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舒之楊上次回公司時，他的助理小孟並沒有跟在一起, 這回跟著舒之楊來隔壁劇組, 還是第一回見到薛纓, 神色也相當微妙。他確認了好半晌之後, 悄悄湊到舒之楊耳邊，小心翼翼地問：「這就是上回那個『兩萬塊』？」
舒之楊懶懶散散靠在椅背上，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你說呢？」
小孟頓時大驚失色。
舒之楊兩年前被檢查出來胃癌, 檢查出來的時候已經三期了，若是短命鬼的話，頂多活個幾年，若是運氣好, 大約還可以撐個十年二十年。檢查結果出來后，舒之楊什麼也沒說, 徑直回家大睡了三天三夜，並叮囑小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以舒之楊的自尊心，是不可能允許萬千粉絲借著癌症的名義來同情他的。或許，等他死後，還有鍵盤俠要集體上網悼念他這個短命鬼，年紀輕輕剛得了個影帝就死掉了，多可笑。
好在這兩年來，他請了私人醫生住在家裡進行治療, 效果倒是還可以, 至少許久沒有劇痛過了。可就在兩個月之前, 吊威亞時, 胃部突然病變，小血管破裂。劇組裡的人只以為他威壓吊時間長了臉色蒼白，卻不知道他下來後上了保姆車，直接匆匆進了醫院。
在醫院躺了好幾個小時，卻久久都等不到血包。
他的血型本就是相當罕見的熊貓血，輕易找不到血源，這回病發又來得猝不及防，毫無徵兆。當時小孟不敢和任何人說，只能在醫院急得團團轉。
直到來了個獻血的女孩子，剛好給了舒之楊四百毫升血，再等到從其他醫院掉來血包，才救了舒之楊一命。
當時舒之楊的另一個助理本是好意，詢問輸血的女孩是否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如果需要的話，支付一定的酬勞也不是不可以。結果那女孩毫不猶豫，直接索要了兩萬塊。還說，兩萬塊買四百毫升的血，不算虧吧？
這事兒助理回病房后和舒之楊還有小孟說起，三人都是啼笑皆非。
「也就是說，她知道您的事情了嗎？」原本以為薛纓是圈外人，知不知道無所謂，畢竟也沒有途徑爆料出去。誰知道薛纓竟然是圈內的人！那這要是把舒之楊胃癌的事情給捅出去，還不得明天的頭條！
「未必。」舒之楊淡淡道：「她登記的時候看見了受血人的名字，但或許沒記住。」
從今天薛纓的反應來看，應該是沒記住。
小孟頓時鬆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說：「那就好，不然公關那邊有得熬夜，不過這樣一來，至少以後緊急需要輸血的時候，可以找她？」
舒之楊抬起漆黑的眸子朝薛纓那邊望了一眼，停了一秒，又冷淡地滑過：「你別打這個念頭。」
薛纓在這部戲裡面的戲份不算多，不過五十幾場罷了，這陣子幕景都搭好了，於是王平讓全劇組抓緊時間，一次性把回憶戲份趕緊拍完！這樣一來，薛纓乾脆和學校那邊請了一周的假，這些天就差沒住在劇組了。
桂溪原本就是個有了點小成績就沾沾自喜的人，薛纓摸清楚他的脾氣之後，有意無意誇他幾句，提及班上很多女生喜歡看他的戲。這樣一來二去，也就把他治得服服帖帖，見到薛纓，都要笑著過來說上幾句話。
再者，原本薛纓演技就好，桂溪第一場戲的時候不信，還以為只不過是薛纓發揮超常，可接下來連續十幾場，都將他壓製得徹徹底底！他再怎麼不信那個邪，都得服氣了。
兩人性別不同，走的雖然是一個路線，但並沒有競爭關係，桂溪也就慢慢消除了對薛纓第一次遲到的不好印象，把她當不分性別的兄弟對待。
而劇組裡其他人，諸如小余有低血糖，每逢李柏過來探班的時候，薛纓都會讓他帶過來一些紅棗人蔘茶泡水，在化妝室角落裡給小余準備一些。一次兩次，小余還只以為薛纓比別人細心罷了，可一連十來天都這樣，小余就忍不住對薛纓刮目相看了——
即便是討好，一個新人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那也實在是不容易！
整個劇組上上下下幾百號人，就是導演王平和監製姜志峰，都沒辦法把每個工作人員的臉和名字對上號，有時候喊那些打小工的人，都隨隨便便地指使「喂，那個誰過來一下！」，可是薛纓不同，她居然能將每個人的名字和喜好性格都記得清清楚楚！
去攝影棚之前，買些雪糕和飲品來給大家，只要有人說過一次，她就會記住這人的喜好口味，下次便吩咐李柏按照分量買來。
這要不是天賦異稟，就只能說，她實在是太適合這一行了。
於是還沒到十來天，整個劇組對待薛纓的態度，就和她剛來的第一天截然不同！做事勤快又謙遜的新人誰不喜歡，關鍵是還長得漂亮，即便是穿笨拙粗厚的戲服，往哪裡一站，都是一道風景線，情不自禁讓人將視線投了過去！
王平將這些看在眼裡，和姜志峰交換了一個視線，都覺得，這孩子要火。
拍完戲之後，屠嘉敏大汗淋漓地回到化妝室，照例卸妝后躺到沙發上去歇息——這沙發是劇組開機當天她叫人搬過來的，專門在這裡午休。卻沒想到，一走進去就發現角落裡又多了另外一張單人沙發！
