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做經紀人最重要的就是消息靈通，一路上李柏不停絮絮叨叨，將劇組裡每個人的背景和照片攤在薛纓面前，給她挖每個人的辛秘。對每個人知根知底之後，才好在劇組裡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混得如魚得水。
這些薛纓不用他介紹就都知道，畢竟上一世薛纓在圈子裡接觸到的核心人物可要比他多得多。不過見李柏為她密密麻麻做滿筆記的本子，薛纓還是心底里暖烘烘的。這個經紀人算是找對了，可比楊錢值多了。
「當然，我說的這些你可能一次性記不住，今天就只是個定妝而已，不要太緊張，有誰欺負你了都要跟我說！啊！」李柏見薛纓垂著頭，還以為她是害怕，於是越發安慰道：「你就盡量保持謙虛低調，給那些前輩一個好印象就行了。」
「我知道，別擔心。」薛纓的聲音非常好聽，有種鎮定人心的力量。
李柏忍不住一晃神，心裡頭琢磨著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冷靜的新人，這心理素質簡直杠杠的啊，要知道他先前帶的那兩個新人初次見到鎂光燈的時候可差點沒腿軟嚇暈過去！這一對比，自己簡直挖到寶了！
車子很快就在劇組不遠處停了下來。
因為剛剛開機，劇組有些混亂，王平等人去和男女主角講戲了。重要角色的定妝早在昨天就已經完成，今天來定妝的就只有像薛纓這種次等角色。薛纓下了車之後，讓劇組裡的人吃了一驚，早就聽導演說過他挑中的小演員長相俊得很，可沒想到居然是好看成這種程度的！
沒過一會兒，有人將薛纓帶到服道化安排室，那裡等了個四十來歲的馬尾女人，臉上兩條深重溝壑，見又有人來了，非常不耐煩地將手裡盒飯一扔，指著角落的體重秤：「站那兒，給你量尺寸。」
領薛纓來的人是當天隨王平一起去學校挑人的場務，不由得數落她兩句：「張萍，認真給她把定妝的服裝弄好，王導對這新人很關注的。」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張萍睨了一眼薛纓，眼裡有不屑。這新人臉生得很，在圈子裡完全沒見過，說明是第一次出演，居然連龍套都沒跑過，就開始演這種重要角色？不是資源戶就是潛規則上位！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就是這種人把整個圈子攪得烏煙瘴氣的！
「那我先走了。」場務對薛纓說。
薛纓點點頭。
待場務一走，張萍就冷著臉推她一把：「還不趕快站上去，獃頭獃腦的。」
薛纓被她一推，膝蓋差點蹭到牆上去，破了點皮，心中已是有幾分不悅。不過她沒有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新人，於是什麼也沒說，在體重秤上站直了。
「在那等著。」量完尺寸之後，張萍取出提前做好的服裝，按照薛纓的尺寸快速修改了幾番。她打著哈欠，雙手在縫紉機下面不停移動，很快就就把服裝的肩膀略微改窄，對著薛纓簡單比劃一下之後，她就將服裝扔給薛纓，不耐煩地說：「好了，現在你可以去化妝了，衣服也去化妝室那邊換上。」
這套流程薛纓還是非常熟悉的，於是默不作聲地拿著衣服離開了服道室。
化妝室正好沒人，她換上衣服后對著鏡子看了看，不由得蹙起眉頭。這衣服是做舊了的七十年代的知青小女孩的紅棉布大褂和寬束腳褲，大褂穿上之後，薛纓就感覺肩膀略微有些緊了，她轉了個身，看了眼自己的背後，果然，只見因為衣服肩過於窄，再加上衣服材質比較硬邦邦，肩胛骨那裡就鼓起了一小塊。
顯然是張萍沒有認真改。
這種事情在新人身上常有發生，上一世的薛纓剛出道的時候也沒少見。只不過上一世的她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還沒火之前，遇到這種事情也就只能忍了。
