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薛纓戲份不多，還都出現在女主角的年少回憶里。因此她進組的時候, 《知青愛情》這部戲已經開機大半個月了, 那些主演在一起已經拍攝了很長一段時間, 彼此早就都熟悉了。薛纓初來乍到, 想要融入進去，無異於想要撬開一塊厚厚鐵塊——她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其他人的抱團。
攝影棚里人聲鼎沸，但笑眯眯的過來和她打招呼的就只有王平導演他們, 以及一些上次拍定妝照見過的工作人員，演員卻是一個都沒有，看見她就跟沒看見一樣。
老牌演員葉煒恰坐在遠處涼棚里，閉目養神。而女主角屠嘉敏更是身前身後五六個助理, 有人扇風有人買咖啡。反觀薛纓這邊，由於李柏手底下另一個藝人出了點事, 今天這第一回拍攝便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裡。
孤孤零零的。
薛纓倒也沒覺得無所適從，咬著吸管喝奶茶，認真地在劇本上划著重點。沒過一會兒，化妝師小余過來叫她去上妝。
薛纓拎上包包，跟在小余後頭，說：「小余姐，我自己帶了化妝品，可以用我的嗎？」
「當然可以, 這有什麼。」小余笑著說。現在很多藝人都有這樣的要求, 對化妝師來說, 無非用得順手和不順手的區別而已。再說了, 薛纓這姑娘還年輕，用自己帶的好一點兒的化妝品可以保養一下皮膚，總比化妝間那種劇組幾百塊好幾十罐的便宜大碗劣質貨要好得多。
她見薛纓額頭上滲著汗水，順手給薛纓遞過去一包紙巾：「今天天氣可有三十七度多，要是覺得外面熱啊，可以來我這化妝間吹吹冷風，沒到你的戲份的時候，偷偷懶沒關係的！」
薛纓接過紙巾，微笑道：「謝謝。」
「不用對我這麼客氣。」小余拍了拍薛纓的肩膀，示意她進去坐下。
小余對薛纓的印象非常好。現在的演員一個比一個傲氣，一個比一個自戀，總覺得化妝師無能，把自個兒畫丑了。
前兩天她給這部戲的小男主化妝，只不過是按照導演的要求，將他眉毛畫得稍微濃黑了一些，他就臉色老臭，跟誰欠了他五百萬一樣！小余心底惱火，你覺得化得不好，你去跟導演說就好了呀，沖著我發什麼脾氣？
她給這麼多演員化過妝，還就是薛纓這姑娘完全信任她，將自己的臉部妝容交到她手上，任由她發揮。叫她怎能不喜歡？
再說了，薛纓五官精緻，是絕頂的好模子，沒有皺紋，更沒有需要遮掩的雀斑，給這樣一張完美無瑕的頂級漂亮的臉化妝，她心情都要好得多。
這樣想著，她打開薛纓帶來的化妝品，鋪上一桌子，便開始彎下腰認真地給她上妝起來。
薛纓閉上眼睛，沒過幾分鐘，隔壁服道室就特意送來了按照她的尺寸裁剪好的戲服。
送衣服來的是張萍的助理，過來后，特意給薛纓倒了杯水：「薛纓，喝點兒水，待會兒你看看衣服，這是全新的，張萍姐特意給你做的，除了這套之外，張姐還另外給你做了一套，讓你待會兒這場戲結束之後過去看看。」
薛纓愣了下，才應道：「好。」
她有些意外，連小余都非常詫異！
整個劇組，除了幾個主要演員，可沒有人得到這樣的待遇！
張萍這人在各種劇組裡混了這麼多年，早就混成了捧高踩低的老油條，估計是上次見王平專門為薛纓發了她一通火，心底怕了，擔心自己名聲在這個圈子裡給傳臭，於是主動來找薛纓，給雙方一個台階下。
既然張萍主動要求和解，那薛纓自然也不會非要為上次的事情討什麼說法，以後見到了就當上次的事情壓根沒發生過就行了。
小余感嘆道：「這圈子就是這樣，怪不得人人都想往上面爬，上面風景多好啊。」
