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心機
妙常眉目間浮現怒色,正待說話。
「皇上感染風寒, 娘娘身懷龍胎, 只是怕傳染娘娘, 皇上一向愛惜娘娘。貴妃娘娘和皇上之間的情誼, 蓮瓊章不必擔心。」映月打斷道。
妙常眸子一閃, 笑道:「映月跟在本宮身邊久了, 本宮的話她也常常打斷,蓮瓊章勿怪罪。」
蓮瓊章的呵斥盡被堵了回去。
妙常這一個『貴妃』都不計較的, 她一介小小瓊章又如何計較?
這幾日妥曜政務繁忙,兩人數日未見, 今天趕上他害了病,又不得見,妙常心情自然不好, 才會有些怒意。
妙常見著蓮瓊章昂首挺胸的戰鬥姿態,深感乏味。
她總不能也跟著這樣。
「蓮瓊章與其在這裡跟本宮扯嘴, 不如早點去看皇上。」
說罷,妙常眼色不再掃蓮瓊章一下,「擺駕。」
她閉上眼睛,擺明是不想再搭理。
蓮瓊章氣得呆愣在原地,身邊宮人好一通勸,她才離開。
妥曜在乾元宮中養病, 誰也沒見。
原雄身在行館中, 與妥曜一同稱病不出。
妙常離去沒多久, 都安前來稟報, 「貴妃娘娘回去了,奴瞧著貴妃娘娘精氣神還好,就是臉上有點憔悴。」
都安不自覺多了一句嘴,「可能是晚上睡的不香。」
妥曜聽到這話,不知想到什麼,臉色奇臭無比。
桌邊的硯台被他擲飛出去。
都安身子一抖,壓抑住頂在嗓子尖的驚叫。
過了許久后,妥曜道:「從朕私庫里挑些小玩意送給寶河。」
都安連連應是。
妙常剛回到鳳宸宮,妥曜送來的東西隨腳就到。
「咱家娘娘果然是後宮中頭一份。」春華喜滋滋地說道。
妙常叫含霜把東西造冊收好,留下秋芙。
其餘人都被叫了出去。
「本宮的鳳宸宮裡,容不下以他人為主的宮人。」妙常開門見山。
秋芙行事不算遮掩,原雄昨日前來所穿的衣飾,妙常一眼就看出來處。
秋芙昨日帶了批人進來,她是誰的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秋芙雙膝跪在地上,冷靜吐字,「娘娘,且聽奴一言。」
「奴知道娘娘與皇上鶼鰈情深,容不下第三人,可殿下他一片情痴,您也曉得呀。」
妙常有些難堪的別過頭去,「本宮這裡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妙常吸一口氣,鎮定道:「本宮是這大端朝的元貴妃,沒將你交給皇上,已經是本宮網開一面,你別得寸進尺。」
「奴只求娘娘別將奴趕出鳳宸宮,與娘娘說實話,奴的外祖本就是北夷人,爹又死的早,是娘親撫養奴長大的。後來聽令進後宮,只伺候過娘娘一人。殿下又鍾情與您,您就是奴另一個主子。」秋芙哽咽哀求,似是動了真情。
妙常沒有答話。她對秋芙有所警惕。
「奴求求您,就算是做最低等的粗使宮女,奴也絕無怨言。」
妙常聽了,心中一動。
她與秋芙的確有主僕之情,若她被遣回,得罪鳳宸宮的宮女,怕是無人敢用。
她畢竟是北夷的探子,還是把她放在眼皮底下,讓崔勇和含霜牢加看管,才能安心。
於是,妙常同意了秋芙的請求。
鎮國公府。
謝國公蹙著眉,手指不停搓著衣角,間或嘆氣出聲,不知為何事煩惱。
外頭大丫頭小心翼翼捧上杯熱茶,放在他桌邊,不敢打擾。
謝國公餘光看到那丫頭身形綽約,一把拽過人來,那丫頭猝不及防之下,嬌呼出聲,旋即又用雙手捂住嘴巴,只敢小聲哼哼。
謝國公的手從她衣衫下擺處探進去。
他的手下毫不留情,肆無忌憚的來回撫摸,丫頭的臉色逐漸慘白。
一向開朗健談的謝國公此時面色陰鶩詭譎,冰冷可怖。
他似是想到什麼,一掌拍到丫頭綠裙下的豐嫩。
丫頭渾身的軟肉隨之一顫。
「去把夫人叫來。」
丫頭心下微喜,為躲過一劫鬆了口氣。
她似是有人追趕般,快步退下。
國公夫人很快來到書房。
國公夫人人近中年,身形豐腴,逢人便笑,人就如廟裡的菩薩樣慈眉善目。
「夫君,有什麼事?」國公夫人笑眯眯地挽住謝國公的胳膊。
謝國公攥住她白皙的手腕,國公夫人多年來錦衣玉食,謝國公這一抓,指縫間便擠出她靜心調養出那嬌貴的肉來,「夫人,府里東西都收拾乾淨了?」
國公夫人受不住疼,沒好氣地推開他的手。
