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李廣然看著一旁在仔細研磨的林錦年, 三十歲的夫人保養得益,眼角, 脖頸處沒有絲毫細紋。光潔的額頭上泛著零星點點的汗珠。


  他知道她膽子小, 戰戰兢兢的,有些累。但他不想讓她停下。他想就這樣靜靜地紅袖添香, 心裡才不會去想那些糟心事兒。


  可李玉瑤生母羅氏的身影卻還是慢悠悠地剝開回憶的面紗,輕輕巧巧地走了過來,和林氏的身影重疊, 彎腰俯身,為他細細的研磨。她是個不愛說話的人, 有時候可以在他書房帶上一整天,研一天的墨。


  可是當他看到她通紅髮腫的手指時, 做的最多的事,也不過是叫丫鬟去藥房里拿最貴的化瘀消腫的葯給她。她總是受寵若驚地收下, 心滿意足地離開。哪怕無數個獨守空房的夜晚, 也是這樣淡然如水的度過。


  李廣然忍不住嘆息一聲,他根本就不喜歡她, 當年不過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而她在他身邊的時間又太少, 不過一年時間就撒手人寰, 無親情可言。她在他的生命里只投下些微漣漪, 猶如天邊的淡雲, 雖日日高掛, 卻僅僅是最平常不過的風景罷了。


  至於李玉瑤, 她懷著她時,他正在邊關打仗,她生下她時,他正九死一生,不知明日,等他快馬加鞭,賓士在路,也不過是晚了幾天便與羅氏陰陽相隔,她成了孤兒。至始至終,從根兒上,他和李玉瑤就已經生分了。


  李玉瑤尚在襁褓時,他又要遠征。小小的人兒像極了她娘,玉也似的,乖乖巧巧,不知道哭。等再回來,她已經是三歲的小娃娃,而他的身邊卻早已經站著另外一個女人,他這輩子認定的女人。


  他心中愧疚,所以處處優待李玉瑤,他以為他可以補償,但到頭來,他發現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他給的從來都不是李玉瑤想要的,而李玉瑤想要的他從來都給不了,也真的拿不出。羅氏和李玉瑤就是他揭不過去的過往。


  正是因為太平淡如水,所以他才從未放在心上。但如今看來,有些事情,不是永遠都不變的。他雖然沒有對不起羅氏,但是終究是欠下了債。有些人,鞋子里進了石子,走到路盡頭,也無礙。但有的人,雖然也走完了一路,但回頭,腳已經壞了。


  古人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三十又五的李廣然第一次感覺到人這一輩子,都是命。


  林錦年被李廣然寵愛慣了,平時難得做這些事,研磨研的久了,又不得歇息,實在疲乏得很。一個不小心脫了手,墨杵就飛到了李廣然胸上。一聲悶響,嚇得林錦年眼淚都出來了,趕忙上前揉著李廣然的胸口,帶著哭腔道:「老爺,都是妾身不好。砸疼了沒?都是妾身無用,妾身······」


  李廣然拉住林錦年的手,把她送進懷裡,緊緊摟住,埋首在她光滑如綢的發里。


  「我有這麼嚇人嗎?像是要吃人似的。」


  「老爺,我······」


  「不要說話,和我靜靜地坐一會兒。」


  「是。」


  女人的身體嬌嫩柔軟,好似深秋剛收穫的棉花,帶著些草木清新的味道。又好似春水蕩蕩,把他的一顆心也融化了,再無波瀾。他貪婪地摟著,越收越緊,彷彿要揉進骨子裡去。直到一聲輕哼,李廣然才知道自己用力過了頭,忙捧過人的小臉兒問道:「可是弄疼你了?」


  林錦年不勝嬌羞,「無礙,夫君喜歡就好。」


  李廣然嘴角含笑,「喜歡,怎麼不喜歡。從我第一眼看到你時,便認定這輩子只愛你一人。」


  林錦年面色微紅,發燙,聲音嬌柔道:「夫君!」


  李廣然聞聲渾身都要酥了,不由得又抱緊了林錦年幾分。此生,他功名卓著,聖寵優渥,大志已成,又有嬌妻在懷,兒女雙全,自問一輩子也是值了。只是偶有遺憾,此時抱著林錦年卻是心胸一下子開闊了。


  罷罷罷,這世上人無完人,此生太過順遂,也許李玉瑤便是他缺失的那角吧。好在,還能補救。好生替她尋戶人家,風風光光的嫁出去,想必有了夫君的疼愛,她或許能想開。再有了孩子,這一輩子也算完滿。


  反正只要鎮國公府屹立一日,他就絕不會讓她受委屈。


  思及此,李廣然拂開林錦年面前的碎發,道:「年兒,今日的事就到此為止吧。再鬧下去對誰也不好。玉瑤這孩子想必是幾日來受了些委屈,心裡氣不過,你別放在心上。且再原諒則個,可好?」


  林錦年是再體諒李廣然不過,此刻又在人懷裡,極是溫存,哪裡還能不應,「夫君是妾身的天,我哪有不應的。只是玉瑤這孩子著實可憐,我平日里也是疏忽了。」


  李廣然寵溺地颳了一下林錦年的鼻子,笑道:「你這麼聽話,為夫哪能不疼你?」


  林錦年瞧著李廣然眉色間有些輕浮,忍不住嗔怪了一句,「夫君又要玩笑妾身。」


  「好好好,我先正經些。與你商量商量玉瑤的婚事。」


  林錦年吃了一驚,「夫君,真的決定要把玉瑤嫁出去了?」


  「不然呢?玉瑤都十八了,再不出嫁有損閨閣名聲。更何況今日是她自己說的,要嫁人。嫁了人也好,她就不會胡思亂想,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來。」


  林錦年思慮了片刻,覺得李廣然說的很有道理,反正人家是李廣然早就定好的,知根知底,也不必費神。不過,她到底也是看著李玉瑤長大的,總歸還是有些傷心。


  「說到底,玉瑤這孩子也苦。縱使錦衣玉食的養著,老夫人護著,咱們也順著,卻是從小沒了親娘。背後的辛酸也只有她一人獨知。」


  李廣然看著面色真誠的林錦年,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個純善的,自打入府來,沒有讓李玉瑤受過絲毫委屈,反而處處容忍,自己受了不少氣。可是這世間的事又哪能是非黑即白,心善就能得到回報呢?