她想了下，沒有脫下衣服，直接回到服道室去了：「張姐，我這衣服有點不對勁，能不能再給修修。」
「哪裡？」張萍吃著盒飯三番兩次被打斷，臉色已經難看起來。
「這裡。」薛纓指著自己背上的那裡。
「就這啊，沒必要改，後背定妝只有主要演員才會有，你是沒有的。到時候定妝照只拍你正面的，你後背就算是裸著都沒人瞧！」張萍嗤笑道：「除非你去跟導演撒嬌，說你也想拍背面照，不然就別來麻煩我了。」
這話不就是暗示她是靠著巴結王平才進組的嗎？薛纓眉頭斂了斂：「雖然看不出來，但會影響衣服整體的垂墜性，會顯得不好看。」
張萍見她頑固不化，毛了：「我這裡很忙你沒看見嗎，有那個跟我扯皮的時間，自己去補一下不行，縫紉機在那裡！其他新人怎麼沒你這麼多毛病？」
反正是個無足輕重的小新人，也沒聽劇組裡人說她有什麼背景，管她呢。老是為這一件衣服糾纏不清，實在是太煩人了。
薛纓沒想到這人脾氣這麼大，索性沒再跟她多說，提著縫紉機轉身離開了服道化室。回到化妝室之後，李柏剛好抱著兩箱子冷飲進來，擦著汗說：「剛才買了兩箱子榨西瓜汁，已經分給劇組其他人了，這裡還剩兩杯，來一杯？」
還沒靠近，他就見薛纓背後那小塊突起，不由得問：「這衣服本來就是這樣的嗎，怎麼這麼奇怪？」
薛纓朝著隔壁服道室瞥了一眼，又指了指手裡的縫紉機，說：「她沒做好，讓我自己改。」
李柏聽了，頓時炸了，眼睛瞪得老大：「張萍？她還真把自己當個角呢！每次對新人衣服都草率無比，那些龍套身上的衣服糊弄糊弄也就罷了，你這可是定妝照！拍攝完後天要從新浪娛樂發布的！至少幾十萬的瀏覽量！不好好弄怎麼行？」
定妝照有多重要就不必說了，更何況這是薛纓第一次露面，怎麼能連服裝都不合適？雖然拍攝的只是正面照，但後背緊繃繃的，肯定會影響正面拍攝效果的啊！
「不行，我得找她去！」李柏怒氣沖沖，將手裡的箱子扔進了垃圾桶。
「李哥，你冷靜點，找她沒用的。」薛纓淡淡道：「更何況，即便這次強迫她改了，以後我的衣服都是由她負責，難免她不會故意報復，把我的衣服改得越來越難看。除了她之外，劇組裡還有很多人等著給新人下馬威呢，包括那邊的攝影，放進攝像機的膠捲就只有一丁點，頂多能給我拍個幾張照片，那能拍好嗎？他們給男女主角拍的都是幾百張，然後一根一根頭髮絲修的呢。」
「那怎麼辦？」李柏氣得團團轉，先前他帶的兩個新人是唱跳組合，還是第一次進組遇到這種事情。
「你先別急，我們先化妝。」薛纓的視線落到被自己擱在椅子上的縫紉機。
化妝師是個年輕的女孩，一進來，李柏就遞給她一杯榨西瓜汁。她剛好在外面待得汗流浹背，不由得連連感謝幾句，等見到薛纓的正臉的時候，忍不住眼睛直了一下。她給全劇組的人化妝，可沒見過有眼前這人這麼漂亮的！難不成這就是剛才進來的時候，劇組裡其他人在議論的漂亮妹子？
這五官也太驚艷了吧，深邃到燈光落下來都可以形成美妙的陰影，化妝對她來說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化妝師之所以成為化妝師，就是喜歡一切美的事物，見到這麼一張渾然天成的臉，忍不住有些激動，連忙打開自己的化妝箱子，開始認真地給薛纓勾勒眉毛和髮際線。
「我叫小余，我待會兒按照我的審美和劇組的要求給你化妝，不過你要是有什麼偏好，或是什麼要求，也可以告訴我。」
薛纓綻開笑容：「謝謝，你先化吧，我相信你。」
小余心裡不由得一陣熨帖。
她在那些大牌演員那裡化妝，總是被提出這要求那要求，一大堆簡直令人頭疼。這些人尤其是女演員都希望自己在屏幕里艷壓所有人！她可以理解這些演員的心理，但是實在沒辦法接受各種亂七八糟根本沒辦法做到的要求，那簡直是在質疑她的專業能力！有的演員等她化完妝之後還要發脾氣，說是被她化丑了！還吵著要將她趕齣劇組！化妝師這一行可真難做，尤其是伺候演員，更加難做！
可現在眼前這姑娘看起來不過剛成年，還這麼小，就這麼謙遜，對她這麼信任，不由得讓她多了幾分好感，心中暖洋洋的，下筆的時候也就更加仔細認真。這姑娘長得這麼好看，自己可不能辜負了她漂亮的臉蛋！