「放心吧,現在除了那幾個老不死的封君,沒有幾個人知道當年的事情。」國公夫人老神在在。
「夫君,你擔心什麼?皇上這些年可親厚咱家呢。」
謝國公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國公夫人,「要是親厚,咱家嫿兒早就是皇后了。」
「我懷疑,他早就對謝家有所防備了。」謝國公幾分草木皆兵。
「哎呦,我的國公爺,就算謝太后不是他的生身母親,咱謝家也是他實打實的外家,當初宮裡的事情,可是謝太后一人做下的,跟咱可沒關係。」
國公夫人的算盤打的響著。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錯。」謝國公低斥,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此時他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的兩次心軟。
「瞞是瞞不住了,咱們也得拖延點時間。等到幽州那邊成了,咱們也就不怕他了。」謝國公右手成拳,狠錘向左掌。
國公夫人仍是不以為然。
「當初先帝去的太早,否則咱家也不至於這般被動。」謝國公細細從頭算起,想要知道為何謝家突陷劣勢。
「顏相狡猾,死了這麼多年了,竟還不知他將東西藏到哪了,公爺在這上面浪費太多時間,竹籃打水一場空,東西沒得到,還被皇帝查到了貓膩。」
謝國公的眼神變得極為可怖。
「看來柳村那幫人是什麼也不知道。我還好吃好喝地供了這麼久。」想到這件事,謝國公很是憤惱。
謝國公眼中精光一閃,「這些年的好處也不是白得的,總該付出點代價。」
國公夫人見狀,不由緊張的咽咽口水。
柳村那幫人,怕是早死早解脫。
幽州某一地風沙處。
幾個官兵看守著一隊滿身襤褸,身形佝僂的人們,若細看,還能看到幾個不足人腿根高的孩童。
孩子們氣力小,可也幾個人拖著比他們人還高的各種器具。
他們木頭人般不怕苦累,要是尋常孩子,定早就哭鬧不休了。
而男人女人們拿著鋤鎬,赤著雙腳,上面已然乾裂,指甲縫裡都是臟泥。
他們滿身傷口,汗水流經過去,帶來熟悉的疼痛。
「快快,今天那條河道必須給爺修出來。」官兵揮舞著鞭子,一下落在走到最後人的肩膀。
那人不由痙攣數下,面容疼的扭曲。
其他人腳步都不曾放緩,置若罔聞,早已麻木。
這些年來,他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一開始,不是沒想過跑,可跑出去,在這荒天野地里,也是餓死的下場。
他們的東西早都被搜刮一空,什麼都不剩下。
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吃喝拉撒都不得自由,拿出來的每件東西都被人嚴加查看,動輒打罵,呼來喝去,如同牲畜。
以前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有人把他們從頭到腳搜查一遍,後來實在找不到,那些人氣急敗壞,不知為何又不能要他們的性命,便慢條斯理的折磨他們。
好像等著他們中有些人受不住了,能跳出來交代什麼。
可他們知道什麼呢?
這些人並不知道,謝國公在利用過他們全部的價值后,便要下手奪了他們的性命了。
他們心裡只有著微薄的期許,希望有人會來解救他們,從這牢籠中逃出去。
他們不是逃犯,也從來沒有犯過罪,卻受人掌控,像是流放犯人一樣。
這些年,他們喪失做人的尊嚴,生不如死。
總該有人知道他們的冤屈吧。
因為恐懼,謝國公加快了手下動作。
妥曜的病拖了五日,終於大好,外頭堆積的奏摺如山,無數事宜等著他決斷,妙常識相地不去打擾他,親手熬了安神滋補的盅湯,每日晚間派人送去,希望他夜裡養好精神。
不過妥曜上朝後,倒是有件趣事。
太陽許是打西邊出來了,妥曜竟在朝中,關心起病了數日的北夷王子,還送了幾抬賞賜關心他病中,囑咐他好好養病。
原雄病的兇險,現下還是不能見人。
妙常聽說時,曾在心中誹謗原雄病的活該。
後來妙常聽含霜說起賞賜,心下納罕,面上難免帶有幾分怪異。
難道妥曜放下芥蒂了不成?
