的這些種馬要是能養的活,日後也能豐富騎兵的馬種。
“金標統要知道這消息肯定很高興。”閻應元不無豔羨地望著朱琳澤胯下的雄壯戰馬說道。
“山東那邊的軍情如何了?”朱琳澤問道。
滿清這麽早就開始編練綠營,這讓朱琳澤始料未及。
這件事也是目前朱琳澤最頭疼的事情,要是以後滿清老是拿綠營的漢兵當炮灰,以漢製漢,無論他打多少場勝仗也不能傷及滿清的根本。
滿清之根本還是在於滿蒙八旗。
“不容樂觀,這是今天李將軍和高將軍的急遞。”閻應元將山東送來急遞一封封交到朱琳澤手上,“還有馮巡撫的急遞。”
朱琳澤拆開軍情急遞,雖然他表麵上看著十分平靜,但內心實則十分慌張。隻是他不想,也不能在手下麵前表露出慌亂的情緒。
他現在是整個弘光朝的精神支柱,他要是慌了,下麵肯定要跟著亂套。
山東的情況並不樂觀,朱琳澤的兵力並不充裕,想要在整個山東將兵力鋪開死守是不現實的。
朱琳澤在山東采取的策略是重點布防運河沿岸的城池,這個部署並無不妥之處,隻是這一次他低估了滿清拿下山東的決心。
在李定國和金勝從豫南回援山東之前,多爾袞以濟爾哈朗為帥,孔有德的綠營為主力,兩黃旗和鑲白旗為其掩護,不計代價奪下了聊城這塊硬骨頭。
朱琳澤懷著忐忑的心情看完了這幾份軍情急遞,果然又不是什麽好消息。
李定國、金勝以及高傑的主力回師山東之後戰局也並未好轉。皆為清軍所敗,慶幸的傷亡並不是很大,各部隊編製尚全。
兩黃旗和鑲白旗這些滿清壓箱底的軍事力量還是不容小覷。
滿清收複山東一役表現最為出彩的還是孔有德的綠營,孔有德倒也是個人才,訓練出來的綠營兵雖然武器不如他們,居然也能和他的禁衛軍有一戰之力。
由於山東戰事失利,弘光朝從原來的全據山東,到現在隻剩下了兗州一府之地。
除此之外,還有個更壞的消息,那就是高傑在作戰中被流彈打中,重傷不起。
“告訴李定國,兗州不能再丟了,兗州是孤給他的底線,也是朝廷的底線。”朱琳澤讓閻應元給李定國回信,“若不能守住兗州府,讓他提頭來見孤。”
朱琳澤不是不能夠容忍軍事上的失敗,而是不能夠容忍軍事上的潰敗。
聊城因為主力不在,留守的兵力基本都是老弱而非精銳主力,擋不住清軍精銳的大軍圍攻丟了,朱琳澤可以接受。
李定國等人千裏馳援山東,人困馬乏,不敵清軍勁旅,朱琳澤也可以接受。
但現在李定國等人已經緩過勁,清軍一路攻城戰野戰打下來,傷亡慘重,要是這時候李定國再把兗州府給丟了,朱琳澤決不能容忍。
兗州府一丟,南直隸的徐州、淮安二府就不得不成為前線,而整個南直隸,朱琳澤一直是將其視為戰略後方,絕不容有失。
隻要過了兗州府,地形平坦,非常適合清軍的騎兵展開,清軍騎兵隻需要數日就能直接抵達南京城下,這對朱琳澤極為不利。
徐州和淮安二府需要兗州府作為屏障,以保障大後方的安全。
“豫南和湖廣那邊可有消息?”朱琳澤問閻應元道。
“暫無戰事,隻是堵總督和武標統來信,清軍主力入蜀,張獻忠不敵,目下已經退守川西一隅之地。”閻應元回道。
“李自成可有動靜?”朱琳澤繼續問道。
蜀地這麽熱鬧,李自成沒理由不摻一腳。李自成肯定不會隻滿足於在荊襄一隅之地立足。這麽塊巴掌大的地方,可養不活李自成的三十萬大軍。
“初時蠢蠢欲動,隻是念及蜀地為張獻忠所據,不敢輕舉妄動,清軍占據蜀地之後,李自成就讓李過和高一功入蜀。”閻應元說道。
四川在張獻忠手裏和在李自成手裏朱琳澤並不是很在意。李自成為人比張獻忠要寬厚,要是李自成能據四川,對於蜀地百姓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隻要李自成不打明朝實控區的主意,從滿清手裏搶地盤,朱琳澤還是願意支持李自成的。
當然,最糟糕的結局莫過於四川為滿清所據,滿清要是占了四川,隻要好生經營就等同於多了一個糧倉。
“李自成所需之物資,隻要給錢,除了重炮,全部都賣給他。”朱琳澤停下馬,問了閻應元一個問題,“如果你是張獻忠,這個時候你會這麽做?”