薛纓笑笑，沒有說話。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別說這個圈子裡面階層分明了，就算是那些喜歡她們的粉絲們，都把她們按照電影咖、資源咖、大花中花小花排成三六九等。不努力能行嗎？不努力的話，就只能成為被人嘲諷的阿斗。
這化妝間是整個劇組女演員公用的，整個就只有五六平米的巴掌大空間，兩面大鏡子兩張梳妝台。薛纓在這裡化妝，佔用了一間，沒過幾分鐘，那邊屠嘉敏剛拍完一場戲，汗流浹背地帶著一群助理走進來，要求小余趕緊給她補妝。
「啊？」小余刷子在薛纓臉上掃到一半，眼影還沒打完，為難地說：「屠姐，要不您先在空調底下吹個五分鐘，我這邊馬上就好。」
「你讓我等？」屠嘉敏視線不耐煩地掃過來，落到鏡子中年輕的女孩身上時，頓時驚了一下。先前光聽劇組裡的人說演自己年輕時代的那女孩兒多漂亮，還沒見過真人，今天一見，還真比定妝照里更漂亮。瞧那皮膚，光滑白皙得跟煮熟的雞蛋似的！
屠嘉敏頓時想起那些躲在背後的言論，說自己一把年紀了眼尾紋都一堆，還在演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心中頓時不快。
「我才不等。」她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來，疊起腿，抱著手臂，臉色不虞：「先給主角化完，次要角色和龍套才能進來化妝，不是所有劇組默認的嗎？」
她助理連忙道：「小余，你快點兒，屠姐十分鐘后還有下一場戲，耽誤不得。薛纓，你起開，把位置讓出來！」
「薛纓，要不你先到旁邊坐會兒？」小余尷尬地看了薛纓一眼，手中刷子也已經停了下來。
薛纓睜開眼睛，睫毛貼粘到一半，她眼皮騷癢不已，心中也有幾分不愉快。但她什麼也沒說，點了點頭，捂著眼睛走到旁邊。
屠嘉敏坐到薛纓原先的位置上，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薛纓的化妝品，頓時對助理嗤笑：「現在的新人都這麼拽嗎，化個妝還自帶高級化妝品，把自己當名流巨星了？我當年十八歲出道拍戲的時候，頭幾年劇組讓我用什麼化妝品我就用什麼化妝品吶！」
助理連忙給她倒了杯水，說：「是是是！」
屠嘉敏又從鏡子中看了眼薛纓，見她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神情中並無被羞辱之意，不知為什麼，她心頭無名火更加竄了上來。
「給我倒杯水。」她看著鏡子里自己厚厚妝容下難掩疲倦的，不再年輕的臉，心煩意亂。
助理連忙道：「水在這兒啊，屠姐。」
「我要溫的！」
薛纓在角落裡等了快二十來分鐘，屠嘉敏比她想象中的更加麻煩，補好妝之後還借口頭髮亂了，讓小余給她這裡弄一下那裡弄一下，等她弄好之後，薛纓和那位小男主的戲份都快開始了！
好不容易等她走了，薛纓一直看時鐘，不想自己第一次拍戲就給人留下遲到的印象，於是對小余說：「小余，幫我快點兒弄吧。」
小余非常歉疚地說：「好，我一定。」
她小心翼翼地將薛纓眼皮上粘貼到一半的睫毛撕了下來，膠水全都已經幹掉了，那肯定很痛，但薛纓一聲沒吭。小余又重新往她眼皮上貼上新的睫毛，然後匆匆給她補了一層妝容，兩分鐘不到，全都弄好了。
「你的妝容可比屠嘉敏的好化多了，沒有那麼多皺紋需要遮掩。」小余感慨道。
薛纓連忙叮囑：「這話不要再說了。」
她現在還只是個人微言輕的小新人，人人都可以踩一腳，還沒達到上一世紅透半邊天的那種程度，什麼話該講，什麼話不該講，都得注意分寸！即便是以後大紅了，也不能隨隨便便留下給人拿捏的把柄。
小余連忙捂嘴，說：「你快去吧！」
薛纓點點頭，換上厚重的戲服，朝著攝影棚沖了過去。這場戲裡頭，是小男主和小女主第一次對戲的場景。
