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燒

  李有才的病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昏迷不醒」, 用汪美枝的話來講就是被髒東西給「沖」著了。


  李秀冉的目光靜靜地在李有才昏睡的老臉上掃了一圈, 不言不語。


  汪美枝見狀自然又是一番舊事重提:「三妮啊, 就當娘求求你了, 救救你爹吧!不管你心裏面有啥怨氣,我和你爹畢竟生養了你一場, 現在幾個孩子里就屬你過的最好, 你不能不伸把手啊!」


  李秀冉看了她一眼,靜靜地說道:「我一個月只有幾十元的工資,三萬塊錢,你讓我去哪裡給你湊?」


  「你看你這話說的可就糊弄咱們了不是, 你開的少,可三女婿掙的多啊 , 我都悄悄去看過了,女婿開的那店啊,那漂亮, 那氣派啊, 別說三萬塊錢,就是十萬二十萬的,怕也是輕輕鬆鬆就能拿出了的啊!」汪美枝眼睛冒著精光一臉的熱情企盼。


  「真有意思。當初女兒走的時候一分錢陪嫁都沒出,現在人家日子好不容易過的好了,又要花大錢給你兒子出彩禮,不出就是不孝, 這不是道德綁架嘛, 到哪也沒有這樣的道理啊!」一旁站著的李萍忍不住替李秀冉說起了公道。


  「可現在家裡就三妮能使上力了啊, 她不上,我們能咋整!」汪美枝忍不住對著李萍嗆聲道:「還有,這是我們家自己的事,你畢竟是個外人,還是不要狗拿耗子的好!」


  「你說什麼?」李萍臉上一拉


  汪美枝冷冷一哼。


  眼瞅著兩人要嗆嗆起來,一旁的王天賜忙不迭的拉了下自個媳婦一下,要人注意一點,他們畢竟是隔房的兄弟,這事還得看人家秀冉是怎麼想的。


  「家裡的錢,都在天一手裡,我根本做不了主。」李秀冉輕聲說道。


  「你是他媳婦,你有啥做不了主的啊,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要眼睜睜的看著你爹就這麼就這麼一直昏迷下去,直到被那些髒東西活活折磨死啊?」


  李秀冉聞言,白凈的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見她這樣,汪美枝心理一喜,覺得自個要是在加把勁兒肯定能把人給拿下了,可惜,還不等她在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那邊的李秀冉卻突然提議道:「你確定,李有才真的是被髒東西給纏上了,所以才昏迷不醒的嗎?」


  汪美枝臉色都沒變,信誓旦旦地說道:「是馬仙婆,親自出山給看的,准錯不了!」


  李秀冉聽后便若有所思地說道:「破這種髒東西的方法有很多,也不一定非得是沖喜啊。」


  王天賜一眼睛一亮,趕緊問道:「弟妹的意思是?」


  「不瞞你們說。」李秀冉巡視一圈后,輕聲道:「小的時候跟在殷仙婆身邊一段時間,向她老人家也學過幾手,不如讓我試試別的方法。」


  跟這個狐仙,那個白仙,這個神漢,那個大仙不同,殷仙婆雖已經去世多年,但她的神奇事迹不單在水壩村,就是在附近方圓幾百里內都是流傳不朽,鼎鼎大名的,就是小輩兒的王天賜和李萍他們,也是對殷仙婆的名字如雷貫耳。


  與她相比,汪美枝說的那個馬仙婆簡直就是十八線小藝人和頂級明星的差別。


  「對對對!三妮說的沒錯,我記得她小的時候,是經常跑到殷仙婆那裡去的,殷仙婆也很喜歡她的!」李二妮聽了這話,反應也是最大的,就看她騰地一聲站起來,對著汪美枝道:「娘,您要不就讓三妮試一試吧!」


  汪美枝聞言,心理情不自禁的打了個突兒,但是這好幾雙眼睛都在這盯著呢,她也不好斷然說出拒絕的話,所以幾經思量后,方才勉勉強強地同意了:「那你打算怎麼治?」


  李秀冉聞言立即把一隻跨在肩頭上的皮包拿了下來。


  「這些是黃紙和硃砂吧?」


  眾人見到這兩樣東西心理同時一震,再看李秀冉那行雲流水般的一系列動作,眼神中不禁更加慎重了,他們同時想著,莫不是李秀冉真得了那個殷仙婆的真傳?

