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李珠研傷寒痊癒的時候已經是十月初,粗粗算算,在床上躺了一月有餘,渾身酸痛,難受的緊。偏偏林氏像老鷹一樣盯著她,說外面秋風乍起,可不敢再吹著。


  她百般無奈,但為了一片慈母之心,也只得忍耐。只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這一日,陽光明媚,溫暖和煦,李珠妍再也忍不住,趁著林氏有事,便偷偷帶了青畫出了院子。


  主僕倆都是活脫性兒,又悶了月余,自然覺得秋光正好。只見滿庭滿院的菊花盛放,濃淡相宜,煞是美不勝收。二人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府中風景最勝的碧波池。往常,李珠妍總是要去逗逗池子里豐腴肥碩卻又體態優美的錦鯉的。眼下一瞧,她卻是生生止住了腳步,再也不得前。


  青畫有些奇怪,忙問怎麼了,李珠妍卻理也不理,腦海里霎時想起在病中時,那隻金龍的眼睛像極了那夜,那個人深邃凌厲的瞳孔。再者,當時,她受了驚嚇,一時未多想。現在看來,那個陌生的男子半夜三更潛入國公府卻是為何?

  思及此,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卻把青畫嚇了個半死,忙褪下了身上的衣袍,裹住了李珠妍,「小姐,你可是又凍著了?咱們還是回去吧!」


  李珠妍不為所動,沉浸在思緒中不能自拔,這可急壞了青畫。不斷地搖著,叫著,生怕小姐又犯了老毛病,昏迷不醒,滿嘴胡話。好在,她終於在青畫劇烈的搖晃中醒過了神,「好了,別晃了,我一個頭兩個大!」


  青畫急的眼眶都紅了,抽抽噎噎地說道:「小姐還說笑呢!早知道就不跟著您出來胡鬧了,看看現在,可把我嚇死了!」


  李珠妍瞧著平日里大膽潑辣的青畫難得露出了哭臉,不覺好笑,正要調笑青畫幾句,卻看到碧波池旁那道高牆,忍不住問道:「青畫,我記得沒錯的話,隔壁是八皇子的府邸,懷親王府吧?」


  青畫順著她的眼神望過去,點了點頭,「對啊,怎麼了?這懷親王都跟我們做了四年的鄰居了。」


  「四年?」李珠妍聞言,又思慮間,卻被不遠處走來的嫡女李玉瑤,和二房,三房的三個妹妹打斷了。四個人說說笑笑間,自然是三句離不開她。


  李玉瑤搖著團扇壯似不經意地說道:「這月余沒見二妹妹了,真是有點兒想她呢。」


  李文香那日吃了李珠妍的虧,心中自是憤恨,眼下忙接了話頭兒,「哎呀,想必是二姐姐傷心過度了吧。畢竟,哪個女子能受得了被退親三次,要是我啊,一次就要恨不得要跳湖了。」


  李文香的親妹妹李文墨嗤笑一聲,「誰說不是呢。那日中秋家宴散后,夜裡碧波池旁發生了一點兒騷動。全院府兵都過去了,後來據說是聽見一聲女子的尖叫,等過去的時候卻一個人也沒有。第二天,二姐姐就病倒了,說來也是巧啊!後來聽她院里的丫鬟說,那夜她正巧出去了一會兒呢。」


  這話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二房的李善若和她娘一樣,是個寬和的,忍不住皺了皺眉:「大姐,五妹,六妹,二姐姐遇到那樣的事兒已經很傷心了,咱就別再提了!」


  李文香笑語嫣然,忙挽了李善若的手道:「哎,三姐姐,你這話說的。我們正是擔心二姐姐才這麼說的啊!要是一時想不開也就罷了,大半夜的要是遇到什麼歹人可就~」


  李文香欲言又止,卻是朝李文墨使了個眼色。


  「自然了,不然二姐姐能病那麼久?怕是被什麼人,什麼事兒嚇到了?」


  李玉瑤鳳眼一眯,嘴角輕勾,很是淡淡道:「說起來,二妹妹也是真可憐。長的花容月貌,卻一連被傷了多次心,許是半夜裡傷心委屈,找個人說說話也是有的。」


  李文香和李文墨哪裡不懂,捂著帕子怕笑的太恣意,只有李靜若眉頭緊鎖,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句話就及其惡毒了,女子私通,是為大逆不道。青畫聽了,一張臉都快擰成了麻花兒,正要上前理論,卻被李珠妍拉住,微微搖了搖頭。


  「我倒是不知道五妹妹如此關心我呢?可關心歸關心,這亂嚼舌根的毛病什麼時候也得改改。不然如今還跪在佛堂的三嬸兒想必會好好教你的!」


  李玉瑤一驚,再抬頭,就見李珠妍已經笑吟吟地站到了面前。不過只是一瞬,她也就換上了完美無可挑剔的面容。只是李文香和李文墨面色上稍有些尷尬,訕訕地福了福身子,算是行了禮。


