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居然不是張採薇？
所有人視線第一秒率先集中到了張採薇身上。而張採薇站在最前排，也震驚地朝著王平看去——前些天家裡還跟她說給她安排了一場戲，難不成不是這個嗎？
人群中很快有人反應過來，低聲問：「薛纓是誰？」
他們都是剛入學一周的新生，除了個別像張採薇這樣的「名人」鬧得人人皆知之外，大多數人互相之間都不熟識。
驀然聽見薛纓這個籍籍無名的名字，還以為又是哪個潛在的資源戶，結果就見倒數第三排的那女孩兒走了出來——
很苗條，氣質很出眾，但不僅僅如此。
她們這些人就已經全都是大街上百里挑一的美女了，否則也不會走這條路，千辛萬苦通過藝考考進來。
但這個叫做薛纓的乍然走出來，站在她們中間，竟仍是能夠讓人眼前一亮！
即便穿著迷彩服，身上的那種屬於女孩子獨有的美麗也完完全全壓住了這麼中性的衣服。無論是氣質，還是長相，都可以稱得上是她們這一群美女中頂級的。
如果說張採薇的長相和氣質能夠打八十五分的話，那麼這個女孩子絕對可以打九十五分！
落在薛纓身上的目光各異，或是猶疑或是嫉妒，然而薛纓看起來像是並不意外。她平靜地穿過這些人走過去，徑直走到王平導演那邊去，和王平說了句什麼話，惹得王平哈哈大笑起來。
緊接著，她便隨著這群劇組的人走了。
趙採的視線一直死死盯著薛纓，直到薛纓隨著那群人消失在教學樓拐角，她才跟回過神來似的，猛然一驚——她忽然知道從早上開始，就覺得薛纓不對勁，到底是不對勁在哪裡了！
薛纓表現得太成熟了！站在導演面前，半點羞怯也沒有，舉止落落大方！完全就不像是她們這些同齡的大學新生！可是怎麼會，突然在一夜之間，變化這麼大？
還有，為什麼會是薛纓？她和薛纓住在同一間宿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薛纓的背景——薛纓什麼背景都沒有。難不成是薛纓私底下做了什麼小動作，討好導演之類的？可是她們二人天天在一起，薛纓也沒那時間。
趙采越想越不解。
而待劇組這群人走後，表演系的三個班才倏然炸開了鍋，完全亂成一團。
「採薇，這是什麼情況？薛纓是誰？這角色不是你的嗎？你之前說你媽媽……」張採薇旁邊的女生拽著她袖子，小聲道。
張採薇竭力鎮定，笑著開口道，「都說了不一定是我，你別瞎打抱不平。」
她尷尬地朝著周圍看過來的人看了一眼，試圖將這名女生的手給推下去。
周圍的議論聲她全都聽在耳朵里，大多數人都在看好戲，對她冷嘲熱諷的也不是沒有。張採薇臉上掛著笑容，攏在迷彩服袖子底下的手卻緊緊握著。
立在最後一排的夏程陽也蹙眉看向教學樓的方向——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個叫薛纓的女孩子，剛才走出來的時候，自信倨傲，可撞上自己的時候，又一副含羞帶怯的樣子，前後居然彷彿判若兩人。
小丫頭片子還有兩副面孔？
—
表演系教室內。
製片人叉著腰站在立式空調前，一個勁兒提自己的衣襟，埋怨道：「王平那傢伙也不知道抽了什麼風，非要親自來挑選演員，這麼大熱天，早跟他說了，小演員不過是幾場的戲份，隨便找個童星打發了……」
攝像師在旁邊搗鼓鏡頭，聞言給他倒了杯水，說：「姜哥你別心急，剛才不是聽說已經選到了嗎？」
姜志峰一鼓作氣將水喝了，一滴不剩，還是覺得熱，正打算撩起衣服擦汗的時候，王平帶著一個貌美如花的小丫頭進來了。他嚇了一跳，眼睛直了一下，反應過來后，迅速放下了汗衫。
「老王，這就是你剛才發簡訊說已經選好的小演員？」
姜志峰上下打量了薛纓一眼，喉嚨一干，不得不說，第一印象給人非常好——因為漂亮，非常漂亮！這種程度的長相在娛樂圈，絕對是能夠火起來的長相，當然，到底能夠走到哪一步，還得看運氣和資源，三者缺一不可。
「就是她，不僅漂亮，演技也很有靈性。」王平興高采烈，拉著薛纓走到教室中央的空處，隨手在旁邊一張桌子上坐下，掏齣劇本，嘩啦啦翻到其中一頁，扔給薛纓，說：「你演一下這一段，給其他人瞧瞧，否則光我說了讓你接這個角色還不算。」
薛纓掃了一眼劇本，就知道自己要演的是哪一幕。畢竟上輩子她也將《知青愛情》這部戲反覆揣摩過一遍，不為別的，就為學習裡面的男主角葉煒恰的演技——那可是數次提名飛天獎的老牌演員，無論是演技還是人品，都得到了娛樂圈的一致好評。
這一幕戲裡面，小女主被連環殺人犯拖進了金色麥田裡，施行了慘絕人寰的暴行。也正是因此，小女主覺得自己不幹凈了，才會和兩情相悅的小男主有了長達七年的分別。整個故事講述的就是，七年後兩人久別重逢后，互相救贖與治癒的故事。
因此，這一幕鏡頭，其實在整個劇本里佔據著相當重要的位置。王平素來以唯美的分鏡頭著名，上一世張採薇演技不怎麼樣，都能將這一幕演得文藝悲傷至極，若是換作她來演——
薛纓不再疑遲，放下劇本，第一個動作是將自己頭髮打亂。
王平期待地看著她，而監製姜志峰和另外幾個工作人員，則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想瞧瞧這個沒有任何演藝經驗的新人能夠演出什麼玩意兒來。
可是就在一瞬間，說變就變。
