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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升到正空, 比賽正式開始。
八個選手排排站著, 看起來非常整齊。這回約瑟沒能進決賽,人群之中, 黃皮膚的林小北像個異類。
然而經過上次的反轉打臉, 再沒有人敢朝他喊『十米台不歡迎黃種人』了。觀眾們都伸長脖子翹首期盼, 猜測這次會不會再次絕地反擊,創造一個逆襲的劇本。
然而並沒有, 等待他們的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根據抽籤結果,本場有實力的幾個, 比如A2、Ben、Joe還有D國的一位年輕的運動員都在上半區。大家都以為上半區結束,基本就能確定前三名的歸屬了。
Ben跳完, 獲得103的高分,躍居第一。Joe拿到102.9緊緊咬住他,D國的運動員也拿到了102分, 前三名分差特別小,意味著不到最後,冠軍得主隨時都有可能改變。
第五位,輪到林小北。他把緊緊抱著的書包交給左木木, 低聲叮囑兩句讓他幫忙保管,這才走上跳台。
天上的太陽被雲彩遮住了一瞬,巨大的陰影隨著他的腳步,充斥著整個賽場。少年的背影不算寬闊, 此時卻帶著蒼然的決絕和厚重, 讓大家的目光不由得跟著他, 追隨林小北站上跳台。
起初,他以為小組賽的觀眾已經夠多了。沒想到,決賽的觀眾是小組賽的三倍。在近萬人的目光下,林小北沒有絲毫膽怯。相反,想到這些人會為今天做見證,他興奮的渾身戰慄。
林小北深吸一口氣,撐著跳板反身倒立。經過這麼多場比賽,他清楚了解自己的狀態。他的忍耐度和持久力比較強,但比賽到後期,精神和體力也會出現微弱的衰退。新動作他尚沒有把握,要想成功,必須趁著集中力和壓迫感最強的第一跳,放手一試。
這是一場豪賭。在難度這麼高的賽場上,如果失敗,他肯定和冠軍無緣。放在之前,林小北肯定不會輕易冒險。
但今天不同,他有必勝的信念,想把勝利捧到那個人面前。
林小北定好位置,深深呼出一口氣,胳膊用力往下一壓,身體順著力量騰空,似乎要凌雲而上。升到頂點時,他往下面看了眼。
人群中,季凌的存在那麼明顯。他以前總以為跳水是孤獨的事情,後來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孤獨過。
林小北在至高點看到季凌,心裡柔軟了一片,連帶接下來的動作都柔軟了。他極盡眷戀的注視著那個人,舒展身體抱住自己。腰、腿、背部的每處線條都變得異常柔和,彷彿他存在本身,就是一項藝術。
除了林小北本人,包括教練和季凌在內,所有人都以為林小北跳的是反身兩周半。
即使這是世界第二大的頂級比賽,係數3.5的反身兩周半也是很難的動作,場上有好幾個無法完成的。
按理來說,反身兩周半已經到了人類可以達到的極限,再往上,按照正常滯空時常,十米台的跳水選手根本無法做到。
然而,林小北在眾人的注視下,完成了反身三周半!
他落水的瞬間,水面上一片平靜,如同場上窒息般的死寂。
過了會,全場爆發出熱烈的歡呼和吶喊,所有的人們都沸騰了。幾個裁判明顯露出激動的表情,喋喋不休的爭論這個動作的係數到底是3.9還是4.0。
岸邊,Ben沒想到他真的在兩天里學會了兩周半,並且在比賽中成功跳出來。他難以置信的盯著看了半天,自嘲的笑了下,「他真是個奇迹。」
「對吧?我也覺得他很厲害。」Joe歡樂的說,「等我明年退役,一定要去他的國家好好獃一陣子。」
「帶上我啊,」Ben連忙說,「我也想知道,他們那邊到底怎麼訓練的,為什麼會培養出這樣的人。」
拿過冠軍的人都有獨特的嗅覺,兩個知道自己錯失金牌的選手你一言我一語,熱絡的談論起本場金牌得主。
林小北入水后,沉在底下呆了很長時間,長到周圍的救生員都忍不住過來,生怕他溺在水裡。林小北終於浮上來,跨上岸扒了兩把頭髮。他背朝著比分板,定定凝視著季凌。
分數還沒有正式出來,觀眾席上的所有人都在屏息期待。少年卻像是一點都不緊張,朝著季凌笑了笑,眉眼彎彎的樣子十分動人。
亞賽沒有人嘗試過反身三周半,裁判們經過爭議,決定把難度定位4.0。在跳水難度係數表中,這是級別最高的、歷史上沒幾個人能達到的境界。
少年的表現不算盡善盡美,然而考慮到整體效果,七位裁判集體給出高分,算下來林小北在難度係數4.0的動作中,平均表現分拿到了逆天的9.5。
下一刻,總分顯示在後面的比分板中。
114!
