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信男人一張嘴
褪去羅裳, 莉莉絲緩緩沉浸清澈的山泉中。
微涼的水, 猶如戀人的懷抱, 若即若離地環繞她。
紅眸映襯著水面搖曳的倒影，莉莉絲回憶半個時辰前, 馬車上的對話。
「地圖顯示這附近有一汪泉水。」她心動地閃了閃眸子, 「我要去洗個天然浴。」
「前天在客棧，你不是才洗過么。」勇者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羊皮地圖。他記得住進那家黑店時，她就舒舒服服地洗過熱水澡。
「你還知道是前天。我快三天沒洗澡了好吧！」她豎起三根纖指，「我可不想發臭。」
他雖然很想告訴她, 她周身只有淡淡的像花一樣的香味。但想到她可能誤會，他還是決定識趣地閉口不言。
和她朝夕相處的這幾日，他或多或少摸清她的脾性, 不再像最開始那樣，總被她出其不意的舉動牽著鼻子走，從而搞得自己招架無力，疲於應對。
馬車穩穩地停在路旁的樹下, 莉莉絲抱起車后換洗的衣服，便下車往地圖標明的泉水方向走去。
莉莉絲一離開，勇者探究的視線投向懶洋洋的橘貓：「那天在穀倉, 你變身成老虎是怎麼回事？」
「喵。」橘貓佯裝聽不懂地抬爪撓撓耳朵, 那日吃完土匪后，它可是跑出去待自己縮成貓咪大小才回來的啊。他為什麼還會懷疑它變的老虎？
「你身上有血腥味。」彷彿看穿它的心思, 勇者風輕雲淡地解釋。
聞言, 橘貓不由地瞪大獸眸, 這男人屬狗的么？
另一邊，找到山泉的莉莉絲，迫不及待地脫下衣裙，不著寸縷地步入清可見底的泉水中，感受被水擁抱的充實。
忽然，她覺察到一絲不對勁，本來無波無瀾的水面，以她為中心，宛如漩渦般轉動起來。
水花飛濺向她的臉，緊接著四散的水珠又重新凝結成一個人形的透明水體。
這丫的是水精靈？莉莉絲未愣地看著憑空冒出的水形人身。在勇者與魔王的世界里，水精靈並非常見的物種。它們以元素魔法為基礎，可以變幻各種形狀，且攻擊力很強。
但這兒不是她原本待的世界，所以哪來的水精靈？
不等她尋思出答案，人形水體便舉起恍若無形的長臂，朝她最引以為傲的臉蛋揮去。
「喂！打人不打臉！你！」莉莉絲慌忙蹲下，勉勉強強躲過第一擊。
電光火石之間，對方動作更麻利地向她發起第二波攻勢，很快莉莉絲便落於下風。
不確定這東西是不是生命體的情況下，莉莉絲不敢貿然發動魅惑技能。若說有人暗中操控水，那個人又會身處什麼地方？
水體又一次席捲向她，水泉碰觸到她的身子之前，倏地化作數條觸手似的水鞭，死死纏住她的四肢和肩頸。
被奪去呼吸的一瞬間，莉莉絲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集中向頭部，可大腦卻一點點趨於空白。
不能死在這裡。莉莉絲費力地掙脫水的束縛，縴手掄成拳，往水體的腦袋襲去。
她的手穿透水，只觸碰到一片冰涼。
徹底失去意識前，她迷迷糊糊聽見背後傳來虎嘯，和勇者的聲音。
「莉莉絲！」
八白一個虎躍，咬斷纏住莉莉絲的水鞭。奔至岸邊的勇者，顧不得莉莉絲穿沒穿衣服，他從後面伸臂勾住癱軟的莉莉絲，將她抱離水面。
「莉莉絲？」長指探向她的鼻息，他立即沉下臉，她沒有呼吸了。
八白轉過頭，淺金色的獸眸流露出幾許複雜的神色。它大概猜出是誰的乾的，前日在黑店它察覺到那個男人體內融合的高階星靈。
沒有及時告知莉莉絲，因為它想看之後事態會如何發展，畢竟於它而言，打發無聊的時光是第一位。
然而，它萬萬沒想到，那個長得驚為天人的男人，目的竟是殺死莉莉絲。
金眸轉向平靜如初的泉水，那傢伙的「術」應該就是操縱水。
立於枝葉間的俊美男人，揚起淺淺的微笑。想不到這麼容易就得手。那個紅眸女人也太沒防備了。這回該他獨自回去領賞。