「啪！」劇本砸在地上。
薛纓彷彿憑空被人揪住了領子，眼裡剎那間盛滿了驚懼和憤怒，她甚至害怕到顫抖和乾嘔起來。那種臉色蒼白至極，身體不受控制地後退的反應，簡直不像是演出來的——
彷彿她面前的那團空氣就是那個連環殺人強-奸犯！
進狀態了！
王平更加激動，直起身子來，將兩隻手抵在下巴處，而姜志峰和其他幾位工作人員也神色一變，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薛纓。
隨後薛纓被空氣中看不見的犯人撲倒在地，她根本感覺不到痛似的，摔在地上的動作也爐火純青，甚至很多有十幾年演藝經驗的演員都沒辦法做到她這樣以假換真的摔倒。她被犯人扼住了脖子，捂住了嘴巴，劇烈掙紮起來，白皙的脖子上甚至暴出青筋來，嘴巴拚命嗚咽。
就在這時，她做出了一個動作——
她頭髮凌亂，掙扎開犯人的手，死死咬住犯人的手，雙目通紅，嘴角甚至流淌出咬合后的唾液來——
太真實了！
那個犯人是不存在的，可是她就這麼把對面的並不存在的對手演出來了！
全場已經屏住了呼吸，就連方才心底里以為薛纓不過是個好看的花瓶而已的姜志峰，也驚訝地張大嘴巴。這是新人？神他媽新人，他在圈子裡那麼多年，見過的很多演技一流的老前輩也不過如此了！
而女主角的情緒遠遠不止這麼多！薛纓當初將這部戲反覆觀摩，也看過張採薇的演出。張採薇在王平等人的打磨之下，倒是將驚懼、害怕這些情緒都演出來了，唯一漏掉的是絕望——而這種絕望絕對不止是因為自己被玷污了的絕望，而更是因為自己不再乾淨，無法和心愛的男主角廝守的絕望——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女主角在被侵犯的過程中，回憶起過和男主角在一起的美好。
所以說，她應該有一瞬間是放空的，渙散的，甚至目光里閃動著回憶的美好的。
於是薛纓演出來了。她只用了一個動作，痴獃地看著天花板，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在做一場噩夢，只要噩夢醒過來，這種痛覺和心理上的痛楚全都會消失。可是下一秒，她醒過來了，她發現這不是噩夢，她的的確確不幹凈了——
於是一瞬間，她如同抽搐一般，猛地彈了一下，眼角也倏然滑下一顆意味不明的淚水。
一場多層次情感的戲，包括王平導演在內的眾人還沒反應過來，薛纓卻已經演完了，並及時地從戲里抽離出來，微微後退一步，笑著將地上的劇本撿起來，雙手遞給了王平。
「導演，我演完了。」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理了理儀容。
教室內鴉雀無聲。
姜志峰眼中全是驚駭，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這丫頭絕對要火！只要給她戲份，她絕對能夠嶄露頭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火起來！
放眼望去，現在娛樂圈演技比她好的，大多都已經歷練了許多年——更別說，在姜志峰看來，就沒有幾個演技比她好的。而長相比她好的——當然也沒有幾個，演技卻又一塌糊塗，跟她來比簡直就是難以望其項背！
這哪裡是新人！這要是新人，只能說是鬼才！也不知道王平這丫怎麼突然運氣爆棚，從哪裡挖到的寶。
而王平更是久久沉浸，盯著薛纓許久，才猛然驚醒，他忽然一拍桌子「砰」，將教室里的人都嚇了一跳。
「你簽約了嗎？」王平問，眼中驚艷難以掩飾。
薛纓搖搖頭，按實回答：「還沒有，我們表演系裡一共一百八十三名新生，目前只有二十多位有了簽約公司，但是還沒有簽約公司找上我來。」
姜志峰連連搖頭：「這圈子裡的人真是越來越沒眼光了，那些星探經紀人都吃白飯的，一個比一個眼瘸。」這麼好的苗子就這麼放著？沒看見？
王平迅速從皮夾里掏了掏，找出一張名片來：「試鏡完后你聯繫這個人，如果看得上這家公司，就簽約了吧，提早和靠譜的公司簽約，對你的發展有好處。」
薛纓接過來，真心實意地道了謝。她在圈子裡少說也待了許多年，看遍人情冷暖，如今遇到像王平這樣的人，還熱心地給她介紹經紀公司，不由得心底里有些微暖。王平這樣的導演，在圈內實在是少。
而與此同時，眾人沒看到，教室窗外站著一人，久久駐足。
葉天從是表演系的教授，本來剛下課要回辦公室，正巧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不知發什麼了什麼事，便來看了眼——
卻沒想到，居然可以看到這樣一場試鏡，他甚至被吸引到忍不住留下來看完了整場試鏡，這學生一舉一動渾然天成，從頭到尾情緒層次沒有出一點紕漏。
葉天從畢竟教學這麼多年，也不是沒見過還沒出道就有著驚人天分的演員，甚至很多童星，都是天賦異稟的。
但這些年來，圈子浮躁了很多，這樣的學生越來越少了。
沒想到今天還能碰著一個。
葉天從看向教室內的眼神不由得帶了幾分嘉許。
就是不知道這學生叫什麼，是表演幾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