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傍晚時分,圍獵才正式結束了。男人們滿載而歸,一個個豪情萬丈,更有奔放的,當即唱起了軍中戰歌,一行人好不氣壯山河。皇帝龍顏大悅,金口一開,重重有賞。於是,今晚就出了兩個最大贏家,一個是八王爺趙基,狩獵第一;一個是李珠妍,押注第一。


  誰也沒想到被皇帝不喜,一貶再貶的八皇子今日會撥得頭籌,忍不住觀眼一瞧,似乎又看到了四年前那個威風凜凜的驃騎大將軍,傳說連續勝了一百五十場大大小小的戰役,人送外號百捷將軍,和齊王府的世子韓昌,九皇子趙勝合稱百捷三傑,貴為傑首。


  但這驚艷又是轉瞬即逝的,前一妙有多驚嘆,下一秒就有多遺憾。要說當年這趙基的母妃吳貴妃也是皇上極寵愛的妃子,而趙基母憑子貴,自然也是極受寵的皇子。奈何12歲時,吳貴妃和母家造反,差點兒把皇上送上天,好在李廣然護駕及時,趙基祖父慘敗,滿門朝斬。


  吳貴妃自縊而死,趙基一下子無依無靠,且被皇上厭棄。後宮眾人嫉妒成狂,又手段毒辣,趙基幾次三番遭人毒手,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一一躲了過來。皇帝也念及舊情,小小年紀便冊封親王讓他去封地駐守邊疆去了。


  趙基自此撿回了一條命,可誰也沒有料到,他竟然會一飛衝天,成了震懾一方的大將軍。太子和九皇子此時正在朝堂斗得水深火熱,一看冒出來個刺頭兒,便不謀而合,告了趙基一個大不敬之罪。


  皇帝多疑,便收了他的軍權,召回京中,賜予閑職,圈養起來。自此,趙基雖然背著個親王的名號,府邸卻遠在京都外城,平時年節的賞賜榮譽還不如一個低等的侯爺多,是京都權貴圈子裡一個不折不扣的笑話。


  但此時的太子和九皇子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二人對了個眼兒,難得默契地同時皺起了眉頭,這個老八想幹嘛?

  雖然人心各異,但場面話還是要說的,趙基面對那些虛偽的稱頌毫不在乎,面無表情,就連開平帝難得的誇讚都沒放在心,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他現在只關心那個人到底如何了,雖說沒傷著,但她前些日子鬧得名聲有些不好,會不會被其他貴女命婦欺辱呢?


  想到這裡,趙基面色卻突地一滯。從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如今,她······


  趙基淡淡地看了一眼前方昂首挺立的李廣然,聽說他十分寵愛夫人林氏,十多年來沒有納一房妾室。愛屋及烏,李珠妍就更不消說了。李廣然,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啊。


  這廂,國公府的侍女婆子知道李珠妍出事後早早聞訊趕來了。但因為國公府這次夫人,老夫人都沒來,唯一的女眷都是半大的姑娘,齊王妃也就順勢照顧了很久,知道李珠妍吃了葯睡下,才從氈包里走了出來,去看到兒子韓昌匆匆從前方趕來,臉上竟帶了些急色,不由得微微吃了一驚,什麼時候自己這個老氣橫秋的兒子也有火急火燎的時候了。


  「娘親!李姑娘如何了?」


  韓昌說著就要往氈包里沖,齊王妃一看那哪兒行,自古男女授受不親,沒有通傳,外男怎好隨意進入女子的氈包。忙攔了下來,「你是哪根筋搭錯了,現在怎好闖進去?」


  韓昌被母親一攔,當即醒悟過來,臉上霎時起了一片緋紅,忍不住搓了搓手,煞是尷尬道:「一時有些莽撞了。」


  齊王妃看到兒子如此,就更驚奇了,他竟然臉紅了,這是?


  「我病了也不見你急成這個樣子!莫不是,你對人家姑娘?」


  韓昌雖是個成熟穩重的男子,但未經人事,在兒女情愛上甚是不通,眼下被當面戳穿了心事,不由得更為窘迫,說話都不利索了。


  「娘,這種事怎好渾說!」


  齊王妃見兒子被自己逗得愈加面紅耳赤,不由得笑出聲,假裝道:「既如此,那就算了。我原本好打算為你好好謀划的。你素來是個有主意的,為娘就不好再強人所難了!」


  韓昌這時遲鈍急了,哪還能聽出王妃是故意的,忙急喊道:「娘,你知道兒子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韓昌一張臉被逼的快要燒起火來,索性也不再扭捏,直言道:「好吧!兒子從小也沒求過娘什麼。不過這次,兒子想拜脫娘幫個忙,兒子對李姑娘一見鍾情,還請娘,娘,您會成全的吧?」


  看著眼前傻乎乎的兒子,齊王妃幾乎要忍不住大笑出來。不容易啊,從十六歲起,她就沒少為這個傻兒子操心婚事,可人家倒好,一去軍營五年,回來都二十有一,卻連個通房丫鬟也沒有。看著別家同齡的兒郎,孩子都會跑了,她心裡能不著急嗎?