  「把他上衣脫下來,趴在炕上。」李秀冉淡淡地說道。


  李順有些為難的看了眼自個親媽,汪美枝啞了咬牙,知道若今兒不讓李秀冉試上這一回,對方肯定是不會心甘情願的往外拿錢的。


  「沒聽見你三姐是怎麼說的嗎?」汪美枝對著李順呵斥了一句。


  於是李順和王天賜兩個男人齊齊上手,沒一會兒就把炕上的老頭給擺弄利索了。


  李秀冉神情自如的把帶來的硃砂塊兒用水化開,在眾人眼睜睜的注視下,用硃砂在黃紙上畫了一些神秘莫測的紋路。然後,她便開始忙活開來,把每一張寫滿「咒文」的黃紙貼在了老頭的脊背上,整的密密麻麻的看著就十分滲人。


  「如果此方法管用的話,它身上的邪祟必然會反抗,所以這個時候應該把他的手腳捆綁起來才是上佳。」李秀冉淡淡地說道。


  最後在,眾人越加敬畏的眼光中,李秀冉既沒有念念有詞也沒有像一般神婆仙漢那樣請「神「上身,而是表情平靜的把兩隻手掌大小的像是沙袋一樣的東西,放在了那貼滿黃紙的脊背上。


  李有才一動不動的趴在炕上,看上去活像是一個翻了殼的老王八。


  眾人屏息靜氣的觀察著他,頭三分鐘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沒用發生,李有才依舊動也不動的躺在那裡,汪美枝見狀心理驟然送了一口氣,她悄無聲息的和李順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就連那刻薄的唇角也高高的翹成了九十度,

  然而,她高興的時間並沒有維持太長。


  很快的,床上的李有才就有了一些十分不對勁兒的變化。


  他先是小幅度的扭動起了自己的身體,然後不到一分鐘,嘴巴里就連連發出慘叫聲,他驟然整個眼睛凄厲的大喊大叫道:「好燙啊,燙死我了!快來救我!!」


  因為手腳都被綁著的關係,他除了拚命的扭動身體外,在沒有其他辦法。


  「爹啊!」李二妮倒抽一口涼氣,抬步就要往這邊沖。卻被李秀冉一把阻止了下來:「硃砂和黃紙,只對陰邪穢物有效果,所以此時呼痛苦的不是你爹,可是他體內的陰物。」


  李秀冉的這句話讓本來都想去「營救」的眾人們頓時停下了腳步,臉上各個都露出驚疑不定的表情,同時都覺得這話說的似乎有幾分道理啊!


  於是,屋子裡就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炕上被捆了手腳的李有才就像是被火焰炙烤著卻怎麼也翻不過身的癩蛤蟆,痛的雙目爆瞪,口中哇哇亂叫,而炕地下的眾人們卻僵硬的站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他扭曲掙扎。


  「天啊!天啊!符紙燃起來了!真的有邪祟啊!」李萍嚇的驚呼一聲,整個人雙腿一軟,倒在了丈夫的身上。


  此時此刻,王天賜也覺得自個腿肚子開始抽筋兒,你說,這好端端的,符怎麼無火自燃了?

  李有才的掙扎慘隨著紙符燃燒的速度而變得更加激烈起來,就在整個後背上開始呼呼竄起火苗的時候,李秀冉卻突然腳步輕緩的走過去,她裝模作樣的拿起身邊的一隻枕頭向著不停掙扎的李有才身上打去,那個狠勁兒啊,絕對是汪死里打的那種感覺。


  「邪祟已經祛除,他沒事了!」半晌后,李秀冉如此說道。


  「真、真的嗎?」李二妮哆哆嗦嗦地問道。


  「賤、賤丫頭,你是故意要燒死老子我啊!你個賤人,賤人,老子不會放過你的,哎呦我的天啊……疼死我了……汪美枝你個臭婆娘還不過來伺候老子…………哎呀……疼死我了!」


  李秀冉對著眾人道:「你們看,他都能有力氣罵人了,可見是大好了。」


  眾人嗅著口氣中隱隱飄出的皮肉焦臭味,一時之間也不不知道給說什麼了。


  既然李有才已經順利的除掉了邪祟,人也清醒了過來,那麼「沖喜」一事,自然要作罷!

  此時此刻,汪美枝的臉色已經是徹底的漆黑如鍋底了。


  回去的車子上,楊蓉再也難以忍耐,悄悄地趴在李秀冉耳邊輕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會突然著火,難道真的有邪、邪祟?」


  李秀冉聞言看了她一眼,而後從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楊蓉一下就認出這東西就是李秀冉壓在李有才身上的那一小袋硬物。


  「這裡面裝的是一種很特殊的工業原料,遇到空氣會發熱。」李秀冉的臉上有著一抹淡淡的笑意兒。


  「那溫度一定很高吧,要不然也不會把那個老頭燙的嗷嗷叫喚了!」


  李秀冉心想:那自然是這樣的,畢竟她可是往化開的硃砂里添了高濃度的酒精。


  酒精易燃,遇到高溫,會著火簡直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原來小姨你早就發現那老頭是裝的!」楊蓉覺得自個今兒真是對這個小姨刮目相看了,別看平時不養不語溫溫柔柔的,沒想到下起手來,竟也是如此的乾淨利落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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