在Ben已經得到極高分數的情況下,林小北憑藉單個動作,直接超過他11分!
尖叫響徹整個賽場,認識不認識的人都開始為站在賽場中的少年吶喊助威,氣氛瞬間達到頂點。
林小北彷彿沒聽到似的,從季凌身上收回目光,轉過身找左木木拿回自己的書包。
剛走到左木木跟前,他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
左木木連忙扶住他,「怎麼了,行這麼大禮?」
「啊…」林小北站穩,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我剛才太激動了,沒反應過來,這會才想起來緊張。」
「完全沒看出你激動,」左木木拍拍林小北的肩膀,「後面保持住,別慌。」
「嗯,我知道的。」林小北抱著書包,乖巧的坐在板凳上,兩條腿軟成了麵條。他看著左木木,他嘴角還帶著傷,顯然是半決賽受的傷還沒好。
「你沒問題嗎?」林小北問。
「放心,比個賽而已。」左木木隨意的朝他揮揮手,往跳台那邊走。氣氛剛才在林小北那裡達到了頂峰,大家欣賞到那麼亮眼的比賽,再看後面的選手都提不起勁。
緊接著的兩個人表現雖然挺好,但是總分不高,跟林小北一比更是差得很遠。
左木木站上台,大家眼睛先是一亮。他的技巧和天分一直沒什麼問題,唯一的缺陷是基本功不夠。這段時間,他一直苦練基本功,到現在卓有成效。動作再觀賞性絕佳之餘,技術細節也很到位。
在疲軟的後半段,他的表現讓大家眼睛一亮。分數也不低,超越D國選手暫列第四位。看到左木木的名字出現在比分板上,大家才發現他也是Z國人。曾經被詬病『不配站上十米台』『拿不到大滿貫』的Z國,成為本場唯一有兩名選手出戰決賽的國家。
第二輪開始。前面差距太大,接下來其實沒有什麼懸念了。前面幾個人穩定發揮,姑且算是保住了自己名次。
輪到林小北。按照常理,他應該用普通的動作維持住比分,不要被後面追上,就能輕易取得本場比賽的勝利。
在自己佔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有經驗的選手都不會冒險,選擇沒把握的動作。
然而林小北不同,他想要在這場比賽上,發揮出自己的極致,讓所有人的都記住自己的名字和國家。還想讓季凌在多年後回想,也能清晰的記得這天。
第二跳他選了非常消耗體力、係數不算高但是動作很難的四圈半。之前他練四圈半成功率很低,經過Ben點撥之後,瞬間掌握了訣竅,這個曾經無數人對他說過『不可能』的動作也輕易的完成了。
還是拿到了三位數的分數,因為前面幾個人選的難度都不高,林小北在原有基礎上,又把分數拉開了一截。
「小北這是做什麼啊,開場碾壓,等到後半段慢慢回落嗎?」馬力有點看不懂。按照他的比賽方式,在這種時候肯定會儘力求穩,不會選這些根本沒有百分之百把握的動作。
「我覺得不是。」陳立望著趴在跳台邊,大口大口喘氣的少年。
他顯然已經累了,過去經歷過的比賽,沒有哪場喘的這麼狠。可即使很累,陳立也隔了老遠,看到他盯著比分板,眼睛里燃起的火焰。
林小北還沒有滿足,看來這種結果遠遠不夠。
「他應該是打算製造碾壓局。」霖逸看出林小北的意圖,可說出這個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很荒唐。
世界級的決賽,同場兩位大滿貫得主,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好幾塊金牌。他一個初次參加世界賽的少年,想要在這些人共賽的情況下,製造大比分的碾壓局。
林小北不僅僅是要贏,他還要告訴世界上所有人,自己的勝利不是依靠僥倖,不是利用投機取巧的策略,而是他擁有足夠的實力,配得上這場比賽。
場邊的兩個人也看出林小北的意圖,望著比分板無奈地惺惺相惜。現在退賽顯然來不及了,他們只好再接再厲,為少年登上最高處充當合格的跳板。
「早知道這樣,我不應該參加亞賽的。」Joe藍色的眼睛里露出無辜,他聳聳肩說,「還不如在我的國家玩玩水。」
「要是知道他這麼瘋,我也不想來。」Ben目前世界排名第一,被打成這樣,他真覺得丟人。
「喂,聽說林小北才是第一年參賽,你知道這種情況叫什麼嗎?」Joe問。
「什麼?」
「出道即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