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32

  「我又沒做什麼, 」左木木慢悠悠直起腰身, 坦然看向擺出護犢子姿態的季凌,「你沒必要這麼防備我。」


  季凌冷冷看了他一眼,懶得多說什麼。再呆下去, 小北還要跟這種居心叵測的人繼續相處。他轉過去幫自家純凈水把衣服穿戴整齊, 頭也不回的帶他離開。


  林小北平常關心的事只有吃和跳水, 在感情方面相當遲鈍,這回卻敏銳的意識到季凌在生氣。這種生氣, 就好像是自己看到季凌跟女明星莫凝傳緋聞的心情。


  說起來, 從兩個人領到結婚證開始,林小北就再也沒有體會過那種心情。也不知道那個跟季凌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莫凝到底怎麼樣了。


  他跟在季凌身後一路安安靜靜走到回家,直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才囁喏地問, 「季凌哥,你生氣了嗎?」


  「我為什麼要生氣?」季凌徑自走到沙發上坐下, 從夾縫裡翻出平板點外賣,「晚飯吃日料吧,你想要什麼口味?」


  林小北把手乖乖背到身後, 像只螃蟹似的橫著挪過去,如果沒寫作業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低垂著腦袋,「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不跟他走了。」


  「嘖, 」季凌撩起眼皮, 翻了他一眼, 「那麼想吃酸的?給你要十份壽司醋怎麼樣?」


  「啊?」林小北皺眉,「我不喜歡酸的。」


  「那就別廢話,以後乖點少跟他接觸就行。」季凌目光落回屏幕上,估摸著林小北的胃口和喜好,點了兩份情侶套餐拼盤。


  再抬頭,看小孩還傻乎乎站著。


  季凌握住林小北手腕把他拉過來,挨著自己坐下,「我說,你情商這麼低,走出去除了我還有誰能忍你。」


  林小北知道自己情商低反應遲鈍,沒敢反駁,乖乖挨著他的罵。


  季凌搓了兩把他頭上的毛,無奈地說,「行了,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


  「真的嗎?」林小北不確定的問。剛才在左木木宿舍,他清楚的感覺到季凌生氣了。要沒有自己在現場,兩人非打起來不可。


  「你對別人…尤其是跟隊友相處沒有防備,讓左木木那種人忽悠了也不奇怪。況且你跟他有沒做什麼,也沒其他意思,我跟你置什麼氣啊。」季凌一直是清醒的人,拎得清輕重緩急,懶得為這種不值得的破事遷怒林小北,「你還要準備比賽,別受影響。等會吃完飯,我陪你訓練。」


  林小北盯著季凌看了會,點點頭。他心裡有點失落,感覺非常奇妙。


  剛才所有的想法,可能都是他自作多情。季凌也許就拿他當兒子或者弟弟養呢,怎麼會在意他跟誰親密。


  …


  進入盛夏,日頭一天比一天毒辣。


  國家隊室外集體美黑活動效果顯著,遭到廣大顧客的一致埋怨和斥責。


  教練除了第一天裝模作樣陪他們曬了會兒太陽,第二天就搬了個小板凳賴到季凌的遮陽傘下,左手冰棍右手風扇一個慢動作,欠揍的模樣讓人很想用拳腳好好疼愛他。


  「過兩天就是國賽了,你們再忍忍。」教練嘬了口冰鎮汽水,瀟洒地說,「等過了國賽…」


  「我們就解放了?」林小北天真的問。


  教練遞給他一個愚蠢的眼神,氣定神閑的補充道,「國賽結束,才是二伏,到世界賽就是三伏了。那時候更苦,你們憋幾天再抱怨也不遲。」


  林小北頭頂上隱形的耳朵聳拉下來,吐著舌頭整個人蔫巴巴的。


  「貝貝,」季凌朝小北狗狗招招手,「來,給你吃西瓜。」


  吃貨北上線,眼睛瞬間亮起來。他偷偷看了教練一眼,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立刻小跑著躥到季凌跟前,連啃帶拿把他果盤裡的冰鎮西瓜都捧在手裡,歡歡喜喜分給其他人。


