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陳正的收官作名為《問鼎》，是一部架構極為出彩的古裝權謀劇。和一般逆襲劇本不同，男主自幼就出身高貴，是梁國長公主的幼子。
這是一個自由度極高、男女皆可為官的架空王朝。
長公主精通兵法，尤擅騎射，年紀輕輕就在戰場立下汗馬功勞。當朝帝王是她嫡親哥哥，兄妹感情極好，在長公主徹底將外敵驅逐後梁帝不但沒有因忌憚而收回虎符，反而將她許配給了手握重權的少年丞相。
長公主和丞相二人感情甚篤，婚後第一年有了長子，三年後才有了季蕭，也就是劇中的男主。對幼子，不但是夫妻二人和季家大哥，就連宮中皇帝和後宮長輩也都真心疼愛，便連太子也不得不避其鋒芒。
季蕭被嬌寵長大，難免染上了些紈絝子弟的劣習。跑馬賞花逛青樓，季蕭樣樣都沒落下。直到季家大哥戰死邊疆，長公主受到打擊病倒，丞相突然被人彈劾，季蕭才踩著刀尖、站在懸崖前，被逼迫著成長起來。
顧北音熬了一整夜將劇本看完，天色將明時她才抬起發紅的眼，愛不釋手地輕輕撫摸了劇本幾下。
——這是一個典型的大男主故事。
但令人驚嘆的不是恢弘的構架與那些讓人熱血沸騰的場景，而是男主的鋒芒在劇情的推進中一步步展現的時候，劇中女性角色的光彩也沒有被壓制半分。
撇開戎馬半生的長公主不提，愛慕男主的女一女二形象也都極為飽滿，讓人喜愛。
顧北音緩緩摩挲著劇本，輕輕吐出一口氣，定下來她想要飾演的角色——江平秋。
縱觀《問鼎》整部劇，江平秋的戲份不算重，在女性角色中更比不上女一女二出彩，但顧北音通讀劇本，給她留下最深印象的卻是這個和男主幾乎沒什麼感情糾葛的女人。
聽了她的決定，同樣看了劇本的肖紋頗有些不可思議：「江平秋？你要試鏡的角色是江平秋？」
得到肯定的回答，肖紋掰著手指頭開始算：「一二……江平秋頂天也只能算是女五號吧？你從出道就沒演過除了女一女二外的戲份，雖然是陳導的收官作，也不必這樣吧？」
肖紋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竟在顧北音平靜的目光中說不出話來。
「相比女一女二，我更喜歡這個角色。」撇開其他理由，顧北音挑了個最不容肖紋拒絕的那個。
果不其然，肖紋只當顧北音是最近沒犯的公主病又發作了，無奈點頭去聯繫陳正的助理。
試鏡定在了三天後，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
肖紋陪著顧北音提前一個小時抵達了秦氏大樓，簽名確認時不出預料地看到了許多圈子裡演技出色的演員。
陳正要求嚴苛，為了確保試鏡公平，要求將所有試鏡片段錄製保存下來。負責錄製的是冠世直播的人，見到顧北音后立刻笑著上前招呼：「這次試鏡分了三個屋子，陳導和兩位副導演分別負責。您的角色由陳導親自試鏡，親自決定。」
見旁邊有人悄悄看過來，冠世負責人無意給顧北音扯上動用私權走後門的黑料，笑稱自己還有其他事，走到了一邊。
肖紋跟著顧北音走進休息室，關好門后這才有些驚嘆道：「連女二號都是副導演試鏡，江平秋居然是陳導親自把關……難道這個角色還有什麼隱藏戲份？」
身為經紀人，肖紋自然有一些基礎的判斷，雖然稱不上精確，卻也能粗略分辨出究竟哪些角色會爆。《問鼎》的劇本她看了，根本沒挖掘出江平秋的爆點在哪裡。
顧北音盯著鏡子調整眼神，餘光瞥見肖紋疑惑的神情，將已經有些卷邊的劇本翻到最後一頁。肖紋順著她的指尖看去，眼睛因驚愕而微微瞪大。
——季蕭端坐在龍椅上，眼睛透過冕珠看著俯首叩拜的臣子，眼前卻虛虛晃過另一張臉。
「難道說……」肖紋問道，「最後的回憶殺是江平秋？」
顧北音垂下眼：「只是猜測，但看陳導的安排應該是這樣沒錯。」
肖紋一拍手，起身出去向負責簽到的小姑娘要了張試鏡的名單。看著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她原本沸騰的血液涼了幾分：「你猜測的很可能是真的，白洛和趙安寧都來了。」
