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七章 【痛徹】
陸璟琛便攬緊她的腰, 托起她腿窩,慢慢地直起身重又坐好,再將她放到大腿上摟得緊緊的, 下巴擱進她的頸窩裡,她動了動, 小聲說:「我還是下去坐吧,這樣你會舒服點。」
他的臉埋在她的頸間, 輕輕地呼吸著,搖了一搖頭, 又蹭蹭她, 挺拔的鼻樑刮著她頸窩一陣癢,心微微有些輕飄, 嘴角就止不住揚起來,只得由著他了,抱住他的脖子,臉貼著他烏軟清香的頭髮。
剛剛他撞到車門上,後背應該紅了一片, 幸好上次給他臉部消淤的藥膏還有剩的。
車子離開商業區,行駛在一條寬闊的馬路上, 路邊有一排燈, 籠著微弱澄黃的光, 極遠處是深不見底的漆黑, 兩束雪亮的燈光筆直的照過去, 四下里只余呼呼的風聲, 司機望向車窗外的後視鏡,就見離車尾很遠處,有一輛漆黑的轎車。
剛剛擠在密集的車流中,車輛又多又雜,那會並沒有察覺到,司機一看情形不對,立刻踩著油門往下壓,加快行駛速度。
果不其然,車后的那輛車也加快了速度。
司機雙手握緊方向盤,從內後視鏡里看了後座一眼,余青靠在他的懷裡,察覺到身下的引擎聲越來越響,嗡嗡的震動著,又在慣性下不由自主地更加貼緊了他,不禁抬頭看過來,明亮的杏眼裡透著驚疑,他如實說道:「小姐,少爺,請坐穩,我們遇到一點麻煩了。」
余青下意識地扭頭,看向後車窗,車尾后不近不遠地有一輛車,路燈澄亮的光順著那車前蓋一瞬瞬往後飛逝,就見前車窗里,那人的臉忽暗忽明,面部的肌理綳得極緊,英俊而凜冽,一雙深沉的黑眸犀銳地盯著她。
直到她看過來。
他眼中隱著猙獰的灼熱,有如餓狼爍出幽幽的綠光,臉上的皮膚竟就顫跳起來,眉棱壓得更沉,嘴角微咧。
是林淮!
她震驚地發出抽息,也不管陸璟琛願不願意,扒開他的手臂往旁邊坐下去,給他系好安全帶,再給自己繫上,伸手摟住他清瘦緊實的腰,臉貼在他胸口處。
陸璟琛也自然摟緊了她,清俊的眉眼微垂著,凝望著她烏黑的發頂,湛澈的眸里便流露出困惑,帶著疑問「嗯」了一聲,嗓聲沙啞低沉,又微微上揚。
隔著絲滑平整的襯衫,四下里的風像是漸漸遠去,一切都沉靜下來,只有他寬闊又溫暖的胸膛,鮮活有力的心跳聲,砰咚,砰咚,輕觸著她的臉,鋪開一片暖熱,可是潛藏在心底的躁亂不安,始終沒有消散。
猛地一陣可怕的壓迫力襲來!
轎車在寂清寬闊的馬路上一瞬飈到極速!
轟轟的引擎聲中,車窗外的建築夾著車燈化為流光,陸璟琛驚得收緊雙臂,將她嬌軟的身子護得死緊,再伸手護住她的頭,臉緊緊貼上她冰涼的額角。
司機倒顯得格外沉著冷靜,嫻熟地切檔操作,一個轉彎,握著方向盤急轉過去,輪胎狠狠刮擦過地面形成一道黑痕,聲音極是刺耳,車子便沿著彎道筆直地駛出去,沒過一會,又來個急轉。
她難受到極點,五臟六腑都隨著車身劇烈地震晃著,翻江倒海般,湧上一股股酸水,灼的喉嚨漫開異常的苦意,只能咬牙堅持住。
許久,那□□的壓迫力才慢慢消散,車速變得平緩,連風聲也低了下來。
她睜開眼睛,車身兩邊稀稀疏疏的幾輛車,街道上行人極少,暈黃的燈光在眼前一閃一閃,耳畔靜得趨於凝固,她恍惚是在夢裡一樣,自他的懷中抬起頭,看向內後視鏡,司機恰巧也看過來,臉上帶著友善的笑,說:「已經安全了。」
她全身的力氣便頓時一松,在他懷裡往下沉了沉。
陸璟琛也抬眸,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目光里驚惶未定,落在她的臉上,看她只在那裡發怔著,以為她受到了不小的驚嚇,連忙輕輕地親起她的臉,又學她,手撫上她細密的髮絲,順著她發頂溫柔地往下撫摸,烏亮的眼眸印著她,儘是深綿炙熱的寵溺,滲著淺淺笑意,低下眉梢來。
阿青,不要怕,不要怕……
夜深人靜的時刻,他們終於回到了別墅,陸奶奶親自開的門,當瞧見陸璟琛的神態平靜,氣色也較好,一顆懸緊的心這才放下,於是笑著撫了撫胸口,說:「沒事就好。」
余青還有一些恍惚,點了點頭,從鞋櫃里拿出他的拖鞋遞給他,再拿出自己的,換好以後,一起身才發現陸奶奶身邊還有一位男人,淡褐色筆挺的西服,溫文爾雅,笑起來時分外斯文:「余小姐,小公子。」