  在李玉瑤心裡,恐怕就是觀世音降世,也無法代替自己的親娘。這恰恰卻是李廣然所不能給的。


  「人各有命,強求不得。那孫家是個忠厚之家,孫貌是我親自選的,相貌才幹沒的說,對玉瑤也是一片痴心。我想玉瑤嫁過去,不會受委屈的。」


  林錦年輕嘆一聲,「是了,女人歸根結底嫁得好這輩子才算真正的圓滿。你瞧王尚書家的嫡女,小時候糟了繼母多少罪,嫁人時也被隨便許配給了一戶沒落人家。但誰能想到她夫君會一朝中榜,成了皇上欽點的少年狀元。人又是個極好的,自此琴瑟和鳴,日子過的好不甜蜜。」


  李廣然瞧著林錦年眉飛色舞的模樣兒,心中萬分寵溺,不覺起了調侃之意,捏住林錦年的臉頰問道:「看你這滔滔不絕,滿心艷羨的模樣兒。意在指自己嫁的不好?你夫君我沒本事?不疼你?讓你受委屈了?」


  林錦年苦笑一聲,「夫君,我哪裡這樣說了。你盡拿妾身開玩笑。」


  李廣然不依不饒,「既如此,那你是覺得嫁的好,對夫君我萬分滿意了?」


  林錦年繞不過李廣然的痴纏,只得紅著臉,十分嬌羞的應了應。


  「那夫君既然好,你準備怎麼犒賞夫君?」


  林錦年無奈地看了看李廣然,「都一把年紀了,你怎好這樣不要臉面?」


  李廣然驀地鑽進林錦年的脖頸里,咬了幾下,滿是寵溺道:「我寵愛自己夫人,怎的還沒臉面了?」


  林錦年吃癢,想逃,卻被李廣然緊緊捉住動彈不得,她力氣又小,很快就軟在了李廣然懷裡。眼看著就要被吃干抹凈,尚存的一絲理智,讓她抵住李廣然剛硬的臉頰,嬌喘不停。


  「夫君,這是白日,使不得的!」


  李廣然不以為然,「整個國公府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如何使不得?」


  林錦年見好生全解無用,便急道:「說起玉瑤的婚事,卻是讓我忍不住也掛心珠妍。前幾日,齊王府送來帖子,世子大壽,二弟妹來勸和,我一時心血來潮應下了。」


  李廣然聽了這話,果真停下了,抬起頭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林錦年稍稍拉了拉衣領,「秋獵后第二日,世子韓昌來府中給二弟妹送帖子。順道也來了我院中,說起那日在秋獵時救了珠妍一命。我原本想著如何還了這人情,那韓世子卻是送上請帖要珠妍去赴宴。二弟妹又極熱情地說和,我一時心熱,也就暫且應了下來。恰巧那幾日你軍中事務繁忙,我不得見。如今倒是想起來了,你且拿個主意,若覺得不合適,我便找個理由回絕了。」


  李廣然長眉低垂,眼神凝聚。齊王府世子韓昌,平日里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如今主動送上壽宴請帖,所為何事,他一個男人自是再清楚不過。要說人家也是個好人家,兒郎也是個好兒郎,就是年紀大了些。可想到當年大師的批命,他的心卻是陡然一沉。


  林錦年看著李廣然沉靜的臉色,自是知道不好,可惜了韓昌那麼好的兒郎。雖無可奈何,但也只能忍了。


  「老爺既然覺得不合適,那我明日便叫人去回絕吧。」


  李廣然抬頭看著妻子,如膠似漆了二十多年,他又怎能不知曉她的心意。那日秋獵,李廣然才發現自己的小女兒果然國色天香,一舞動京城。幼年時,為了避禍,常鎖在院子里,很是委屈了些。如今大了,也便出去走走,見見世面。


  至於婚事,左右是他說了算。齊王府,他看不上也不想招惹,平日里少有往來,出去走動一下無妨。倒是韓昌這小子倒要好好提防著了。


  「夫人是很想珠妍去吧?」


  「左右夫君說了算,我都聽夫君的。」


  李廣然湊近了林錦年,貼著她的耳朵說道:「只要你求我,我答應你也未可知。」


  林錦年瞬間紅了臉,捶了下李廣然的胸,「夫君怎的如此欺我?」


  李廣然就見不得林錦年這副嬌羞的小模樣兒,一顆心早就大火燎原,身下也起了變化,硬硬地頂著嬌弱地身子,男人嗓子沙啞道:「你到底求不求我!嗯?」


  林錦年哪能感受不到,臉霎時紅透,又怕李廣然青天白日的真的忍耐不住,只得求道:「我求,我求,夫君,我求你。」


  李廣然的眸子愈加渾濁,嘴裡噴出的熱氣燙的她心房亂顫,「拿什麼求?」


  「我······」


  林錦年還沒說出口,李廣然就猛的咬住了她的唇,片刻間,他就把她吻得頭暈目眩,雲里霧裡,再也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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