肖紋的心情就和坐過山車一樣，原本覺得顧北音要演江平秋是任性之舉，後來見陳正認真的態度又覺得她獨具慧眼撿到了寶。沒拿到名單時肖紋認為這角色是個冷門，顧北音拿下的可能應該很大，但現在她又不確定了。
白洛和趙安寧……這兩人也許顏值和粉絲數量比不上顧北音，但演技都是經過各類獎項認可的。
一時間，肖紋擰著眉，頗有些憂心忡忡。
看著她自尋煩惱的樣子，顧北音對著鏡子繼續練習面部表情，並未出言安慰。眼下說什麼都是虛的，一切都不如拿結果說話。
女一號的試鏡比時間表上結束的晚了半個小時，工作人員來叫顧北音時，肖紋在焦慮中等待得已經麻木了。她一臉平靜地看著顧北音跟著工作人員走出去，隱隱覺得顧北音和平時有些不一樣。但具體究竟是哪裡，她卻說不上來。
試鏡的屋子是一間空曠的會議室，周圍架著攝像機，還有兩個攝像扛著設備呆在牆角。留給試鏡的空間不大，約莫有五六平米，由此推斷試鏡時應該沒人配戲，也不會是武戲。
《問鼎》的劇本顧北音早已完全熟悉，粗略思索了一番，心中大概有了數。
陳正一臉嚴肅地坐在會議桌后，看著試鏡的五位女演員抽籤定下順序，緩聲道：「很榮幸幾位能不辭辛苦來參加試鏡，雖然都沒合作過，但我的風格幾位應該都曾聽說過，在此就不再多言。」
說著不再多言，卻仍舊特意強調這麼一句，其用意不言而喻。即便在場的幾人都演技過人，但看向顧北音的眼神里都多了些不甚明顯的打量。
顧北音只當不知，陳正也面色不變，繼續道：「試鏡的片段是江平秋退敵後戰死的那段，表演時間五分鐘，請各位按照次序依次上前。」
顧北音抽到了五號，實在算不上好。
同一個片段，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解讀和詮釋，但看了別人表演四次，除了壓力外，還有可能受到前幾人表演的影響，在自己表演時無意識帶上別人的影子。
顧北音端坐在椅子上，感受著周圍人若有若無的目光，面色不變。
很快錄製設備調整好，第一位女演員走到空地上開始表演。顧北音看得極為認真，腦中一邊回憶劇本內容，一邊比對女演員的表演，在結束時心中略微有些遺憾。
——太過中規中矩了。
這位女演員出道時間早，算得上是位老戲骨，表演有著自己的風格，演技也很成熟。但她顯然沒發現劇本最後的玄機，只是演出了江平秋作為一個下屬、臣子，戰死在季蕭面前的凄慘和壯烈。
和她一樣，第二位女演員和抽到三號的趙安寧雖然演得也很出色，卻都同樣沒看齣劇本最後的玄機。
陳正沉默看著，神色平靜，看不出究竟滿意與否。三位女演員表演完后，白洛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上場。
她雙膝半跪在地上，身子向後作出一副半靠在別人懷裡的樣子。和前三位演員的表演不同，白洛的眼神在瀕死前的渙散中透出一股子再也遮掩不住的溫柔情意。
顧北音下意識坐直了。
白洛的表演還在繼續，她額頭上浮出細密的汗珠，身體因疼痛而微微顫抖，聲音極低地斷斷續續道：「臣……幸、幸……不辱命……」
說完「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白洛艱難地勾了勾嘴角，抬起手似乎想要摸摸抱著她的人的臉，但手不過剛剛抬起一點兒，就無力而又重重地落了下去。那雙因情意而顯出溫柔的眼睛緩緩閉上，陷入了長眠之中。
「陳導，我的表演結束了。」白洛從地上站起來，禮貌地鞠了一躬。
陳正點點頭，面色依舊嚴肅，卻第一次開口點評道：「不錯。」
有了態度的前後對比，前三位試鏡的女演員臉色頓時一變，已然知道自己和江平秋這個角色無緣。
白洛面色微微發紅，顯然有些激動：「陳導我晚上還有個節目，現在就得離開，很抱歉。」
陳正沒為難她，點頭答應下來。見攝像保存好上一段視頻，陳正開口讓顧北音上場。
聞言，顧北音起身往場中走，和白洛擦肩而過時，她餘光瞟見白洛嘴角的笑容多了些得意。顧北音腳步一頓，卻又轉瞬恢復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