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初代榮光(六)
自從上次的晚宴事件之後, 阿諾德看光希比以前看得緊多了。
光希也不是不理解阿諾德的心情, 畢竟Giotto大她九歲,雖然在西西里人看來這可不算什麼離經叛道的事情,反而可以算作一樁浪漫軼事。
然而阿諾德作為一個出生於德意志的保守監護人,別說大九歲, 看他板著臉的嚴肅勁,可能大個五歲眉頭就得擰起來。
「我覺得啊,年齡真的不重要呀。」
旅店的房間內, 光希趴在阿諾德的書桌前, 頭頂的吊扇轉得悠閑, 敞開的窗外掛著綠植, 給塵土飛揚的西西里夏日帶來一絲綠意。
在她對面的阿諾德翻看著手頭的資料,關於自衛團的,昨晚Giotto親自送來,還遭到了阿諾德無情的白眼。
「你的意思,是對Giotto情有獨鍾?」
光希側頭趴著, 伸手去夠阿諾德的鋼筆玩,音調懶懶地:「我是認真地跟您討論戀愛觀啊先生。」
阿諾德緊閉雙唇, 從鼻腔里哼了一聲。
「別說Giotto先生比我大九歲, 就是先生您這樣比我大十歲的, 我覺得談戀愛也沒有問題的。」
聞言,阿諾德的目光終於從文件上挪開, 然後沒有防備地對上了光希明亮又直率的眼神。
「……哦?在情報局的時候, 暗地裡叫我父親不是叫得挺開心嗎?」阿諾德收回目光, 繼續低頭看他的文件,但精力顯然沒有剛才集中。
光希低低一笑:「開玩笑的嘛,因為先生扮演的身份的確很像我爸呀。」
眼看阿諾德的臉色要變,光希連忙補救:「但、但是先生更年輕!更好看!外表上絕對不會有人把我們真當父女的!」
阿諾德又從文件後面抬眼瞥她:「我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尤莉亞,你要把我當父親我也無所謂,但你要想好,我絕不會是個普世價值觀的好父親。」
阿諾德的這種鬼話聽聽就算了,相處這麼久,光希已經很能分辨他這種話的真實度,要是真聽信了他的話把他當長輩,那他估計是不會給她好臉色的。
於是光希捧著臉再次真誠地說:「我只有一個去世多年正直的笨蛋父親,阿諾德先生是我的監護人,這一點我絕不會弄錯。」
你看,這樣一說,阿諾德的臉色果然就好看多了。
所以呀,老成的光希感嘆,男人的心海底針,不能相信他們的話。
「你是不是在心裡說我壞話呢?」
面對阿諾德的灼灼拷問目光,光希捂著嘴搖頭,含糊答:「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
「……Giotto那一套倒是學得快。」
阿諾德放下文件,示意光希去取他的外套,光希對於他這種大夏天也要穿外套的紳士風度無法理解,但還是屁顛屁顛地去給他拿了,畢竟阿諾德這種衣架子,穿上正式的西裝外套的確賞心悅目。
「布魯尼有時會出現在亞特蘭大的酒吧,那裡我有個熟人,今天先跟著我去踩點。」
光希還沒來得及說出「先生你怎麼干起踩點的活了」,他就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根據「阿諾德微表情學十級」的光希分析,他的意思是你再多嘴就把你的甜食都給你沒收了。
於是光希一句話都沒多問,看著他把口袋裡的手銬取出來放在床頭,也乖巧地沒多問一句,反倒是他自己解釋一句:
「那家酒吧有政府的背景,帶進去惹人耳目,你的槍也放下——反正對你用處也不大。」
光希的拳腳功夫外加拿根棍子就天下無敵的氣勢,阿諾德對此非常滿意,這也是他這類行動都會帶上光希的原因。
但是在亞特蘭大酒吧碰見Giotto,這就顯然超過了阿諾德的預料。
燈光昏暗的地下酒吧內,跟著阿諾德一起的光希也看到了坐在一角、被窈窕女郎團團圍住的Giotto,這次他倒是沒有向之前面對光希那樣手忙腳亂,反而看起來風趣幽默,進退從容,在幾個風情萬種的女郎中,甚至不知說了什麼而引得她們笑聲連連。
「與人打交道是Giotto的強項。」吧台前的阿諾德這樣說,老派的樂調在酒吧里悠揚婉轉,他的聲音混在其中有些飄忽,「覺得陌生嗎?對於這樣的Giotto。」
光希倒沒覺得有什麼,她遠遠看了一眼,反問:「男人都喜歡這樣風情萬種的女人嗎?」
阿諾德沒有說話,光希卻又追問:
「身體上的成熟,和精神上的成熟,如果是先生的話,更喜歡哪一種呢?」
她的雙眼看著遠處,聲音聽起來卻彷彿在他耳邊呢喃一樣,字字敲打人心。
「不管是哪一種,我覺得你都不具備。」
阿諾德冷淡地做出評價。
光希瞥見了阿諾德之前指給她看過的一個布魯尼的部下,按照阿諾德吩咐的那樣離開這邊暗中戒備——唯一與阿諾德的計劃不同的,大約是光希朝著Giotto那邊走去的變故。
在這個間隙,光希扭頭沖他眨眼:
「真是遺憾,先生對我的了解還太少了。」
她回眸一瞬的眨眼,讓阿諾德露出有些訝異的神色。
那不像是他熟悉的尤莉亞,至少是他從未見過的一面。
聰慧,並非有勇無謀的果決。
想要阻止已經遲了,他等的人已經朝他走了過來,與他打了個招呼:
「Sky·lark先生,好久不見……」
「阿諾德好感度增加,目前好感度:62」
*
自衛團在西西里的線報多由小孩子傳遞,所以有關亞特蘭大酒吧的消息來得稍晚,不過Giotto並不知道阿諾德也收到了消息,他昨天送過去的文件只是一些關於布魯尼的舊情報,關於亞特蘭大的消息是他今早得知的,並沒有涵蓋其中。
阿諾德幾乎獨立於自衛團之外,卻又因有秘密情報局職務的原因,讓Giotto不能像他建議科扎特自立門戶一樣,勸說阿諾德建立自己的隊伍。
這一點一直是困擾Giotto的問題之一。
話又說回來,在酒吧里看到光希的的確確是更讓他以外的事情,因為他壓根沒想過按照阿諾德對光希的保護程度會讓光希參與這種危險事件。
他又轉念一想,光希的實力有目共睹,在亞特蘭大這樣的地方,她這種不容易引起防備的身份或許在關鍵時刻更能派上用場。
——但看著光希帶著笑容走近的時候,Giotto的直覺告訴他這絕對不是一場令人愉快的碰面,至少對他而言是這樣。
「這位先生,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穿著靛藍色紗裙的少女身姿窈窕,她甜美的笑容流露出讓人無法拒絕的親切溫柔,在Giotto還沒想好說辭的時候,她已經輕盈的坐在了他和另一個美貌女郎中間。
但她並沒有直接跟Giotto說話,反而扭頭先對她身邊的女郎笑著說:
「我喜歡你口紅的顏色。」
Giotto:……???
