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君侯，王上急令！」

  剛剛從拿下平陽的李牧從郭開手中接過竹簡，攤開一看。

  「武安君，務必暫時停止攻擊秦軍，殲滅之事暫緩，暫時只需將秦軍困於一隅即可！」

  看著手中的王令，李牧眼中閃過幾分厲色。

  之前趙王遷還讓他殲滅秦軍，如今當他已經佔據上風的時候卻讓他暫緩攻擊，朝令夕改，政令如同兒戲！

  在李牧親自與高焱交手之後，他才真正明白對於趙國而言高焱有著怎樣的威脅！

  只要高焱能用牽制住他李牧，等王翦楊端和手中的軍隊再次成形，兩面交戰，就算強如李牧也不敢輕言勝之。

  如果不能及時將之擊殺，高焱日後其極有可能成為趙國的掘墓人。

  所以看著面前的郭開，李牧神情嚴肅的說道：「上大夫，高焱此人雖然為人狠辣，但軍事才能絕對不容小覷，而且此人更是年輕，這樣的人哪裡能給其留活路，秦國已經有了王翦楊端和這樣的大將，等新生代的將領如高焱這樣的再崛起，天下間誰又能是秦國的對手！」

  「上大夫不若呈稟王上，全殲此路秦軍？」

  李牧的話讓郭開臉上閃過不虞之色，這次的停戰可是關係到了他的身家，因為姚賈暗中表示若玉成此事會有厚禮奉上，這不得不讓郭開上心，否者他怎麼可能親臨平陽，為李牧送上趙王遷的手書。

  「君侯是在質疑王上的決定？」

  郭開的口音一改之前的和煦，語氣中帶上了些許陰寒之意。

  「下臣不敢！」

  李牧雖然看不起身為寵臣的郭開，也不是會為權利委曲求全的人，但他也知道郭開能不得罪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臣下也只是向王上建議，在下為趙人當然也是為趙國的將來考慮！」

  只是李牧這話雖然說的誠懇，但在郭開這樣的人耳中卻完全變了一層意思，甚至郭開感覺李牧的話明裡暗裡是對自己受賄的一種譏諷。

  所以他立即開口反駁，甚至聲音中還帶著些許的歇斯底里。

  「李牧！！！」

  「你是趙國人難道我就不是趙國人？」

  「你為趙國考慮難道我就不是為趙國考慮！」

  「而且這是趙王的命令，難道趙王也不為趙國考慮！」

  郭開激烈的反應讓李牧覺得有些怪異，他之前的話也沒這個意思啊，怎麼郭開給他的感覺這麼奇怪。

  「武安君，王上的命令就是如此，你遵從王命就是！」

  說完郭開帶著憤恨的眼神離開了李牧的居所。

  走在路上的郭開越想李牧的話越感覺不對，難道李牧對他和秦軍的交易有所了解？

  但怎麼可能？

  李牧久居北地，來HD的時間都很少，而今更是臨危受命抵禦秦軍，他怎麼可能知道自己於秦人的交易。

  北地？

  郭開忽然感覺到這個地方有些熟悉。

  北地，廉頗！

  當這個名字再次湧上郭開心頭的時候，一陣冷意悄然的襲上了他的脊樑。

  廉頗可也是出身北地的名將啊！

  對於廉頗郭開是非常討厭的，甚至曾經聽到這個名字他都會火冒三丈，所以他才用計讓廉頗永遠的消失在了趙國的朝堂，甚至當王上想再次啟用這老傢伙的時候，他還為此花了一大筆錢才將這老傢伙回趙的路堵死。

  但如今再一個北地的將領在朝堂崛起了，甚至現在的身份地位比當年的廉頗更讓他嫉恨，如果李牧以武安君的身份入朝，其身份地位根本就不是自己能比擬的。

  如果李牧與廉頗有舊的話，他會不會對付自己？

  越是如此想郭開的心就越是下沉。

  但眼下趙國的局勢需要李牧，就算是郭開也不得不承認李牧對於趙國是重要的。

  「可真的只能如此？」

  郭開有些不安心，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也許只有促成秦趙結盟他才有機會收拾這個北地佬李牧。

