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殉情未遂
墮落神殿內, 高高盤踞在神龕前的高大神祗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 睜開了暗金色的眼睛。
整個神殿的空間在他力量的威壓之下發出了震蕩的嗡鳴聲。而他礙於空間的規則, 卻無法離開此地。
那雙暗金色的毫無感情的眸子里漸漸出現了類似焦躁不爽的神情，下一秒，擁有等同許可權的通訊器記事薄里卻傳來一條新的消息。
短短的兩個字, 可以想見主人是在如何倉促的條件下打出了這兩個字，上面寫著——
「殉情」。
擁有巨大黑色蛇尾的墮落神在看到這兩個字時愣了一下, 眼底里的焦躁不安和陰鬱在一瞬間盡數消退，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緩緩撫摸上虛擬屏上的這兩個字, 臉上神色有些莫測。
下一秒他才想到了什麼一般, 微微眯起眼睛, 周身氣勢驟增, 整個神殿空間都彷彿支撐不住般發出玻璃片爆破般的空間碎裂之聲。
然而就是晚這一秒鐘。
突然間, 一切歸於靜止。神祗垂下眼，從手指和龐大的黑色蛇尾開始, 他的身軀一點點變得沙化，歸於透明。
這是被排斥出關卡世界的表現。
……
幾乎同一時間, 相距不遠的另一處神殿內，神殿大門「轟」地一聲被打開，一個面目平凡的男人從裡面跑了出來。他的手中還握著一枚使用一次後生效的, 還在燃燒著的S級防護罩。這種防護罩可以擋下致命一擊, 但是用一次就一定會破, 不到關鍵時刻, 大部分人是不捨得拿出來用的。
更很少會有人想到還會有人用這樣的道具來做戲。
男人拿著防護罩跑到其他探險者面前，氣喘吁吁道：「好險，和我一起進去的那個計劃者其實是墮落者。他們見我是一個人，想殺死我坐實我是墮落者。幸好我還有這麼一個防護罩才逃過一劫。他和他的契約者還活著，這次暴露之後應該不會再在人前出現，我們還要小心一點才是，他的契約者很厲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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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蓬頭下的水漱漱而下，澆在年輕男人的身上。
吳非沒有脫衣服，他只脫掉了外面的白襯衫，套了一件黑色背心就站到了淋浴底下，冰冷的水流澆了他滿頭滿臉。
他不是一個會豪賭的人，性格上更傾向於風險規避，做事從不會給自己不留退路，從進入最終計劃開始，就做好了被淘汰的準備；榮光競技場開始后，他更沒打算十連勝到最後。
畢竟他了解他自己的實力，他的段位不夠高，過關經驗不算豐富，手上的道具儲備不夠多，給自家契約者抽的卡也不夠多……無論從哪方面來看，他和三胖這樣的計劃者都只能算作是最終計劃中新手中的新手，在一般遊戲里都屬於底層被收割的那一波。
即使他好運地擁有了行神，依靠行神的力量取得了今日出乎意料的成績，他也從不敢沾沾自喜，也不會將之視為理所當然。他早有準備會失敗，也認為當失敗真正來臨時他一定能坦然面對，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第一次失敗，竟然會是如此的……憋屈。
他閉了下眼，一拳打在了浴室內的牆壁上。
一隻黑色幼貓悄無聲息地頂開浴室的玻璃推拉門，從縫隙中鑽了進來，繞著他的腿走了兩圈，被飛濺的水珠沾濕了自己身上黑色的毛毛。
吳非感應到腿上小動物的觸感，連忙從出神的狀態中驚醒，飛速關掉了蓮蓬頭，彎下身把已經有些濕漉漉的小黑貓抱起來，抱在懷裡本能地用鼻子蹭了蹭對方。
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身上也是全濕的，連忙暫且把小貓放到一旁，換掉了身上濕透了的黑色背心和長褲，換上了一條淺灰色居家長褲和一件白背心，有拿過一條剛剛烘乾的大浴巾把小貓裹起來，把他抱在懷裡，給他一點點擦掉濕掉的毛。
「抱歉，」他低下頭，望向那雙暗金色的眸子，對自己懷裡格外乖巧的小黑貓小聲道，「我沒事，讓你擔心了。」
貓被耐心細緻地擦乾了一身毛毛，特別冷漠無情地一蹬腿從吳非身上跑了下去，恢復了冷漠無情的沈總形象：「抱歉。是我反應慢了，沒來得及自爆。」