朱琳澤隻是想考校一下閻應元,不想閻應元卻表現的非常緊張,想來是張獻忠為反賊之故。
閻應元連連搖頭,急忙道:“屬下不敢。”
“孤問什麽,你答什麽便是。”朱琳澤不悅道。
“南下,入貴州、入雲南或是廣西都比留在蜀地強。”閻應元不假思索道。
得到答案後朱琳澤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像是孤的參謀,給堵胤錫回信,多家留意張獻忠部將的情況的,盡力招撫。”
張獻忠脾氣之倔強,這是朱琳澤沒有料到的,都快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還不明確表態加入抗清民族統一戰線。
張獻忠雖然這時候已經從起義軍領袖成為了一個劊子手,不過有一點朱琳澤還是非常佩服張獻忠的。那就是張獻忠誓死不降滿清,可比大明的很多文武大員強多了。
雖然張獻忠現在精神出了問題,已經不是一個合格的義軍領袖了,但張獻忠麾下的兵可都是好兵,稍加調教就是一支作戰經驗豐富的精銳。
要是能招撫部分大西軍,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朱琳澤也考慮過挖李自成的牆角,隻是現在他和李自成是明確的盟友關係,這個時候挖李自成的牆角有些不合時宜。
朱琳澤和閻應元商議了一些軍機之事,便聞給事中章正宸和馬嘉植來見。
這兩個給事中是朱琳澤派到福建考察民情,弘光朝初立之時,這兩個給事中便上疏反對當時十分荒唐的聯奴平寇之國策而被朱琳澤看中。
經過考察,此二人能力不錯,道德方麵雖然比不上海瑞這等道德楷模,但為官也算清廉。
閩粵收回來之後,朱琳澤打算給他們個機會,出任閩粵兩地的巡撫之職。
章正宸和馬嘉植兩人穿著一身滿是泥汙的直裰,騎著矮小的劣馬來見朱琳澤。
朱琳澤也不著急和他們談事情,見前方正好有一小漁村,便打算到前方的小漁村吃飯歇腳。
隨行的親隨在朱琳澤的授意下向當地的農戶的買了一些魚肉果蔬,令隨行的廚師烹飪。
在烹飪的間隙,朱琳澤和兩人在這個小漁村附近逛了逛。
飯食準備完畢,朱琳澤大大咧咧的坐下,讓章正宸和馬嘉植二人一同進餐。
朱琳澤雖無天子之名,但已有天子之實。
全天下明眼人都知道弘光朝雖名為弘光朝,但掌舵人並非弘光帝朱由崧,而是攝政監國的閩王朱琳澤。
二人有幸能和朱琳澤一同進餐,無不感到榮幸之至。
落座之後,朱琳澤也不急於落筷,問二人道:“方才看了這個漁村,你二人可有和體悟?”
章正宸和馬嘉植互相看了一眼,馬嘉植想了想,壯著膽子說道:“人太多,田太少。”
“說詳細點。”朱琳澤不動聲色地說道。
他對馬嘉植的這個回答還算滿意,這六個字倒是說到了點子上。
“臣方才留意了一番,粗略地看了看,這個村子約莫有七八十戶人家,以每戶六人計,全村約莫有四百五十人,而此村可耕之田據臣粗略估算,最多也就五百餘畝,算下來,每人能耕之田最多也就一畝餘。”馬嘉植說道。
“雖然漁民可下海捕魚補貼家用,但捕魚所獲無定數,且海上多風浪,凶險異常,就算能捕撈些海貨回來,恐怕也難以養家糊口。”
“說的有理,但賬可不是這麽算的,農戶也有窮戶與富戶之分。”朱琳澤夾了一口魚肉丟進嘴裏,說道,“咱們現在在的這戶人家可就有水田七十三畝,那些田少的農戶恐怕一戶也就隻有兩三畝薄田。”
“閩王明察秋毫。”二人拱手道,他們的眼睛一直落在桌上的飯菜,隻是遲遲不敢下筷。
“你們兩個到福建也快一年了,從閩西到閩東,再到現在的閩南都走了一遍,孤若讓你們治理福建,你們可有何良策?”朱琳澤繼續問道。
“開海禁!”二人異口同聲道,“福建地瘠田少,國初人少,閩省之民尚有田可耕,能夠勉強糊口。但現在福建的人口倍於國初,而新墾之田卻少之又少,想要養活福建數百萬生靈,唯有出海謀生一途。”
朱琳澤點點頭,福建現在具體有多少人口他還沒來得及統計,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福建現在的人口肯定已經遠超現有的土地承載能力。隔壁廣東的情況也差不多。
明中期以後,越來越多的閩粵百姓苦於天災人禍,田地稀少,苛捐雜稅繁重,不少破產的百姓出海下南洋謀生。
朱琳澤多次在報紙上提及開海之事,就是為了收複福建和廣東之後,為下南洋造勢。
當然,台灣也能夠吸收一部分福建廣東的難民,畢竟現在台灣的開發程度還很低,開發潛力還很大。
不過朱琳澤並不打算隻開發台灣一島之地,南洋還有更為廣袤的空間。
反正他現在已經和荷蘭東印度公司撕破臉皮了,荷蘭東印度公司在東南亞的膏腴之地,比如馬六甲和巴達維亞,他早就垂涎三尺了。
尤其是馬六甲,這可是戰略要地,現在要是能將這塊戰略地要地拿下來,可是造福子孫,福澤千秋的好事。
大明朝在國力強盛之時,對南洋地區的控製亦有先例可循,曾在舊港地區設置過宣慰司,不倫其控製力如何,但至少這些地方曾經名義上也是大明朝的一塊飛地。
論對這些地方的主權,大明可比荷蘭東印度公司要更合法。
鄭和下西洋之時,就曾在舊港地區築城造港口,建設倉庫作為船隊的中轉站。
海禁,朱琳澤不僅要開,而且還要開的很大。
現在不多占些地方,以後想占都沒得占。
更何況大明相比西葡荷英法等國,有這人口上的絕對優勢,隻要能邁出開頭最艱難的一步,走向海洋,將本土的流民遷移到這些地區,對海外殖民地的控製力絕對要比這些小國要強。
“海禁是一定要開的,但這海禁一開,如何管理沿海各省之百姓,便是一大難題。”朱琳澤悠悠說道,“尤其是閩粵,向來有出海營商的傳統,沒開海禁之時便有大量百姓私自出海,開了海禁之後又會有多少百姓會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