鳳宸宮中,就算尚宮局送來分量足夠的冰,妙常仍是汗濕背脊。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炎熱。
進入心肺的空氣,都是帶著熱度的。
人都是被悶起來的。每一個毛孔都像被堵塞。
外頭的太陽那樣大,絲毫沒有下雨的趨勢。
「算起來,已經有十多天沒有下雨了。」妙常有些擔憂地說道。
春華聽她自語,接話道:「娘娘放心,依奴看,這是憋著一場大雨呢,您就放寬心吧。」
妙常仍是緊鎖眉頭:「希望如此。」
現在農家正是等雨的時候,秋日收成多少,全看這雨了。
天氣又是悶熱了幾日。
許是映襯春華的話,一日夜間,外頭總算有些濕涼。
接下來幾日,淅淅瀝瀝的小雨終於來了。
妙常也放下懸著的心。
妙常還不知道,這正是一場災難最最初始的預兆。
妙常的肚子愈發滾圓,小腹凸顯,她隱隱覺得,這身子比懷冬早的時候,要重上不少。
太醫每隔上三日的功夫就要到鳳宸宮請脈,妙常也早就習慣了。
在又一次請脈結束后,妙常有些擔憂道:「胡太醫,本宮覺得腹中孩子比懷寶河的時候要大上不少,會不會孩子過大,生產困難?」
胡太醫沉吟片刻,「以微臣多年經驗來看,娘娘腹中當為雙生胎。」
妙常登時有些驚喜,「胡太醫所說當真?」
「微臣也沒有十足十的把握,只不過種種脈象和娘娘的身體狀況,讓微臣有所猜測。」
妙常知道胡太醫若是沒有些許篤定,是不會輕易宣之於口。
這事大略是真的了。
鳳宸宮沉浸在歡喜的氛圍中。
「這可真是件大喜事。」含霜開口道。
映月喜不自勝開口道:「奴派人向皇上說一聲。」
妙常忙叫住她,「別、先別去。」
映月面露疑惑。
含霜把她拽到一邊去,跟她小聲耳語,「皇上說不定早就知道了。」
映月這才瞭然 。
胡太醫每次請脈過後,都會跟再去乾元宮跟皇上稟告妙常的胎相。
除了胡太醫,第一個知道的就是皇上了。
妙常看著含霜和映月揶揄的眼神,略微不自在,背過身去輕咳一聲。
「本宮口有點渴,你們去拿些消渴的湯來。」
一應人這才退下了。
第二日,麗妃來妙常這裡串門子。
她在旁邊扶著妙常手臂,兩人一同在小花園散步。
妙常看出麗妃眼底烏青,有幾分憔悴,不由問道:「可是後宮中有人不聽管教了?」
麗妃協管宮務,妙常以為有人趁她不在,給麗妃小鞋穿。
麗妃心神不屬,聽妙常問像是受了一驚。
等她反應過來后苦笑道:「不是的。」
「臣妾只是擔心父親。」
妙常使個眼色,身後的宮人皆退後兩步。
妙常回頭看向麗妃,開口問道:「前朝出什麼變故了?」
麗妃出身大長公主府,父親是公主駙馬,麗妃受寵,周大人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算是天子近臣。
麗妃苦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徐州又出事了。」
妙常思慮半響,「是去年雪患的那個徐州?」
「正是。」
麗妃面上愁雲密布,「徐州多難,朝廷好不容易撥下款項,補了漏子,今年夏天那又澇了,百姓們收成化成飛煙,過得苦極了。」
妙常聽了也無比唏噓,「這是老天不作美,不給人活路。」
「徐州災重之地十室九空,餓殍滿地,人死了不少,東西全都淹壞了,那些健壯的農家漢子,家中婦幼一死,乾脆個個佔了山頭,成了土匪。」
妙常聽了腳下一滑,麗妃忙是扶住她。
「娘娘莫擔憂,他們成不了氣候,朝廷還是以規勸為主,已經有不少人歸降了。」
妙常咬牙自責,「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本宮竟是聽你說才知道。」
麗妃淡笑,「這山村鄉野間,哪裡都有土匪的。」
「那麗妃姐姐擔心的是?」
麗妃幽幽嘆了口氣,「皇上派家父做招降的主將,家父年事已高,徐州地偏,都是山地陡峭,家父身為人臣,為君上分憂乃分內之事,但臣妾身為女兒,怎麼能不擔心呢?」