  看著遠去的郭開，李牧眼角閃過幾分陰霾。

  真的要停下進攻？

  李牧不想，因為他剛剛給對面的秦軍下好了套子，就等著高焱帶著人跳進他準備好的陷阱，而在這關鍵時刻趙王竟然讓他停下進攻，讓他辛辛苦苦的布局變成了一場空。

  而一旦放棄這場布局，他相信對面的高焱用不了多久就會察覺，而一旦被高焱察覺，那下一次高焱還能踩進他準備好的陷阱嗎？

  李牧覺得不可能。

  以他同高焱打過的這幾次交道來看，高焱此人年歲不大可卻老奸巨猾，指揮作戰雖然失之輕佻，但眼光卻犀利異常，這樣的人決不能給他機會。

  想到這裡李牧再次攤開了趙王手書的命令反覆查看，當他第五次看向命令的最後一句的時候，眼中閃過了幾分笑意。

  「暫時只需將秦軍困於一隅即可！」

  若是秦軍太弱沒等到被他困於一隅就已經全軍覆沒，這可怪不得他了！

  感覺已經找到了這封手書漏洞的李牧快速的召集麾大部分將領，他要儘快結束戰鬥，因為他已經感覺到這位趙王遷的寵臣郭開說到秦軍的時候語氣有些不對，只要在這人反應過來之前全殲秦軍，哪怕是趙王又能說些什麼？

  還能殺了他李牧不成？

  從鄴城開始，高焱一路退，先是即裴，再是平陽，如今高焱退到武城不過一日，就又開始向城外撤軍。

  就在高焱站在城頭看著麾下秦軍撤向城外的時候一隻黑色的烏鴉從遠處飛來，落在了高焱身後沫滓的肩膀上。

  取下烏鴉腳踝上的信件，沫滓恭恭敬敬的遞給了面前的高焱。

  「郭已來，事成矣！」

  儘管只有六個字，高焱眼角的笑意卻有些掩飾不住。

  這一路敗退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艱辛，甚至高焱覺得詐敗比得勝更加艱難，畢竟一旦真的掉進李牧的陷阱，詐敗很可能會成為真敗，而一旦真的如此，以秦法之嚴苛，他高焱說不得也只能走上樊於期的老路，這是高焱萬萬不願意見到的。

  而如今墨鴉傳來的消息讓他能夠真正鬆口氣了，這次離開武城將是他最後一次敗退。

  「主上，屬下有急事稟報！」

  在高焱面露笑意之跡，隱蝠突然從空中落到了高焱身旁，神情帶著些許的焦急。

  「講！」

  高焱的語氣有些淡然。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任何事情都算不上多大的事情，哪怕是李牧領軍來此，他高焱又有何懼哉！

  「主上，李牧一改之前的作風，在拿下平陽的第二天就兵發武城，行軍的速度非常的快，似乎是在趕時間一樣！」

  隱蝠悄悄的看了一眼身側的高焱，只是面對李牧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高焱的神情完全沒有一絲變化，似乎之前敗退的人不是他一樣。