  正眼饞西瓜順便在心裡默默舉起火把的單身隊員看到西瓜,飛快的澆滅聯盟的火種,圍到林小北跟前當吃瓜群眾。


  見他們吃的差不多了,教練把擦汗的毛巾蘸上冰水,把自己包成阿拉伯人走過來,數了數地上的西瓜皮,讚賞的看著他們。


  「這西瓜也吃過了,我想你們肯定更有力氣訓練。」他指著在太陽下暴晒的單杠和輔助器械,和藹可親的說,「這樣吧,咱們人性化一點,就按你們吃的西瓜來算。吃一塊加半小時器械,訓練時偷懶再加半小時水下。小北跟馬力你倆吃的最多,就再送一小時柔韌訓練。」


  「卧槽!」


  「太狠了吧!」


  頂著大太陽累得七竅生煙的隊員差點想扣著喉嚨,把西瓜吐出來口對口餵給他。天氣已經夠熱了還加訓練量,人性呢。


  林小北手裡還捧著半塊西瓜,聽到這個消息,他悲傷的啃了口甜絲絲的西瓜,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練跳台。


  「喂,陳麗麗。」因為手快多搶了一塊瓜的馬力生無可戀,他搭在陳立身上說,「明天的今天,記得給我燒紙錢。」


  陳立嫌棄地推開他,「滾吧你!這麼點訓練量,嚎啥呢嚎?」


  午後兩三點的時候太陽正毒辣,教練雖然罰他們加量,但到底也怕曬昏了這幫崽子,把午後的訓練都拖到傍晚。


  室外訓練館全天24小時開放,隊里其他人結束訓練陸續離開后,林小北他們還留在場館內訓練到夜裡。


  季凌調整好角度,明目張胆對準林小北燈光下身體拍了好幾張,低頭翻著照片走過來說,「你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啊。」


  林小北對此十分絕望,探過腦袋跟他一起看照片,小聲抱怨說,「我也不想啊。」


  「這兩天太熱了,整天訓練除了那個左木木誰能曬不黑?」陳立扶著單杠跳上去,坐在窄窄的單杠上望向天邊,憂愁地說,「Marry還整天在宿舍偷偷塗防晒油美白霜呢,還不是黑成炭了?」


  馬力被揭短,瞬間炸了,「卧槽!昨晚是誰讓我往他股溝上抹點防晒油,怕屁股晒黑沒臉見人的?」


  這兩天總擔心被晒黑的林小北抬起頭,狐疑的看著兩個剛從非洲偷渡回來的人,「防晒油真的有用嗎?」


  「我說,你們整天在宿舍做什麼呢?」季凌收起手機,端著一張白皙無暇的臉疑惑地望著陳立,「你為什麼要用屁股見人?」


  「誰說我用屁股見人了?別聽隔壁瑪麗造謠。」陳立被他說法嚇得差點從單杠上栽下來,堪堪穩住身體滿臉便秘。


  「哈哈哈,你是怕國賽的時候泳褲又掉了吧?」馬力想起過去的事,差點笑瘋,「你們知不知道?他第一次參加少年賽呢,結果太緊張失眠,早上起來神志不清把我的泳褲裝進包里。結果老子比他大太多,泳褲讓水一衝掉下去了哈哈哈!」


  「什麼叫你比我大?」在原則性問題上,陳立表現出不容侵犯的強勢,「明明是你為了撐面子買了最大號泳褲,穿不上還亂塞。」


  馬力扶著單杠笑得亂顫,把單杠搖來搖去,終於成功把陳立從上面搖下來了。他笑得話都說不順,還身殘志堅努力跟他們講陳立的黑歷史。


  「他從跳台上蹦躂下來,好長時間都不敢爬上岸。我在泳池旁邊呆著呢,就見他一直在水面上找什麼哈哈哈!」馬力笑得停不下來,抹了把笑出來的眼淚繼續說,「結果泳褲不知道怎麼搞的飄的特別遠,大家都愣住了沒人撿。他就只能自己光屁股游過去哈哈哈,果然是用屁股見人…」


  馬力笑得根本停不下來,鬧得陳立臉色越來越差。


  他尷尬的咳嗽兩聲,生硬的轉開話題,「別鬧了,沒幾天就要比賽,你們準備好了嗎?」


  「當然,該準備的是你吧?」提起比賽,馬力直起腰,態度明顯端正許多,「我跟小北今年都參加過比賽了,就你還沒上場。國家隊大佬這麼多,你怕了嗎?」


  「怕?」夜色隱沒了陳立半張臉,他曜黑的眼底閃現出一抹驕傲,「怎麼可能?」


  作為隊長,陳立在隊里像是老媽子,事事都得操心。所以在林小北概念中,他更符合溫和細心的哥哥形象。


  忽然看到隔壁大媽變成霸道總裁,林小北非常不習慣。


  「陳哥,」林小北躲在季凌身後提醒他,「今天還沒月圓呢。」


  陳立一秒恢復正常,問,「關月圓什麼事?」


  林小北回答,「您難道不是要變身狼人嗎?」


  「小北…」陳立費了幾秒鐘才頓悟過來月圓這個梗,從地上爬起來,無奈又縱容的看著林小北,「你跟季凌呆太久,是真的被帶壞了。以前你從來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


