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真相

  「劉氏, 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妥曜幽幽開口, 「你就不為劉家想想?」


  「臣妾雖是原配嫡女, 卻在繼室手底下長大,小意逢迎, 才勉強活得體面,臣妾管劉家作甚?他們死活與我無關。」


  劉昭儀面容扭曲, 瘋狂而又偏執, 「我恨毒了她們,所有人都死了才好。」


  「承歡,朕給你一個機會, 劉氏怎麼跟你說的?」妥曜突然面向承歡說道。


  承歡嚇得渾身一個機靈,「婢妾、不、奴當時嚇壞了,謝妃兇悍, 只得找人幫忙,求助無門,奴猜疑著麗妃娘娘是您的人,所以只得找了劉昭儀, 想以手中之物和所知之事, 求她幫幫奴。」


  「劉氏裝得一手好無辜,只說她感同身受, 奴被她蒙蔽,全然信任了她, 她跟奴說, 事情的最關鍵就是元貴嬪娘娘, 只要貴嬪娘娘肯幫忙,就什麼都好說。」


  「而貴嬪娘娘,奴曾接觸過,是位很好的人。」承歡極為小心的說。


  妥曜一針見血,「貴嬪會幫你?你如此篤定的原因是什麼?」


  承歡額角冒汗。


  她不敢說。


  「貴嬪娘娘出身與奴相同,早就惹了眾怒……」


  只不過大家都等著,等著一個人出來,當出頭鳥。


  承歡暗自私想,元貴嬪礙於自己的出身和外界的壓力,有大半可能會幫自己一把。


  元貴嬪此時的處境如同煮沸的油鍋,若是真的鬧將起來,擴大到了前朝,貴嬪敢用自己的寵愛去賭皇上的心嗎?


  皇上真的能頂住文人喝罵,百姓質疑去保住她嗎?

  皇上為一人守身之事,真乃奇聞。


  如果她是妙常,是決計不敢賭的。


  不得不說,承歡揣度人心很有一招。


  「所以,劉家會幫你?」


  將此事鬧得滿城風雨,利益相方的所有人都會群起而攻之,踩上一腳,妙常沒有母家,除了自己外孤立無援。


  法不責眾,就算他是皇上,也不可能清算所有人。


  但出頭鳥的那個家族,妥曜定會計較,這一家人就是抵擋妥曜怒火最好的盾牌。


  所有人都是精著的。


  涉及到前朝,妥曜面色凝重幾分。


  承歡趕忙否認,「奴不敢聯繫前朝,奴只想活下來而已,是劉昭儀說她咽不下這口氣的,她說若是奴出了事情,她也拼的這條命不要,也要與貴嬪魚死網破。」


  「她說不是為了奴,也是為了自己。」這樣一來,承歡才全信了劉昭儀。


  「於是,你傻乎乎的信了,還自作聰明,拿這件事情去威脅貴嬪?」


  承歡哭著點了點頭。


  劉昭儀對妥曜存有痴念,她其實早就知道,妥曜不親近後宮中人的事實,卻故作受害者的樣子,將承歡誆了一把。


  承歡以為兩人同病相憐,加上劉氏平日里與世無爭的面具迷惑性太強,自己又擔驚受怕,諸多種種加在一起,警惕性不夠,著了劉氏的道。


  劉氏跟承歡說的所有話都是虛的,因為劉家根本不敢堵上家族命運去走上那一遭。


  劉氏的目的只是想讓妙常失子,讓妥曜悲痛欲絕。


  承歡又怎麼想得到這些?


  承歡對劉氏而來,不過是將葯盛過去的罐子,還是承歡自己心甘情願去的。


  到時候妙常出事,劉氏甚至能全然摘清自己。


  妥曜倏而一笑,「劉氏,朕差點被你騙過去了。」


  劉昭儀瞳孔微縮,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劉家私下對妥曜早有微詞,在他寵愛妙常的這件事情上。


  但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便讓在宮中的女兒多加試探。


  劉昭儀故意將所有攬在自己身上,想隱瞞的就是劉家。


  劉氏不至於全泯滅了良心。


  「都安……」妥曜提高了聲調。


  早在門口等吩咐的內侍總管推門而入,「皇上有何吩咐?」


  「傳朕口諭,廢劉氏尊位,貶為庶人,賜死,申斥劉家。」劉氏面露解脫的笑意。


  「承歡,你家裡不會受到牽連,該感謝你自己的嘴很牢靠。」妥曜開口,承歡卻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歡貴人,賜死。」承歡兩眼一翻白,暈了過去。