第一次化妝的時間較為漫長，再加上小余又格外兢兢業業，足足花了一個半小時，才完成一大半。
隨著妝容初具雛形，小余越來越激動，她有預感，這將是她完成得最好的妝容！
「薛纓，輪到你了，還有多久？」外面場務過來催了，門被推開，幾個人走了進來。
李柏連忙站起來倒茶水招呼那幾個人。
「還有最後一點點……」小余挑出合適的口紅色號，極其認真地在薛纓嘴唇上輕輕抹著：「好了！」
隨著這句「好了」，室內倏然一片寂靜。
進來的幾個人朝著鏡子前的少女看過去，視線在落到她臉上的那一瞬間，瞳孔猛縮，可以說是瞠目結舌，完完全全地被驚艷到了——這是配角？神他媽只有幾場戲份的配角！這臉演配角誰都不信吧！光是這張臉就能十成十的搶戲！
五官完全就是渾然天成，完美到挑不出任何一絲缺點，漆黑濃重的如同鴉羽一般的睫毛，被燈光在眼瞼那裡打下一片優美的陰影，簡直讓人忍不住去觸摸。說是眉目如畫也不為過，比未化妝之前少了幾分生活氣息，更加多出幾分縹緲的仙氣。即便是身上穿著非常俗氣的紅襖綠花褲，也讓人覺得美得不可方物。
這種妝容完全就讓她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將她原本的冷艷感褪去稍許，為她增添幾分嬌俏感。而這兩種感覺同時出現在她身上，只叫人覺得完全移不開眼睛！
「怎麼樣，導演，我這次算是出色完成任務了吧。」小余欣賞著自己完美的作品，驕傲得不得了。她看到薛纓的第一眼，就想好了要將妝容往哪方面化。不得不說，薛纓的底子是她見過的最好的一個，五官根本不需要怎麼改善，她所做的，只不過是利用妝容稍微改變了點薛纓的氣質而已。
「很不錯！」王平隔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心中驚喜不已，這完全就是他想要的女主角的感覺！嬌俏和倔強相結合，完美極了！要不是薛纓年紀太小，而劇本中大多數戲份都是男女主人公的中年時代，他真想讓薛纓試試演女主角！
當然，礙著在場這麼多人，他不可能將這種激動的心情表達出來。
「還得感謝導演慧眼如炬。」薛纓莞爾。
笑起來越發貼合角色了！劇組裡其他幾個跟過來的人，尤其是攝影師，想到待會兒可以拍攝眼前這個女孩，忍不住都有些興奮起來。
李柏見到這幾個人的反應，心中也為薛纓高興，想著過兩天必須得請小余吃個飯了。
「剛從外面進來，應該很熱吧，喝點茶嗎？」薛纓笑著站起來，主動去倒茶。化妝室里早就有泡好的茶水，只需要給他們倒上一杯就行了。茶几正在王平旁邊，於是薛纓走過去，經過王平的時候正好彎下腰，肩胛骨那一塊兒更加明顯了。
王平的視線落在她背上一瞬，忽然擰起眉頭：「你這衣服怎麼回事，還沒改好嗎？」
「的確是有點匆忙，不過沒事，反正我只拍正面照，不拍側面照的。」薛纓笑笑，說：「導演你們坐。」
王平蹙眉，正要坐下，就又發現身後的椅子上有一台小型縫紉機。他眉頭猛地跳起來，不消薛纓說，他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又是服道的張萍？上次也是排擠一個新人，被那新人哭訴到了他面前去。但張萍的手藝好，服裝眼光好，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是今天居然又發生了這種事情！
他在這個圈子裡混了這麼多年，半輩子勤勤懇懇，凡事親力親為，最憎惡吃飽了閑飯不幹活兒的人！這個張萍真是把她自個兒當什麼大腕兒了！一次兩次的，什麼時候才消停！
「薛纓，你們先別急著拍照，這衣服不能穿，先改好再說！」王平臉色已經黑了，掉頭就出去，踢開隔壁服道室的門。只聽見「砰」地一聲響，張萍正吹著空調玩手機，被他嚇一跳，聲音都嚇降了個八度問：「導演，怎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