「好久不見。」
她驚詫的叫:「肖醫生?」接著手心一緊,灼熱的手掌親昵地包裹上來,扣住她纖細的手指,牢牢交纏,她轉頭看了一眼他,就見他眸里綿密的溫柔。
肖尋早對他們撒狗糧的行為習以為常,兀自解釋說:「是夫人打電話讓我過來的。」隨即,溫和的目光掃向她身旁,定格在陸璟琛俊美而冷邃的眉目間,精緻的如玉石雕刻,察覺到他在打量,便側過臉,那面色依然沉靜,同之前相比,卻多出一種微妙的活氣,不會顯得毫無生機。
他唇角向上一翹,心裡有了一些判斷,便道:「小公子第一次參加應酬,心理方面肯定會出現問題,我過來和他溝通溝通。」
她粉白的細唇動了動,卻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轉過身,怔怔的望著陸璟琛的臉,胸腔里異樣滾燙,火熱的燥氣肆意地衝撞起來,嗓音暗啞:「那你們去聊吧,我先回房間洗澡。」就抽抽被他牽住的手。
陸璟琛動也不動地注視著她,眸里的光芒撲閃著,似乎陷入了思考,半晌后,終於有了決定,高興地低下頭親親她的唇,這才鬆開她。
余青提不起勁來,只能牽強地笑了一笑,頭也不回地上樓去。
她又想起了他,昏暗的光線下,那一雙狂炙尖細的黑瞳爍著幽光,眈眈地凝視著她,是被絕望焚噬成了灰燼后,又燃起的一絲微芒,帶著絕望的狂熱,奮不顧身,而等她看過來以後,他的嘴角竟微微咧開,猙獰地抽顫著,彷彿是在笑。
她不由打了個寒噤,涔涔的冷意滲透進骨縫裡,席捲起從未有過的驚懼。
林淮瘋了。
從前的他絕不會是現在這樣毫無理智。
路上的車越來越少,最終只有他這一輛車孤零零的在行駛,他不知道要去哪,茫然的一直朝前開著,這是剛買的新車,美國知名品牌,買的時候花了他自己大半的積蓄,父親知道後幾乎暴跳如雷,而他只是想著,陸家能帶給她的生活,他一樣能夠做到。
最後,他將車開到海岸邊。
車子里昏暗無光,林淮熄滅引擎,拿出手機,他明白她現在有多討厭他,也明白這時候該放棄了,可是身不由己,就像去上軍校的時候,對於愛情,他還沒有意識,卻在離開她的第一天起,便夢見了她。
夢到很小的時候,她被人欺負,哭哭啼啼的來找他,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說話,濃密的眼睫毛輕輕地一顫,晶瑩的淚珠就墜下來,啪嗒一聲,小嘴倔強的抿著,圓嘟嘟的包子臉也鼓了起來。
只是這個模樣,就讓他的心怦然一動,無法抵抗的,軟成了一塌糊塗。
他那會調皮,上躥下跳儘是惹禍,只對她好,她就像小尾巴一直跟在他的身後,嘴裡糯糯的叫著「林哥哥」。
海的對面連綿著一排霓虹燈,零零碎碎,遠遠的如璀璨的星河,和海水交相輝映,卻有無盡的落寞,悄然蔓延過來,灌入他的四肢百骸里,沉沉地往下墜。
他看著手機漆黑的屏幕,指尖一點,屏幕倏地亮起白光,長指便慢慢地按動幾下,蹦出錄音機的頁面,他點開第一條錄音內容,那端輕婉的嗓音傳來:「喂?」
隨後,是他的聲音響起,溫柔地深纏著絲絲的歡喜,像是怕驚擾到她,不經意便將語調壓低下去:「小青,是我……」
這是很久之前,跟她通話時他悄悄錄製下來的。
林淮將手機放到中控台上面,雙臂往方向盤一放,趴了下去,枕著自己的手臂,再調整一下姿勢,閉上雙眼,靜靜地聆聽著她清婉的低語聲,哪怕是充斥著冷漠的語氣,也依然引誘著心底壓抑的思戀,緩慢流淌,逐漸化為溫暖的潮水淹沒胸腔。
一種窒息的痛楚,卻令他甘願沉淪。
偏偏他很清醒,清醒的知道她已經這樣厭惡他了,他卻控制不住自己。
他是真的想她。
寬闊的卧室里,一抹暈黃的燈光盈盈的籠罩著四周,她半坐在床上,正拿著手機給父親發簡訊,將林淮跟蹤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最後附上警告,這樣下去她必定會報警,直到簡訊發送出去,她將手機放到枕邊,秀眉微蹙,雪白的面容間流露出厭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