和她對戲的演員名叫桂溪，前兩年前憑藉一部古裝偶像劇闖入大眾視野，這兩年陸續又演了好幾部戲，已經小有人氣了。平日里營銷號溜人氣偶像的時候，也都會將他拿出來溜溜。只不過，用小余的話來說，桂溪是「人氣就那樣，脾氣卻大得不行」！
烈日炎炎之下，和他配戲的女演員足足遲到了十五分鐘，他早就火了，扯著身上厚重的戲服往回走：「今天不拍了！這麼熱，讓我在這麼熱的天氣下等了二十來分鐘，這是新人該有的態度嗎？」
他助理趕緊勸他：「桂溪哥，你也是新人，別這麼焦躁嘛，周圍很多人看著呢！」
桂溪滿頭大汗，煩得不行，但聽了助理兩句勸，還是走了回去。
沒走兩步，聽到後面有人喊「小靈犀來了！」他這才煩躁地轉過臉來，一眼就看見正沖他跑過來的薛纓，驕陽烈日之下，穿著大紅棉襖，臉龐白皙，雙眸靈動，鑲嵌其中如同美玉，那模樣還真和劇本裡面的小女主「靈犀」如出一轍！
桂溪不由得原地站定，頓時一愣。
「你好，我是薛纓。」薛纓伸出一隻手來，微笑著說：「飾演小靈犀。」
桂溪半天回過神來，隨即覺得自己的反應未免過大，他好歹也在娛樂圈闖蕩兩三年了，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即便眼前這位遠遠高出一般水準，但自己也沒必要表現得太明顯吧！於是眉心一攏，焦躁的語氣倒是少了幾分：「既然來了，就趕緊的吧，別耽誤大家時間！」
薛纓點點頭，兩人過去和王平打了個招呼，便直接走到了鏡頭裡面。
桂溪猶疑地打量著薛纓，以教訓的口吻說：「你應該是第一次拍戲？待會兒別怕，入不了戲的話，我帶帶你就行了。最關鍵的是，你要投入進來。對了，台詞本都背熟了嗎？」
他早就聽劇組裡其他人說過，和自己對戲的小靈犀是個表演學院的大一新生了！他能理解王平導演想要發掘新人的心思，但是就找個毫無經驗的人來和自己配戲？太敷衍了吧！那萬一影響自己發揮呢？
演這種劇，要想吸引觀眾，最講究的就是cp感，要是那妹子長相不好看，或者很糙，和自己可是毫無cp感！自己的粉絲也會討厭的！好在親眼見到薛纓之後，知道那定妝照並不是照騙，真人長相的確異常精緻。
那麼，他現在最擔心的一點就是，薛纓的演技太渣，給他拖後腿！
薛纓抬眸看他一眼，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心中不由得好笑。她上一世大紅的時候，桂溪一把年紀了還在演撲街收視率的古裝偶像劇呢，現在倒是變成了教訓自己的前輩。她笑了笑，點頭說：「放心吧，我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桂溪頓時語塞，皺眉看她一眼：「那開始吧。」
薛纓朝旁邊掃了一眼，見王平和姜志峰都已經坐到了攝像機後面，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這兩個人算是最先挖掘自己的人了，這一場戲，她必須拿出十成十的功力，不能讓他倆失望。
坐在不遠處的還有男女主角屠嘉敏和葉煒恰，前者看向自己，神情不大友好，後者戴著墨鏡，還在閉目養神。
還有——
還有舒之楊？
薛纓微微驚訝，見舒之楊抱著手臂坐在王平後頭，似乎正在和王平談著什麼事情，並未朝著自己這邊看來。但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薛纓隨即一想，舒之楊就在隔壁劇組拍一部電影，他又和王平是熟識的，來這裡轉一轉也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只不過，在葉煒恰和舒之楊兩個曾經拿過影帝的人面前，她的壓力倏然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