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再孕
妥星稱病, 沒有再上朝。
他不忍心謝婧嫿繼續住在寶光寺, 孤苦過活, 於是偷偷派人將她接了出來,安置在別院里。
謝婧嫿本不情願, 但經不住妥星軟磨硬泡,百般手段, 還是同意了。
她沒想到一時糊塗, 二人之間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謝婧嫿羞愧難當,名義上她曾是皇上的妃子,又怎麼會跟他的親弟弟……
但她與皇上是名存實亡, 與妥星卻做了真夫妻。
這一切,都違背了她自小所認知的,謝婧嫿覺得對不起皇上, 卻又怨恨與皇上,覺得對不起妥星,沒能堅定拒絕他,卻又對他有點特別。
她又是恐懼害怕, 怕這事傳的人盡皆知, 屆時天下人該如何看她,父母親族又會是什麼眼神。
謝婧嫿夜不能寐, 人也瘦了兩圈,一張圓月臉瘦出了尖下巴, 襯的眼睛愈發大了。
妥星無瑣事打擾, 一門心思撲在她身上, 不論謝婧嫿是何反應,兩人終究是越來越近了。
妥星得手了她,信心滿滿,更加不可能放棄。
時間一晃,便又是近半年的功夫。
春暖花開之際,皇上又以國事繁忙為由,推了一次選秀。
這下可算捅了馬蜂窩。
乾元宮外跪地的大臣排成了兩個橫排,已是有兩天的功夫了。
妙常也跟著著急上火,一是與妥曜名聲有礙,二是大臣們怕是將此事算在了她的頭上。
妙常派去的人大臣們全當沒看見,一聲不答,送去的軟墊涼碗,這些大臣們更是碰都沒碰。
這些臣子夫人們倒是遞拜帖到鳳宸宮,軟硬兼施,妙常疲於應對。
妙常知道他們的意思,無非要她識大體,勸誡皇上。
可要讓妙常勸妥曜納妃,她是十足地不情願的。
無奈之下,她只好去求太后。
大太陽底下,妙常站在慶福宮門外,等著旁人通傳。
「太後娘娘午睡,貴妃娘娘還是先回吧。」青染親自出來回話。
妙常近幾日心慌意亂,腦子裡雜七雜八地亂想,脫口而出道:「太後娘娘何時會醒?」
青染面露為難之色。
妙常一下子明白了。
太後娘娘不想蹚這趟渾水。
她專寵於後宮,這也是太後娘娘不希望看到的。
皇上始終無皇子,才是一切的根本。
這半年來,她日日來請安,伏小做低地討好太后,也無甚用處。
太後娘娘是皇上的生身母親,妙常是真心想要孝敬太後娘娘的。
太後娘娘不肯幫忙在情理之中,可連見一面都不肯,妙常難免心寒。
妙常只得勉強笑笑,「勞煩姑姑了。」
青染在後宮中漂浮多年,見妙常失落,竟也動了幾分惻隱之心。
這位貴妃娘娘,許是皇上保護的好,加之心性純良,對人難得的用心真誠,人心都是肉做的,這些心思,她都看在眼裡。
可惜太後娘娘,不為所動。
青染想到太後娘娘平日里所做,眉目間浮現愁苦之色。
真是造孽啊!
妙常無法,只得親自去乾元宮宮門外。
「貴妃娘娘駕到!」
妙常步履款款,掛上完美的笑容。
有幾個大臣回身與妙常見禮后,又繼續跪著,更多確是充耳不聞,就像沒看見妙常這個人。
妙常深吸一口氣,「諸位大人都是國之棟樑,在這裡傷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這是前朝的事,還望娘娘不要干涉。」有人硬邦邦地回答。
「本宮身為元貴妃,又手持鳳印鳳寶,位同副后,眾大人們跪在這裡,本宮實在難安。」
「皇上已近而立之年,卻無後嗣,這對江山社稷無益,我等是為後世著想,不如娘娘,當下痛快。」
妙常一下梗住。
含霜上前拉拉妙常衣袖,不忿道:「娘娘,咱們還是回去吧,平白受他們侮辱。」
妙常苦笑搖搖頭。
這一遭是她必受的,妙常若真是兩耳不聞,沒有任何錶示,才是真將這些大臣們惹毛了。
「大人說的是,本宮常在後宮中,許沒有大人想的長遠。」
那人見妙常服軟,不屑冷哼一聲。
含霜一見那人如牛鼻子般的傲氣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妙常話鋒一轉,「但大家都是為了解決事情,大人們如此做,也不一定會有成效。皇上向來不喜後宮,總不能逼他。」
妙常未進宮之前,皇上大半個月也不進後宮一回,不是他們跪跪就能怎樣的。
就算他們心中對妙常專寵頗有微詞,也不能將所有都扣在她頭上。
「那娘娘有何高見?」那大臣更是不屑。
「本宮不如大人們學識,但也知此事……大人們如此作為,將皇上的顏面往哪裡放?」這等私密事,這些大人大咧咧跪在外面,是個男人都會不高興。
「皇上不開心,大人們心中所想就更不可能成事。」
妙常的話自然有道理。
無論如何,不能再讓他們跪下去,再這樣下去,一定會出事的。
「要是顏家尚在,今日之事哪裡會發生?」又有一大臣突然說道。
他說完后自知說錯了話,連連抱拳,「覃某失言了,覃某失言了!」
這時像是領頭的人才發話,「覃大人也不是有意,回去罰兩個月俸祿便罷。」
「娘娘不必再勸,我等決心已定,不能再任由皇上心意,皇上心裡記恨也好,降罪也罷,只有宮中能有皇子誕生,我等於江山社稷也算有所助益。」領頭人目不斜視道。
妙常聽他們說顏家,本就在晃神,再一看這大人正義凜然的神態,又想起祖父,心下一酸。
若是祖父知道,皇上為她冷待後宮,是不是也會怪罪與她?
