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遇襲
而無論是死神還是神仆, 都必須符合他們在人間的身份設定,不能脫離角色應有的面目, 否則就要被扣除死神點數或者神仆點數。
吳非軍閥之子的身份屬於高級身份, 扮演起來限制比較少, 他「父親」吳大帥是一個粗人, 後來的學識全靠自學, 但他本人卻成長於吳大帥發跡之後, 從小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所以無論他表現得是什麼樣的性格、什麼樣的行為舉止, 都能解釋得過去。
沈行的兩個身份則不同, 無論是落魄的留學生還是出身底層的街頭青年,都是低級身份,也要求其一言一行都符合其身份固有的邏輯和舉止。
年輕、有為、不擇手段、野心勃勃……但又把一切野心和心思掩飾得極好, 至少在吳非面前,他完美地表現了一個後輩的形象。
就是吳非作為一個老實策劃,每次聽他行神清清淡淡非常自然地叫他」叔叔「的時候,還挺不自在的,有一種自己在占人家便宜的感覺, 並沒有最初想象中的暗爽,直到後面被叫得久了,才漸漸適應過來。
如今沈行邀請他去竟輝縣, 不論對方是出自什麼目的, 他都肯定是要配合的。
很快便到了兩日之後, 吳非、沈行、朱副官和司機坐在一輛車內, 他們前後還各有一輛黑色汽車,裡面坐的是安保人員。
整個江左省都是吳家的大本營,其他人很難在這裡對吳家的人動手,所以從市區吳公館到竟輝縣一路上,他們並未安排過多的隨同人手來負責保護安全。
途徑一段山路時,需要穿過一段不短的隧道,等到他們從隧道中出來時,跟在他們後面的那輛車卻不見了。
而這是在1937年,沒有手機、沒有移動互聯網、更沒有後世的那麼多即時通訊工具。所以他們現在聯繫不上後面車子的人。
兩輛車沿著路邊停了下來,從前面的車上下來一個人,主動下車向漆黑的隧道內走去,去查看情況。
吳非從亂世中成長起來的危機意識讓他直覺覺得有些什麼不對。
就在這時,從道路兩側山體上突然衝下來一群身穿山野作戰服、臉上畫著油彩,一早埋伏在那裡的人。
這些人目標明確,從山上衝下后立刻便向吳非所在的車衝去,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就先打爆了兩輛車的車胎。
坐在副駕駛位的朱副官吃了一驚,立刻轉頭去看沈行,睜大眼道:「你!」
毫無疑問,在這位對吳家忠心耿耿的副官眼中,這一切十有八/九都是這個從外面撿來的、無論如何都養不熟的狼崽子所一手製造的。
沈行卻沒看他,動作利落地從後座底下的保險箱里取出一柄□□,迅速拼好后拉開車門走了下去,回頭對吳非道:「待在車裡別動。」
說完便大力關上了車門。
吳家畢竟是軍閥出身,即使正國統一后的這些年看似已經成了良民,但底子畢竟在那裡,也少有他們這樣家中豢養私/軍的良民。即使外出出行,車裡也都會藏著武器。
後面那輛車不知所蹤,十有八/九是中了埋伏,前面車裡有三名護衛,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兩個司機也都是行伍出身,總的算上,吳非他們這邊有八個人。
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那些埋伏的人足有二三十個,且都攜帶著熱武器,很快吳非這方的護衛便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傷亡,折損了兩個,還有剩下三人在勉力支撐。
沈行卻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兇悍和戾氣。
他平時總是作衣冠楚楚的打扮,氣質卓然,除了偶爾展現出的狠戾,不明內情的人很難從外表想到他的出身——朱副官眼中,在過去在吳家的三年裡,他似乎一直在試圖通過這種方式向他的叔叔靠攏,來爭取對方的認同。而這一招看來也卓有成效,至少朱副官覺得,他們少帥便被年輕人這幅偽裝的外表所蒙蔽,而忘了對方本質上是個什麼樣的人。
此時他穿在外面的制服扣子早已在亂斗中散開,制服鬆散的披在身上,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衣,他的衣服上染了血,從白色襯衣的胸口,到制服挽起的袖口,而他拿著武器狠戾地漠視著試圖靠近的襲擊者,如同一隻被侵犯了巢穴的凶獸。
看他這個樣子,朱副官反而有些懷疑起自己之前的推測——莫非這真不是姓沈的布的局?