妙常誠心勸慰道:「周大人行事老練,早有章程,親兵隨身保護,麗妃姐姐放寬心,你剛剛也說,很多人已經歸降,周大人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麗妃聽了,攏起的細眉微微敞開,「貴妃娘娘說的有道理。」
「倒是本宮讓貴妃娘娘著憂了,娘娘聽了此事,可是擔心皇上?」
妙常不可置否。
麗妃倒像是不放在心上,「徐州那地,皇上早就派兵駐紮,翻不出什麼花樣來,至於匪患,也不及當年沙匪的十分之一。」
妙常如釋重負。
「這事雖說嚴重,但在可控範圍之內,皇上心裡有譜,娘娘好好安胎,比什麼都強。」
妙常看麗妃冷靜自信的模樣,不由暗自反省。
『皇上每日勞累,她也該多體貼細心,讓他無後顧之憂才對。』
這樣想著,妙常也再無心在外面遊玩,麗妃看出她的歸意,便與她分道揚鑣,自回了雲蘿宮。
妙常親筆寫了封書信,派人帶去乾元宮。
妙常自然不知,妥曜得到這封書信的驚詫。
他揚揚書信,「都安,你看今天是什麼好日子。」
都安看著皇上心情甚好的樣子,「娘娘這是想皇上了。」
皇上自病中心情一直不爽,貴妃娘娘的一封信才換了點笑模樣。
妥曜手指來回磋磨著信角,神色晦暗不明,近乎偏執般死死盯著那封信,不知在想些什麼。
都安垂下腦袋。
「召鳳宸宮元貴妃入乾元宮侍寢。」
妙常並不知道,她的一次無心之舉,十分準確地安撫了妥曜脆弱的小心臟,決定結束單方面的鬧彆扭。
皇上再次踏入後宮,不意外的又是貴妃侍寢。
還是單召入帝宮。
又是一次皇后才應有的待遇。
後宮中人已是麻木了。
妙常本命人將乾元宮前後打掃一遍,沒想到妥曜竟然會傳召自己。
「都總管,皇上怎麼了?」妙常開口問道。
都安長嘆口氣,眼帶苦澀,妙常不由有幾分在意。
只聽他道:「娘娘有所不知,皇上身上的流感剛好沒多久,又犯了頭疼,今天收到娘娘的信,實在壓抑不住思念之情,才請娘娘乾元宮一敘。」
妙常登時坐不住,忙叫人備轎。
都安一路小跑著才跟上妙常的軟轎。
妙常不顧一路上向自己行禮問安的宮人們,徑直走進了妥曜的寢殿。
都安在後面揮退了跪在地上的宮人。
大殿中門窗緊閉,明黃色的盤龍雲帳皆是放下,四足貔貅嵌玉的香爐徐徐吐煙,龍床前氤氳霧氣,整個殿中空蕩蕩的。
妙常隱隱綽綽地看見妥曜趴伏在床上的身影。
妙常提著裙子,小聲叫道:「皇上,皇上……」
回應她的,是妥曜帶有幾分氣音的呻,吟似蘊藏著幾分痛苦。
妙常更是著急,不顧禮節,衝到妥曜的床前。
那床帳交疊覆蓋在一起,妙常費了些許氣力,才打開道縫隙。
她忙湊近妥曜。
妥曜這才睜開略顯迷離的雙眼,從被中伸出手,「你來了。」
妙常忙緊握住他微涼如玉的手指,焦急道:「這是怎麼了?」
「沒事的,睡一覺就好。」妥曜又將自己向被子里埋了埋。
妙常四下看看,帶有幾分憤怒道:「怎麼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妥曜悶悶地說,「是朕讓他們退下的。」
妙常伸出手掌探向他的額頭,許是著急的心內作用,只覺比平常要熱燙一些。
「皇上的傷風是不是還沒好?臣妾去叫太醫。」
妙常風風火火便要起身。
妥曜一下牽拉住她手腕,有些艱難地開口,「太醫來過了,吃過葯了,沒事的,你陪陪朕。」
妥曜堅持。
妙常只得再次坐下,她想起麗妃說過的話,不由放柔語氣,放緩聲調,「皇上,這些日子是不是太過勞累了?」
妥曜沒有說話,只是將她的手攥緊。
妙常極為心疼,「怎麼不早點找臣妾來?為何萬事要自己扛著?」
妥曜沙啞著嗓子,摸摸妙常微凸的小腹,「你懷著孩子,照顧冬早,還要操勞宮務的事情,朕命尚食局準備的膳品,師傅都是從揚州江北等地遍尋來的,你每日進的可好?」
妙常難得有幾分心虛。
那膳品味道著實算不上好,妙常孕中本就嘴刁,每日雖然儘力吃了,但總會剩下些,「你放心,臣妾每日都有吃。」
妥曜欣慰地看著她。
妙常看見妥曜發白的唇色,愈發愧疚。