妙常心內激動,竟撩開裙擺,也跪在地上。
妙常心中暗道,『孫女不孝』。
「娘娘這是為何?」有大臣痛心道。
妙常頂著大太陽親勸,還是觸動了很多人的心臟。
「娘娘嬌貴,不像我等糙漢,還是快快起身吧。」領頭人本想扶起妙常,又意識到自己還在跪著,手足無措。
「大人們不起來,本宮也不起來。」
「娘娘是在逼我們。」眾大臣道。
妙常回嘴,「大人們又何嘗不是如此?本宮所做,比不上各位大人們的十分之一。」
乾元宮門的人見狀不好,趕忙去稟報。
都安聽了心中直叫祖宗,苦著臉去找妥曜。
妥曜聽了,眼中露出點點笑意。
他還正愁該拿這幫人怎麼辦。
妙常這麼一攪渾水,事情反倒有趣起來,這些大臣們心內便遠沒有之前堅定了。
畢竟沒有人會真的想得罪他這個一國之君。
妥曜不想妙常在外面跪著受苦,剛剛起身,又有人著急忙慌地進來。
「皇上,不好了,貴妃娘娘暈過去了。」
妥曜倏地板起臉,「還不快去叫太醫?」
他快步走到乾元宮門口。
妙常已經被人扶到旁邊陰涼處。
妥曜抱起妙常,向乾元宮正殿走去。
妙常在熟悉的懷裡,不多時幽幽轉醒。
她按按自己隱隱作痛的頭,「皇上……」
妥曜見妙常很快轉醒,鬆了口氣。
大概只是中了暑氣。
「太醫馬上就到,難受先別說話。」
妙常虛弱地點點頭。
出了這麼一回事,大臣們面面相覷,也不好跪下去,無奈起身。
剛才皇上的臉色,他們可都看在眼裡。
這可真是,什麼沒做成不說,還惹了一身騷。
太醫來的快,妥曜在旁邊看他診脈。
「貴妃身子怎麼樣了?」
那太醫笑容滿面,「娘娘近日夏日火氣旺盛,心煩鬱悶,中了暑氣一時昏厥,並不妨事。」
妥曜慍怒道:「那你笑什麼?」
太醫絲毫不懼,喜滋滋地道:「皇上,貴妃娘娘有喜了。」
妙常瞪大雙目,「怎麼、怎麼會?」
「你可真是,都是當過母親的人,這次怎麼還是毫無察覺?」妥曜見她懵懂,不由好笑道。
妙常登時委屈。
「不怪娘娘,這脈象極淺,日子還短,娘娘未能察覺很正常。」
「賞,給朕大賞。」
乾元宮中的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喜意。
外頭的那些大臣們也沒走,一個個垂頭喪氣,等著皇上叫人把他們臭罵一頓。
卻沒想到,看到都總管滿面春風地走出來。
「諸位大人們,大喜事啊。」
大臣們滿頭霧水。
「貴妃娘娘再次有孕。」
大臣們嘴角抽動。
「太醫說,貴妃娘娘腹中孩子剛剛月余,這幾日著急上火,加上今天日頭毒,才一下昏過去。」都安繼續道。
「為了娘娘腹中龍子,大人們就別讓娘娘堵心了。」
都安說得這些大臣們有些不好意思。
他們一幫男人,本意也不是來欺負貴妃娘娘的。
「大人們放寬心,回府等賞吧,皇上現下開心著呢。」
這些大臣只得走了。
若是貴妃娘娘真能生下幾個皇子,他們也沒別的意見了。
慶福宮中。
青染膽戰心驚地走入內室。
謝太後手中正翻著經書,「何事稟報?」
「稟太後娘娘,貴妃娘娘、她有喜了。」
經書掉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