  僅僅一眼，隱蝠就知道高焱對於來襲的李牧心底有了成算，所以他再次開口說道：「主上，李牧消失的騎兵我已經找到了他們的位置！」

  高焱腰懸長劍，背著手，看著列隊出城的秦軍，用有些空洞的語氣說道：「那些騎兵是不是去斷我們的後路了！」

  肯定的語氣，加上淡然的神情，此時的高焱竟然有著勝券在握的感覺，這讓一旁的沫滓和隱蝠隱隱的有些壓抑之感。

  「主上明斷！」

  「那些騎兵繞過了某布下的封鎖網，從側面包抄到了武城之後，現在也向著我們這裡趕來！」

  「不錯！不錯！」

  高焱沒有絲毫的憤怒，反而有種由衷的興奮。

  從平陽趕來的李牧，於南面趕向武城的趙軍騎兵，再加上高焱身後的漳水，如此完全沒有給高焱任何機會，似乎李牧要畢功與一役。

  「沫滓，命令下面的人向預定的地點進發，速度要快點了！」

  「想來李牧有些著急了！」

  沫滓下去部署高焱的計劃，而高焱則有些遺憾，若是他手中有足夠的部隊未嘗不能埋伏李牧一波，畢竟人在著急的時候不可能將事情做的盡善盡美。

  但現在人手有限，高焱也只能穩妥一些，畢竟這斷時間以來他的麾下的戰卒已經不足六萬，再也禁不住太多損傷了。

  番吾，這是趙國最靠近漳水的一座城，也是高焱選擇的決戰之地，也是高焱絕不會輕易放棄的地方。

  高焱已經在做好了準備等著李牧的到來。

  平陽。

  郭開已經在李牧的宅邸等待了兩天了，自從見過李牧一面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李牧第二次，每一次來到李牧的府邸，守門的士兵都告訴郭開，武安君突生惡疾，不宜見人，等過兩天君侯病症轉好，一定先去拜訪上卿。

  只是郭開還是有些懷疑，當時他見到李牧的時候李牧的精氣神可是充沛的很，怎麼第二天就突生惡疾？

  可惡疾這東西確實有些說不準，郭開一時間也還有些不好做的太過，畢竟要是李牧真的染了惡疾，要是傳染給他了怎麼辦？

  而且他也不太相信李牧敢枉顧王上的手書。

  但郭開始終有些疑心，畢竟李牧的病是不是來的太突然了一些。

  不過門口的衛兵攔他，難道他就沒辦法了？

  如果真的有人這麼想，那就是小看他郭開了。

  見進不去李牧的宅邸，郭開就在城中逛了起來。

  儘管秦趙兩軍在平陽交戰過，但城內的設施卻沒有分毫損壞，甚至郭開都沒見多少亡者，這與他之前見過的任何發生過戰爭的城市都不同。

  不一會兒一家醫館就出現在了郭開的面前。

  推門走了進去，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映入了郭開的眼帘。

  看著推門而入的郭開，老者有些苦笑的開口說道：「客人，今日小店不開！」

  「不開？」

  郭開一撩嘴角長須，一枚金幣就落在了老者面前。

  「我不是來看病的，只是有些事情要詢問你！」

  郭開的話讓老者微微一愣，但看著面前的那枚金幣，老者連忙擺出一副笑臉，將郭開引入室內，請上坐之後，開口說道：「貴客想知道什麼在下一定知無不言！」

  郭開看著右手在不斷揉捏著那枚金幣的老者嘴角閃過幾分笑意。

  「老者，如今城內的秦軍已經被盡數趕走，您這店面怎麼還不開，要是有人病急求醫，當何如？」

  郭開的話讓老者微微一愣，緩緩的開口回道：「貴客您有所不知，那秦人佔據這平陽之後，於我們這些人倒也是秋毫無犯，只是老夫店內大部分的藥材都被秦軍收羅走了，就算是有人求醫，老夫也開不出藥方來！」

  「秦軍什麼都不搶，就搶葯？」

  郭開有點不明白秦軍的操作了。

  還是說李牧的惡疾是秦人早有預謀的？

  「貴客，您理會錯了，秦人倒也不算是搶，他們也是給了銀錢的！」

  此時老者的話更是讓郭開覺得李牧的病與秦人脫不開干係，但他還是多問了一句。

  「那最近有沒有人突生惡疾請您去問診？」

  「或者有沒有軍士來您這裡？」

  但讓郭開意外的是，老者的回到是沒有。

  無論是惡疾問診還是軍士拜訪完全都沒有，這將郭開之前的猜測又推翻了，或者李牧找的不是這個醫者？

  「城內有幾家醫館，誰的醫術最高明？」

  郭開的話讓老者眼前一亮，難道這位貴客是想找人看病？

  「貴人！平陽不是大城，城裡的醫館只有三家，但要是論及醫術，老夫自認其餘兩人可比不上我！」

  老者說話時候神情有些倨傲，似乎對自己的醫術相當有自信。

  「貴人，您家裡是有人病了？要不要我去瞧瞧？」

  「不用了！」

  郭開果斷拒絕，然後起身準備離開，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轉身用陰沉的聲音說道：「今日我問的事情要是傳出去，小心性命難保！」

  也不待老者說話，直接離開了這間醫館。

  不過郭開對於老者的話是將信將疑的，所以剩下的兩間醫館他也走了一遭，但得到的結果如出一轍。

  如此郭開已經可以肯定，李牧一定在隱瞞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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