「……啊沒事。」被沈行一說吳非也想到自己之前發的那條信息，心中不由多了一份羞赧，把之前的那些憤懣不甘憎怨的負面情緒都壓下去了許多。
他擺擺手道：「當時時間確實很緊，我發那條信息也是想爭取一下，本來也沒想一定就能成功。」
這可是沈總第一次對他說「抱歉」，才不該用在這種時候。
事後復盤，他也想不清楚自己當時怎麼就寫下了「殉情」這兩個字。可能是覺得只有這兩個字才能在當時緊急的情況下言簡意賅地傳達「我快被人搞死了，行神你看看你能不能自爆或者什麼不計性命的方式把其他人也都弄死，咱們至少爭取幹個平局」的意思。而這個意思，「自/殺」等詞都無法用兩個字就較為完整地傳達出去，令看到的人領會精神。
他當時算了一下，他們所在的那個神殿離真正的墮落神殿是最近的，而探險者們才激活了一個神殿的力量，和墮落神的力量差距想必還很大。如果墮落神不惜自己的生命做大規模殺傷，說不定還真能把所有人都搞死。所以他才會緊急地發這樣一條信息給行神。
可惜最後還是沒趕上，不過也在意料之內了，時間太緊，被凈化的速度比他想象得還快，並不能怨行神。看來反派死於話多的定律也不適用於現實，那個潘西話不少，但下死手的速度也一點也不慢。
「……就是那個人，太討厭了。」吳非小聲嘟囔道，沒意識到自己此時到語氣有點像在「告狀」。
人在對自己親近又覺得可以依賴的人面前才會告狀。
「嗯，下次遇見了收拾他。」沈總依然是一臉冷淡地冷聲道。
吳非卻突然好像被對方這兩句平平淡淡的話安撫到了，被坑害的負面情緒此時已經消散地差不多了，理性又重新回歸。
這次是他太相信理性人的假設，太相信規則了，潛意識裡並不認為有人會違背自身的最大利益選擇那時對他出手，所以才會中招。還有一個漏洞，就是一開始自我介紹的時候，他還和以前一樣報的是真名，所以雖然有偽裝系統，但多個特徵印證之下，對方還是能鎖定自己。
這一點需要注意，走過的關卡越多，勝的越多，在那些零和博弈的遊戲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結下仇，出現今天這樣的情況。
吳非冷靜下來，開始主動搜索這個「潘西」的相關資料。
對方作為星球戰隊正式隊員的一名，還是很有名的。他有一個稱號叫做「影子」潘西。據說他曾經是沸點星球上一個默默無聞的街頭魔術師，不被任何人注意，沒有任何存在感。直到他的這些特質被當時沸點星球戰隊一名隊員發現，引薦他成為了星球戰隊計劃者預備役的一員，開始接受沸點星球正規的培訓，他的這些優勢和特點才得以發揮。
他整個人的氣質就像一團影子一樣，沒有什麼存在感，不容易被注意。但也正因為這種特質，他擅長偽裝和冒充，能偽裝成各種身份，冒充各種各樣的人。再結合魔術師的一些小伎倆，他還擅長一些妙手空空、偷天換日的把戲。
吳非想起那張正好抽中他們兩人的簽，恐怕就是這個潘西操縱的結果。
除此之外，他的契約者最為知名的也是一張「影武士」的SS級身份。這張影武士身份卡已經被加強過多次，距最終計劃數據分析區的專家分析至少已經被加強了六次，實力超俗。他不僅行動快、攻擊高，可以像影子一樣潛伏攻擊，而且還有一枚「影之心」可以離體存在，如果不找到影之心摧毀，或強迫其切換身份，那這個影武士無論受到多重的傷，都可以快速恢復，而不會致死。
果然是個很難纏的對手。
吳非冷靜下來了，有人替他不冷靜。袁老師自己關卡結束后了解到吳非這邊的情況，第一時間鏈接了通訊來慰問，接通之後先嘰里呱啦地把那個潘西罵了一頓，然後問吳非：「你做什麼呢？」
吳非說：「我在看我被淘汰這關的直播記錄。」
袁老師痛心疾首：「你怎麼還在看那個鳥人！快！我命令你現在馬上關掉記錄視頻，轉過身去，看看行神，洗洗眼睛！」
吳非在通話里低笑了一聲：「好。」
很多人在遭遇挫折和失敗之後會產生逃避心理，會至少暫時想避開給自己帶來挫敗的東西。
但是吳非不會。
越是在哪裡跌倒，他越是要把哪裡研究透了，把自己不足的地方補足了，再在這裡站起來。
接到三胖通訊的時候，他的直播記錄其實也正好看完了。
那個潘西果然很強，他竟然真的依靠自己的偽裝和騙術，以及他的契約者的武力和影武者的特殊能力，殺死了全部探險者，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對手很強。
所以他要變得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