美人也是一愣,但光希好像看不見她眼中的詫異和疑惑一樣,兩人聊了幾句,隨後光希看了看Giotto,貼在美人的耳邊說了句話,再然後美人看他的眼神就變得意味深長了起來。
「你真是個可愛的甜心。」
臨走前,被光希哄得笑逐顏開的美人拿拇指從自己的唇上蹭了一抹緋紅,點在了光希的唇上。
「祝你們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說完,美人和她的朋友們說說笑笑地離開了。
「……你跟她們說了什麼?」
對這一切感到莫名其妙且匪夷所思的Giotto看著光希唇上的那一點嫣紅這樣問道。
光希端起Giotto桌上並未動過的酒杯,上等的威士忌,她喝了一口才慢慢解釋:
「我說,其實你是跟一位先生來約會的,讓可愛的小姐姐不要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她望著Giotto,非常可愛且無辜地眨眨眼。
Giotto呼吸一滯,差點沒暈過去,他扶著額頭大口喘氣,半天才說:「……意思是,你告訴她們,我喜歡男人?」
光希放下酒杯坐得端端正正:「我也不是故意的,因為看她們一直纏著你說話,你雖然表面演得很好,但其實也裝得很辛苦,所以就想到這個辦法幫你啦。」
「尤莉亞……」
「對不起Giotto先生。」
原本是想像阿諾德那樣板起臉拿出大人的架勢,警告她不許再有下次,可是看著光希這麼乖巧地承認錯誤,又狀似可憐巴巴地低著頭,Giotto真是半點狠話都說不出來,到最後也只是摸摸她的頭說:
「好吧,沒關係,我不介意的。」
但他想了想,還是補充一句:「不過我真的不喜歡男人。」
光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知道的,Giotto先生,不用特意強調。」
見光希又笑了起來,他這才鬆了口氣。
不忍心見她失去笑容。
不知為何,Giotto就是有這樣的想法。
「Giotto好感度增加,目前好感度:63」
原定的監視布魯尼部下的計劃被阿諾德截下,他和光希就在酒吧里一邊等著阿諾德跟那人談事,一邊喝酒閑聊,等到夜深時阿諾德辦完了正事過來找他們的時候,光希已經躺在Giotto的膝蓋上睡著了。
Giotto舉起手:「先說好,我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尤莉亞只是睡著了而已。」
阿諾德不置可否,伸手將光希輕輕搖醒。
「回去了。」
光希喝了酒很容易就困了,何況這個時間也不算早,直到她與Giotto告別後,跟著阿諾德走回旅館,她的腦子都有些鈍鈍的。
所以當阿諾德推開房門發現有人進來翻找過的痕迹,隨後去旅店老闆那裡詢問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人來過時,光希還沒反應過來。
旅店老闆說今天沒有生人住進來,只是說店裡新來的不知道他的房間不需要每日清掃的規矩,所以進去打掃了一趟,還提起了阿諾德床頭手銬的問題,因為打掃的人跟他說那東西不像是什麼便宜貨,所以老闆就隨口問了問阿諾德是不是警察。
阿諾德的身份當然不能透露,但普通人又的確不會帶著那種手銬,正當他思索用什麼樣的理由才會讓旅店老闆不會四處透露有個帶手銬的男人在他店裡時,迷迷糊糊的光希等得有些不耐煩,走上前抓住他的袖子晃了晃:
「先生,我能先上去嗎?」
旅店老闆的視線在兩人親昵的動作和光希的臉上打了個來回,隨即自以為很懂地恍然大悟道:
「抱歉先生,我的問題太多了。」
阿諾德:……
雖然現在不用想借口了,但他總覺得這個事情的發展讓他非常的不爽。
尤其是聽到旅店老闆扭臉就跟身邊的人說「別看有些人長得人模人樣,關上門居然這麼會玩」的時候,那種不爽讓他差點沒控制住回頭暴揍老闆。
「先生?」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的光希再次扯了扯他的衣角,「您還有事要辦嗎?」
察覺到阿諾德想要折返的動作,困得不行的光希也還是下意識地撤回上樓的步子,準備跟著阿諾德下樓。
「……沒有了。」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輕得不可思議,「回去睡吧。」
「阿諾德好感度增加,目前好感度: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