明黃色的，還是新的，顯然是這兩天趁她沒來劇組的時候，搬進來的。
雖然這小沙發體積小，並不影響到她的沙發的擺放，可她一早就佔了這地兒了，突然要和別人分，心裡哪裡舒服得起來？
一般情況下，化妝室這種地方，葉煒恰那些男演員是不會進來的，那麼只有劇組裡的女演員了。難不成是女二號尤嵐？她什麼咖位，不過近些年演了些大製作，從丫鬟演到了配角，就來自己面前礙眼？
屠嘉敏蹙著眉，走過去猛地掀開單人沙發上的劇本，一瞧。
上面的名字赫然兩個大字：薛纓。
屠嘉敏頓時一股無名火從腦門兒上升起來了，又是這個新人？見小余扛著化妝包進來，她指著單人沙發，呵斥問：「誰讓你們又搬進一張沙發進來的？這裡本來就地方小，轉身都轉不開，現在又佔了個地兒，是存心不讓我挪腳？」
「這……」小余性情溫順，臉色有點尷尬，在門口進去也不是，不進去也不是。
薛纓這陣子戲份比較頻繁，很多時候都沒辦法學校劇組來回跑，總是睡保姆車也不是個辦法，於是這才和劇組商量著，申請在這裡放了一張小沙發，好歹這裡有空調，能解熱。
誰知道屠嘉敏這麼大反應。
「也別廢話了，給我搬出去。」屠嘉敏扔了那劇本。
小余左右為難，還是她身後的一名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道：「屠姐，這化妝室是公用空間，您一個人佔用了實在不合理，況且，劇組旁邊有間酒店，您要是狀態不太好，去那邊休息也是一樣的，有大床躺一躺，還更舒服呢。」
「你這是趕我齣劇組？」屠嘉敏頓時怒了！
可那說話的工作人員扛著攝像機，一看就是攝影棚的人，還得負責她的拍攝工作。演員最怕得罪的就是造型師和攝像師，要是人家將你拍得又黑又黃，你壓根半點辦法都沒有！何況這劇組的攝影團隊，是王平早就決定下來的，根本不可能更換！
攝像師連忙道歉：「屠姐，我可沒這個意思，您誤會了。」
他心裡翻了個白眼，這屠嘉敏一人佔用一個化妝室，自個兒要休息就把別人全都趕出去，早就是整個劇組都生厭的了。你說這大熱天的，誰不想去空調底下吹一吹？涼快一下？就她咖位大是個人，別的演員和工作人員都不是人？
這兩天她沒來，薛纓在化妝室里小沙發休息，就沒那麼多事兒，誰進來歇息都有泡好的茶水喝，還有菊花茶和檸檬茶兩三種可以選擇！
而且，趁著屠嘉敏不在，劇組裡其他女演員膽子都大了起來，見到薛纓敢進屠嘉敏的地盤休息，也都開始動了買張摺疊躺椅放化妝室的心思——
本來就是公用的，要不是薛纓開了這個先例，她們都快被屠嘉敏給欺壓得以為化妝室獨用是正常現象了！
屠嘉敏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她怒目瞪著那年輕的攝像師，到底是將嘴裡的大發雷霆給咽了下去，氣沖沖地在沙發上坐下，說：「行了，我要休息，待會兒再來化妝。」
「好嘞。」小余趕緊道，拉著推拉門給關上。
愛化不化，她都不想化了！
薛纓在劇組裡熬了整整十一二天之後，才回到學校，向教導部那邊申請結束了這個短暫的請假。她剛回到寢室，換了身衣服，見趙采不在，似乎是也接到龍套角色，出去跑片場了，於是放鬆地洗了個頭。
她好些天沒回來，開水瓶里居然還是今天剛打的開水，燙得不行，摻和下冷水，一瓶足夠洗頭了。看來她不在的這幾天，夏程陽也風雨無阻過來，將前一天沒有被用掉的水倒掉，重新打上新的開水。
薛纓望著一紅一綠的開水瓶上的歪歪扭扭的字，不由得會心一笑。
沒過一會兒，盧雪嘉跑了進來，拿著手機沖她喊：「薛纓，你幾天沒回學校，有沒有看見學校論壇？」
「沒有。」薛纓抹掉眼睛上的泡沫，側著頭，勉強睜開眼來看她一眼，問：「怎麼？」
「你快看一眼，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校花顏睨萱刷票的小道消息，搞得整個學校人盡皆知的。原本還沒有多少人信，但是昨天你們那個宣傳片一放出來，論壇頓時火熱，你的票數直飆幾千票，隱隱就要超過顏睨萱了——你猜怎麼著？」
薛纓見她跟說書似的，不由得擰開水龍頭，衝掉頭上泡沫，笑著問：「怎麼著？」
「結果顏睨萱幾個月沒怎麼動的票數忽然就開始動了！一直隨著你的票數增長往上升，像是要跟你較個你死我活似的，死死咬在比你多一千票的那個數字上。然後學校論壇里忽然出來個會分析ip的大神，說有些奇怪，去查一查票數，結果查出來石錘！顏睨萱的那將近九千多的票，有三分之一都是刷出來的！」
「刷？」薛纓抬起頭，訝異地問。
「哎呀你怎麼還沒懂我的意思？！」盧雪嘉抓著她肩膀，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買了一群水軍，去網吧換不同的號，給她硬生生刷成了校花！」
薛纓忽然想到，最近兩天，夏程陽都沒有黏黏糊糊地發簡訊打電話過來了，難不成和他有什麼關係？薛纓正想到這裡呢，如同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擱在床上的手機忽然就響起來了。
屏幕上「夏程陽」三個大字一亮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