朱副官聽到過一些傳聞,說是這位沈公子不愧是曾經在底層街頭打拚過活的,身手極好。但自從來了吳家之後,沈行就比較少有親自出手的機會,更不會在吳非面前出手。
他向吳公館的下人打聽少帥的喜好,打聽關於故去的沈先生的事,知道少帥喜歡沉靜博學的人,便在吳家裡表現得好學而穩重,故意把自己變成少帥喜歡的樣子,又怎麼會在其面前展示自己逞兇鬥狠的一面。或許是知道自己今天所擁有的這一切都是誰所給予的,這個人在外面翻雲覆雨,卻只在少帥面前隱去本性,曲意逢迎。
但是如果有一天,他胃口變大到,他想要的東西少帥已經給不了了,又會怎麼樣?
因為了解了這些,又有這個念頭縈繞不去,朱副官始終對這個理應作為吳家繼承人的年輕人心懷忌憚。
而現在他親眼看到了所謂的身手極好,究竟是好到了什麼程度。
遠程交火對方始終沒能討到便宜,兩個襲擊者有些按捺不住,在槍彈掩護下一左一右地向他逼近。沈行卻始終冷靜自如,抬手一槍正中左方襲擊者的心臟,同時快速向旁邊一躍,有如神助般正躲過了右方襲擊者的子彈,同時一腳踹在襲擊者的肩頭,直接將其右肩胛骨踹裂,倒地不起。
很快,吳非這方加上沈行,能行動的還有三個人,對方那邊也只剩下十幾個人。朱副官始終留在車裡保護吳非,沒有出去。
兩方僵持不下,子彈也都將耗盡,襲擊者卻仍不肯放棄,竟從腰間抽出刺刀,如死士一般奮不顧身地向吳非車子的方向衝去。
沈行的子彈也打空了,他舉起槍照著頭襲去,打倒一個衝到近前的襲擊者,順勢扔下槍,搶過他手中的刺刀,一個回手就向身後另一人砍去——
鮮血迸濺,染紅了他半面衣襟。
他持刀在手,去勢不停,以一敵三扔不落下風,且手段狠戾,殺人如劈木一般安然冷靜,只瞬間又結果了衝過來的三人。
一個照面就死了五個人,剩下的襲擊者一時也被震懾,失去了最初悍不畏死的勇氣,一時竟然沒人再往前沖。
就在這時,兩輛大車快速向這邊駛來,到了近前時很快停下,從上面跳下許多制服整齊官兵。
剩餘的襲擊者見狀呼哨一聲,就向兩邊山上跑去。
原來這條路離竟輝縣已經不遠,竟輝縣那邊的人早已經得到消息,今天沈公子和吳先生要來視察,早早就做好了迎接的準備,後來卻久等不至,於是派了人前來迎接,查看是什麼情況,沒想到一來正好遇到這一情況。襲擊者見來了援兵,便飛速向山上撤離,前來迎接的援兵也緊隨其後去追捕。
吳非看得有些愣,突然間車門被打開,沈行身子探了進來。
他身上已經沾滿了血,臉上、衣服上、手上,到處都染著血。但他卻彷彿恍然不覺一般,探進身子攬過吳非,扶著他的臉細細打量著他,似乎在確認他的存在與完好。
他手上的血蹭到了吳非的臉上,又被他用染著血的手抹開。他喟嘆般輕輕把頭埋在吳非耳邊,唇擦過他的耳垂,纏綣至極:「……叔叔,我不會讓人傷害到你。」
坐在副駕駛的朱副官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連青年眼中細微的、隱藏極深的神情都沒有錯過,對方喟嘆的那句話滑過他的心頭,卻沒能讓他忌憚的心放鬆半分,反而又升起一份隱秘的、說不清的警惕。
可他所追隨的、歷經大風大浪的吳少帥卻彷彿又再次在自己這個唯一血脈後輩的身上失去了應有的察覺和警惕。他不僅沒有對對方產生一絲一毫的提防,反而因為這次捨命相護而對對方愈加地信任,把很多更重要的事務交給了對方。
然而,養不熟的猛獸會因為這些小恩小惠而熄滅他們渴求的、貪婪的、慾壑難填的野心嗎?
不會。
男人所給予的,只能讓它的胃口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