  「把住嘴,別讓她們瞎嚷嚷。」


  很快,就有內侍進門抓住兩人帶了出去。


  「皇上,您為何也不賜死我?」謝妃冷不丁地開口。


  書房內只剩下妥曜和她兩個人。


  「這麼多年,臣妾就是一個笑話。」謝妃凄然絕望的叫喊。


  「你病了。」妥曜開口。


  謝妃痴痴的笑,「皇上這是又要圈禁臣妾一回嗎?」


  妥曜沉默,「你想通了,才能放過自己。」


  「哪裡是臣妾不放過自己,分明是皇上不放過臣妾。」麗妃尖利刻薄的反駁,「臣妾會告訴太后的,太後娘娘一定會處死那個妖人,皇上,你且看著吧。」


  「惹怒朕,對你沒有任何好處。」妥曜仍是冷靜自持。


  「你見不到太后,自己好好想想吧。」


  謝妃慘淡一笑,面如死灰。


  「來人,送謝妃回華藻宮,她受了驚嚇,無關者不得打擾。」


  這一場鬧劇,終於塵埃落定。


  房內,終於只剩下妥曜一人。


  他保持一個姿勢坐立良久。


  這次劉氏的事情就是一個訊號。很多人已經坐不住了,戰鬥正在緩緩拉開帷幕。


  妥曜很久沒想起過前世了。


  在前世這個時候,他的朝堂和後宮早就亂成一團,哪有現在的安穩?

  今生的他頗有威儀,他們只敢試探性的動作,妥曜斬斷了所有伸出來的爪子,可也只能將事情拖延到這時候。


  這次他倒要看看,究竟鹿死誰手!

  妥曜縷清接下來的時局,才從書房走出。


  都安湊近,「劉庶人,承歡皆以伏法。」


  妥曜腳步頓了一下,「先別讓貴嬪知道,免得動了她的胎氣。」


  妥曜腳步加快,他思忖著,妙常說不得要醒過來了。


  他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她一面。


  立刻、馬上。


  妥曜所料不錯,妙常正迷迷瞪瞪的醒來。


  她醒來后,見到這明黃的床帳還呆愣片刻。


  自己怎麼會到乾元宮裡來?

  妙常漸漸回想,想起了自己突然的昏眩和被踹開的攬月閣大門。


  是皇上,妙常一下想到。


  妙常面露苦澀,完蛋了……


  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複雜許多。


  這時候,門外突然傳來陣陣腳步聲。


  妙常心亂如麻,不敢面對妥曜,乾脆做了一個最蠢的決定。


  她又閉上眼睛,裝作自己還沒有醒的樣子。


  妥曜一人進了房門。


  他湊近一看,本以為妙常遲遲不醒,想要召太醫再過來一趟。


  可妥曜卻掃到了妙常鬆開的被角。


  他臨走時明明都掖好了的。


  妥曜啟唇一笑,他的元貴嬪動了。


  他故意沉下聲音,詳裝生氣,「還未醒,看來是太醫院的人在糊弄朕,真是該罰。」


  妙常的睫毛抖了一抖。


  妥曜又是憂愁說道:「朕真是太寵你了,居然如此不會保護自己,太讓朕失望了。」


  妙常的臉頰微微鼓起。


  「醒了就睜開眼睛吧。」妥曜無奈。


  妙常討好笑笑,眼睛彎成了小月牙,撒嬌開口,「皇上……」


  這一番折騰,妙常的褻衣也有些濕了。


  妙常知道妥曜最愛她笑著的眉眼,於是故意將被子拉起,只露出雙眼睛,「臣妾知錯了。」


  妥曜一撩衣袍,坐在了床邊。


  「沒用的。」


  可妙常見他眉目柔和,知道是很有用的。


  對於妥曜的神態舉止,她最是熟悉不過。


  「臣妾當時在攬月閣中,哪裡想到會出事?」


  而當承歡真的來找她的時候,寥寥幾句,就證實了妙常的猜想。


  一切果然跟謝妃有關。


  當初純敏貴嬪一事上,妙常旁觀看出,崔勇是皇上派在她身邊的人,含霜幾人又在門外候著,所以她才肆無忌憚。


  就算明知道可能會出事,可這麼好的抓住謝妃把柄的機會,妙常絕不會放過。


  謝妃一直都是妙常頭號的敵人。


  謝家與顏家覆滅有關,謝太后當初身在其中,現在也暗中針對自己,可這些都不是能對妥曜說的。


  謝妃出了事,才能在這兒牢如鐵桶的後宮,敲出一條縫隙來。


  謝妃不堪用,謝太后在後宮中也會束手束腳,到時她生了孩子,位分更高,可施展的餘地就多了。


  「是臣妾的錯,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妙常驚魂未定,伸出手輕撫還微微凸起的小腹。


  對妥曜的幾分隱瞞內疚,對腹中孩兒的愧疚,突然齊齊湧出,壓在妙常心頭。


  妙常本就在孕中,心思敏感,這樣想著想著,竟是要真的落下淚來。


  「是臣妾的錯,臣妾太過託大了。」


  妥曜本有幾分惱火,也被她的淚水澆滅了。


  「以後記得就好,別哭了。」妥曜伸手擦去妙常眼角上的眼淚,柔聲安慰。


  「朕不怪你。」


  妥曜越這樣說,妙常越想起對她的欺瞞,哭得更厲害了。


  妥曜見她哭得厲害,只當她是愧疚難當,才會如此失去分寸。


  「朕真的沒有怪你,你也放過自己,好不好?」


  妥曜怕她太過傷心,又是驚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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