  「得了吧,什麼叫季凌帶壞,搞得你就行為端莊似的。」馬力非常不給面子的懟過去,絲毫沒想著給隊長留顏面。他拎小雞似的把林小北提出來,「小北,這次比賽我還有陳麗麗都要參加,你知道吧?」


  「…嗯。」林小北知道他的意思,鄭重的點點頭,「我會調整好心態的。」


  上次選拔賽后,馬力沒跟林小北解釋什麼,教練和陳立也沒找他談話。甚至就連季凌,也沒有安慰太多。


  開始兩天,林小北還有些迷茫,不太能緩過來。後來他看到馬力跟自己相處的態度,漸漸就明白過來了。


  比賽是一時的,隊友是永恆的。到了賽場上,無論對面是誰,都要做到全力以赴。


  「誰讓你調整好心態了?」陳立揚手想抽他,餘光瞥見季凌『你下手試試』的眼神,又很慫的沒敢照著林小北腦袋抽,轉而拍怕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你儘力去跳,別管我們。下了跳台,我們永遠是你的依靠。可站上去,就只剩下你自己了,知道嗎?」


  只剩下自己…


  林小北細細體會這幾個字的含義,認真地點下頭,「我知道了!」


  國賽當天,整個首都燥熱無比。運動員還沒檢號,PM2.5指數先創了新高。林小北站在陳立和馬力中間,抓著號碼牌低垂著腦袋,努力在讓自己忽視觀眾席傳來熱辣的目光。


  看來,是時候改名叫林不緊張了。


  今天是全國最高級別的水上項目運動會,除了跳水項目,同時還有游泳、水球和花泳。許多熱愛競技體育的觀眾買票進場,熱情高漲。運動會是通票,進場后可以任意觀看體育項目。因此,按照人類本能的性別傾向,血氣方剛的男觀眾紛紛沖向小天鵝似的花樣游泳隊,留在跳水觀眾席的幾乎全部是溫柔賢淑的小姑娘。


  小姑娘們的溫柔賢淑只保持了幾秒,迅速臣服在滴著水的新鮮肉體蠱惑中。


  「啊啊啊!你看到17號選手了嗎?長得好嫩啊不知道有沒有成年,看過來看過來,讓姐姐瞅瞅正臉!」


  「瞅什麼正臉啊?我舔他的腰和腿就覺得很滿足了。你知道嗎?這種男孩看起來乖,實際上那啥的時候,都是小狼狗。」


  「我還是個寶寶,你不要說這麼污的事情。你們別惦記17號了,人家得那麼乖,說不定已經有男朋友了?旁邊的5號和18號了解一下,都很帥啊!」


  「他倆那麼黑,像是非洲人啊。不過這麼說,兩個人很有夫妻相啊!」


  觀眾席上討論的聲音都不大,可說話的人多,聲音自己就鑽過來了。林小北即使臨時改名,也依舊很慫,裹著小浴巾躲在陳立後面試圖降低存在感。


  「別躲了,你存在感那麼高。」馬力跟在他後面調皮的扇風,一下下把他裹在身上的浴巾撩起來,「你看看全場,就你身上最白,讓他們怎麼不注意?」


  「可是我現在已經曬得很黑了啊…」林小北委屈的說。


  陳立轉過來捏了把他的臉,「我們小北就算變成滷蛋,也是三分熟的!」


  「什麼三分熟啊,又不是牛排。」林小北嘟囔著,把號碼牌交到檢號處。


  跟他們說了幾句話,林小北似乎真的不緊張了。這次雖然也要同場競技,可兩個隊長並沒有像上次那樣,讓他多少放心了些。


  教練跟季凌並排坐著,舒適而悠閑,如同兩個路過安享晚年的老頭。


  季凌捧著相機,精確在人群中找到林小北,對著他拍了好幾張。


  教練頂了塊大毛巾看著黑漆漆的變態偷拍狂,「你前兩天做什麼去了?」


  「你猜啊。」季凌按下快門,朝著林小北的腰線『咔嚓』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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