  奈何這小子一心醉心軍事,對婚事絲毫不上心,自己王爺也是個大大咧咧不管不顧的,可愁壞了她。如今見兒子好不容易開竅,不說是李珠妍,就是大街上隨便拉個姑娘,只要長相端正,家世清白,她也認了。


  只是,這李珠妍這命格上確實有些風言風語,她心裡到底存了些疑慮,「不過,這開弓沒有回頭箭,鎮國公府是什麼人家你也清楚。咱們輕易也得罪不起,你可別一時任性做出糊塗事兒來。」


  韓昌知道母親話中含義,忙道:「我知道娘甚意思,前些日子,她的確傳出些克服的名聲。但我不怕,我對珠妍妹妹一見傾心,願聘為正妻,此生不改。」


  齊王妃笑著點了點頭,先穩著兒子這顆心,至於那命格之事,她再和鎮國公府商量吧。畢竟李廣然和林氏也很希望自己的寶貝女兒有個好歸宿吧。


  韓昌聽了,自是樂不可支,母子二人又親親熱熱地說了些話,這才離開了李珠妍的氈包。趙基此時慢慢從一旁現出身來,臉色都鐵青了。好一對狼狽為奸的母子,他守了四年的姑娘,自己還沒捨得動過一個歪心思呢,這個韓昌今日佔了便宜不說,還想著把人娶回家?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袖腫的黑魂感到主人肅殺的氣息,一身蛇血也忍不住要凍僵了,忙小心翼翼地要躲出去,卻還是慢了一拍,被趙基抓了個正著。


  「闖了這麼大禍,你還想跑?」


  李珠妍估摸著齊王妃走遠了,讓青畫出去瞧了瞧,也就起了身。她實在是承受不住秦貴妃那個女官兒和齊王妃的熱情了,不過就是讓樹枝劃了道口子,倒叫隨行的太醫看了個遍。那些一把鬍子的老人精了,本來沒什麼事兒被那個秦貴妃的女官三翻四次的清嗓子嚇得腿都軟了,忙不迭地給她開了好幾個方子的葯。


  李珠妍苦笑不得,就算前個兒月生了一場大病也沒吃這麼多葯啊!就這樣,那個女官還不依不饒,硬是要驚動皇上,好顯示她家主子有多在意她,以便邀寵。李珠妍當機立斷,說乏了要休息,這才脫了身。


  可正當她要伸個懶腰時,李廣然卻是如箭一般地沖了進來,滿臉焦急地撲向她,「妍兒,你沒事吧?你可不要嚇爹啊!」


  李珠妍一時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京都那些官員要是知道震懾朝堂的鎮國公李廣然還有這麼一面,想必都會抽風過去。


  「爹,我就是被樹枝颳了幾下沒事兒的!」


  「你可不許哄我!」


  李珠妍促狹道:「那爹爹不放心,可是要親自查驗一下?」


  李廣然老臉一紅,旋即恢復了威嚴的神色,「你這孩子盡胡說,我不是擔心你!」


  李珠妍可不會乖乖領情,臉上笑意更勝,「你恐怕更多擔心母親會惱了您吧?」


  李廣然被說中心事,臉上頗有些掛不住,威嚴的神色分崩離析,心頭一陣怒火,可誰讓人是自己的寶貝兒女兒呢?又誰讓林氏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呢?說起這個,李廣然就不知道該向誰倒苦水。


  這幾日,因著李珠妍的病,林氏愁腸百結,又念叨起女兒的克夫命,可把他好一通數落,有幾天竟是連床都不讓上的,只得一個人孤零零地睡書房。眼下女兒病好,才稍稍鬆了口去床上睡,就這樣也只能摟摟抱抱,不得再動手動腳。


  要是再讓林氏知道的話,他估計連書房也睡不成了,直接去前院徹夜批公文去吧。


  「你這孩子,凈胡說!」


  李珠妍笑了笑,「奧,胡說啊?那我就放心了,這次秋獵沒來,那我回去可要好好跟母親說道說道這次女兒的所見所為。」


  李廣然聽了,臉都皺成了苦瓜,一時間又落不下面子求女兒,只得一聲長過一聲的嘆氣。最後還是李珠妍挨不住了,笑呵呵地道:「好了,好了,父親,我也不難為您了。只要您答應我一件事情,我保證回去后不跟母親提起一個字兒!」


  李廣然如蒙大赦,趕緊的攥住女兒的手道:「你說,你說。莫說一件事,十件,一百件都成!」


  李珠妍收起了笑容,極堅定地說道:「別再為我選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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