  「哎呦,妹妹,我們幾個不過是在關心你罷了!」


  「是嗎?長姐還是好好關心一下自己即將臨近的婚事吧。別再跟父親吵了,准姐夫那麼百里挑一的好人才,姐姐還要挑嗎?」


  李文香一聽,嗤笑一聲,「我們自是沒有二姐姐這般心寬,覺得嫁個四品武將也是好的。自然了,二姐姐如今這樣,也是情有可原。要不然也不至於傷心地半夜跑出去,病了月余呢!」


  李文墨更加幸災樂禍地,「是了,也不知道二姐姐那夜是遇到了什麼事兒?或者遇到了什麼人?說出來,也好讓我們幾個給你排解排解?」


  李珠妍冷笑一聲,看來,月余不見,這幾人倒是有所長進,只不過府里的風言風語卻是愈發猖獗。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那晚她可是少有的疾言厲色,可就這樣還是有消息透漏了出來,看來重華院有必要要徹底清洗一下了。


  正想著,卻突然聽到一聲女子的暴喝:「這國公府還有沒有規矩!」


  李珠妍一愣,卻是看到母親林氏怒氣騰騰地從前路而來,身後的丫鬟婆子俱是嚇的大氣也不敢喘,就連林嬤嬤也一臉驚疑,這大概是自家主子嫁到國公府來第一次發火兒吧?

  李珠妍眉頭一皺,倒是不好,如今母親公然見她受辱,定是怒火攻心再也壓制不住,可前兒個月二叔,三叔才剛回府,若是鬧起來?

  想到這裡,正要阻攔,林氏卻是三步並作兩步直接衝到了李玉瑤四人面前,厲聲道:「身為國公府的閨女,不好好修身養性,熏陶品德,反而學了那些鄉野婦人,到處亂嚼舌根,說人長短!真是不知羞恥!」


  李文香,李文墨和李善若自打小來就沒見過林氏發過這麼大的火兒,驚疑之中才想起來人家是有朝廷誥命的正經命婦,身份哪裡是她們這些小姐可以比的。一顆心不免提到了嗓子眼兒,小臉兒已經是慘白慘白。


  李玉瑤雖也有些慌,但多少年了,這林氏哪敢給她氣受,如今被林氏一通呵斥,更多的是面子上下不來,正要開口分辨,林氏卻沒給她機會。


  「林嬤嬤,小姐們亂嚼舌根,底下的僕從們定是也逃不了罪責。你給我把今天服侍的都領去後院,家法處置,然後全部趕出府去!四位小姐,言語無狀,不守女德,現在立刻去祠堂跪著,沒有我的允許不得起來!」


  李文香三人一聽,差點兒身子一軟,歪倒在地上,倒是李玉瑤氣性兒上來了,她身邊服侍的人可都是跟了多年的心腹大丫鬟,這林氏一句話就要趕出去,還要她罰跪祠堂。這是一點兒面子也不給,狠狠地要治她啊!

  李玉瑤當下朝林氏粗粗地福了福身子,道:「母親是國公府夫人,又是當家主母,管教府中的小姐,丫鬟自是無可厚非,玉瑤無話可說。只是今日我和三位妹妹不過閑聊幾句,並沒有詆毀誹謗任何人。再者,玉瑤倒是無所謂的,三位妹妹卻是遠道而來,二叔,三叔又剛回京,這樣重罰是不妥當的。所以,母親要罰就罰我一人吧!」


  李文香和李文墨聽了,直覺李玉瑤是個仗義執言的好大姐,不覺眼眶都紅了幾圈兒。倒是李善若皺皺眉頭,看了看李玉瑤,滿臉神色不明。


  李珠妍聽了這話,心裡冷哼一聲,這李玉瑤先是應了林氏的教訓,當家主母教訓女兒是挑不出錯來的,她不能反駁。只是,她又說一家子剛團圓,林氏就要立規矩,耍威風,怕是會讓三房鬧僵,難免鬧得不和睦。這是國公爺不想看到的,也是老夫人不想看到的。霎時搬出了兩座大山,把人壓得透不過氣來,還真是心思縝密,滴水不漏呢。


  只不過,她錯算了林氏對自己的疼愛,哪個親娘見自己的女兒被當眾損毀名節,還能坐得住?俗話說的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母親這次是生大氣了,她倒也收起了先前的心思,既然這樣,就大鬧一場吧。也免得讓人覺得她心胸寬和,倒越發不把她放在眼裡。至於老夫人和國公爺那裡。


  李珠妍嘴角一勾,大不了就多掉幾顆眼淚的事兒吧。


  林氏到底還是顧及著李玉瑤的身份,一時間只得稍稍忍住了滔天的怒火,正準備說幾句緩和的話,李珠妍卻在此時傷心欲絕,肝腸寸斷地哭了起來。


  看著在秋風中身子嬌弱,搖搖欲墜的寶貝女兒,林氏哪裡還能忍,一聲厲喝:「林嬤嬤,你是耳朵聾了嗎?還愣著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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