妥曜身著單薄的褻衣,束髮散開,只留頭頂上的一青玉小冠,許是生病的原因,身體盜汗,額發暈濕,貼在兩鬢處,憔悴的神情,稍稍縮起的身體,看著比平日脆弱許多,眼眸間竟也沾染了點點水霧,但並不顯眼。
平白多了數分可憐。
「宮務有麗妃姐姐幫忙打理,冬早也由奶娘照料,臣妾趕不上皇上一分辛勞,皇上什麼都不與臣妾說,臣妾怎麼能安心坐在鳳宸宮?」
妥曜寵溺一笑,將她雙手納入懷中,「是朕錯了。」
妙常所有的話都噎回去,說起來,是她自己的錯才是。
她吶吶的轉頭,對上妥曜包容溫暖的眼神,鼻頭髮酸。
妥曜將妙常的手緊貼在自己的側臉上,緩緩開口:「朕的確有些累,有時候很想什麼都不管,可天下蒼生還在等著,容不得朕停下,就算是為了你和孩子,朕也不能停。」
妙常聽他寥寥幾句,眼淚倏地從眼尾滑落。
「常兒,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朕,對不對?」
妙常話也說不上,只顧著一直點頭。
「靠近朕點。」
妙常急上前。
妥曜廢了些氣力微抬起身體,雙臂環住妙常,將頭貼在妙常的腰腹處,低聲哄道:「朕知道你不會離開的,就像朕永遠不會離開你一樣,我們是命定的緣分。」
妙常當他最近心神耗費太過,忙回抱住他,「皇上別想些有的沒的,臣妾哪裡都不會去,只守在皇上身邊。」
妥曜聽到滿意的回答,嘴角才漾開幾分笑意,「朕這是怎麼了?常兒莫要笑話。」
他像是回憶什麼,「謝妃薨逝,朕安撫謝家,哪想到有一日晚上能受風,也許是老天讓朕歇歇。」
妙常的身軀霎時有幾分僵硬。
她細細回想那時段,妥曜獨自一人病中時,竟是原雄闖宮的時候。
雖說她並沒有做什麼,但心裡卻極為難受,彷彿她辜負了妥曜一般。
妥曜對妙常的不自在故作不知,反而雙手發力,緊摟住妙常。
像是摟住這世上他能擁有的唯一。
他輕輕的囁嚅道:「留在朕身邊,哪裡也不許去,不許去。」
妙常任由他摟著,去平復自己的情緒。
妥曜少見的脆弱,妙常前半夜費心神地照顧他。
妙常畢竟身懷有孕,勞累后,在安神香的作用下,趴在床邊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等到她呼吸漸漸平穩,妥曜輕手輕腳地掀開被角下地。
妙常毫無所覺。
妥曜伸出手來,撫摸妙常柔嫩平滑的側臉,旋即俯下身,輕車熟路地含住她的櫻唇,是極不易察的輕柔。
待他品嘗完畢后,將妙常嬌小的身子摟進懷中,一手搭在她的腿彎處,將她打橫抱起。
倒不像是很虛弱的樣子。
妙常在熟悉的氣味中放鬆所有戒備,兀自睡的香沉。
妥曜含笑看著她熟睡,然後將妙常放入龍床內側,自己躺在了外面。
他讓妙常睡在臂彎處,用同一條錦被裹緊兩人的身體。
妙常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外頭天已大亮。
聽到她起身的動靜,宮人們忙伺候她梳洗,「娘娘,您醒了。」
妙常不放心妥曜,「皇上呢?」
「皇上一大早就上朝去了。」
妙常追問,「皇上怎麼樣?氣色可好?」
那丫頭有些迷茫還是答道:「皇上看著精神不錯,想來是娘娘來了,皇上開心的緣故。」
妙常肅穆神色,「把都安叫過來。」
聽到妙常叫喚,都安緊忙趕過來。
「老奴在此,不知貴妃娘娘有何吩咐?」
妙常從高凳上走下,對著都安行了一禮。
都安著實被嚇了一跳,急忙跪下,「貴妃娘娘這是做什麼?您可折煞老奴了。」
「本宮有一事相求。」妙常道。
「娘娘請講。」
妙常慎重地說,「若皇上有何事,還望都總管到鳳宸宮通稟一聲。」
都安的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來,皇上有礙的消息,也瞞不過貴妃娘娘啊……
貴妃娘娘如此慎重,只是為了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