「寒露啊寒露，我終於比你更早一步。」語罷，他悄無聲息地隱退，如同來時那般。
這廂，勇者雙手相疊，按壓著莉莉絲的胸口。
這小子幹嘛？八白驚訝地望向勇者，莉莉絲都沒氣了，他還想著趁熱來一發么？還嘴對嘴親上了？！
坐不住的八白，立刻湊近毛絨絨的大腦袋，這個角度瞧得比較清晰。等等，原來他不是啵啵，而是渡氣給莉莉絲。
熱鬧沒看成的八白失望地趴下。儘管對莉莉絲的死懷有內疚，但見過太多生離死別的它，早已習慣生命的消亡。
無論生前有多麼美麗的容貌，多麼華麗的過往，死後不過黃土一抔。
和八白看透生死的冷漠反應不同，勇者仍不肯罷休地按壓莉莉絲的心口，按一段時間又貼近她微張的唇，徐徐渡氣給她，這樣反覆循環，直到莉莉絲的指尖動了動。
「莉莉絲，醒醒。」勇者輕拍莉莉絲冰冷的臉頰，見她依然不睜眼，他繼續對她作著心肺復甦。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懂這些急救措施，朦朦朧朧中他曾在什麼地方和人學習過。
掌心下是她細膩的肌膚，還有逐步恢復的微弱心跳。
「莉莉絲，別死。」他含著一口氣，再度貼向她的涼唇。
意識仿若沉入深不可測的海洋，隱約間她似乎聽到有人不停喊著她的名字。
「莉莉絲，是我。你走錯世界了。」
「莉莉絲，收集散落在這個世界的數據碎片。」
「這些數據碎片能組合成傳送門，讓你回來。」
什麼數據碎片？傳送門？回去？這個說話的人好像系統，她還想聽得更仔細些，一雙鐵臂卻將她從海里撈了上來。
她極力掙扎，對方卻牢牢摟住她。
「我找到你了，魅魔。」眼前的場景轉換成記憶里的片段，那是她被勇者擒獲的第三百四十五次。
不行，她會被殺的，她必須逃走！
可勇者的力量是那般大，不論她怎樣撕咬捶打，也撼動不了他一絲一毫。
長著硬繭的手掌扣住她的下巴，沾滿魔物血的聖劍逼近她的咽喉。就在她絕望地闔上紅眸，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際，勇者卻頓住身形。
「咣當」聖劍掉向泥濘的草地，卡住她脖頸的手轉而捧起她的臉。
她驚愕地張大眼睛，凝視著那張靠近自己的俊臉。
薄唇離她剩一寸時，她驀地坐直身，從噩夢中活活嚇醒。
捂住發燙的面頰，她對剛剛夢裡發生的一切還心有餘悸。
以往她都是夢見被勇者強殺，怎麼突然改成強吻了？這差別也太大了吧！
「莉莉絲，你醒了？」抬眸，近距離對上勇者透著關心的琥珀色眼眸，她不由地和夢裡的景象重疊。
她激動地推開不明所以的勇者，拽起蓋在身前的毛毯將自己裹得更加嚴實。
被大力推倒的勇者，兩手支著上半身，暗自鬆了口氣。看她的樣子沒事了。
把死亡邊緣拉回來的莉莉絲，抱回馬車，他一直等著她醒來。期間她囈語不斷，高燒不退，到了半夜才稍微安靜下來。
一夜過去，她總算睜開眼，蘇醒了。
全身骨頭宛若散架般酸痛，她揉著肩膀，回憶昏迷中得到的訊息。那個是她做夢，還是系統真的趁她彌留之刻聯繫她了？
夢裡系統說的數據碎片到底是什麼玩意？它也不說清楚，她上哪找碎片，隨緣么？系統居然還要她自己組合傳送門？它老慢慢等著吧！
莉莉絲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手指輕輕地撫過發乾的朱唇。
她看向坐回去駕駛馬車的他，喃喃細語：「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會親我？」
耳力極好的他，一字不落地聽進她的自言自語，拉住韁繩的手僵了僵。
「需要和她講，你做了什麼嗎？」橘貓幸災樂禍地問。
「不需要。」他故作鎮定地回道，唯有俊顏兩側浮現的紅暈泄露了些許心思。
幸虧，他背對她。
離南明鎮不遠的山野小屋，昏暗的燭火拉長兩道身影。
「殺了南明堂主的人就是你……」臉上有著刀疤的少年，目光冷冷地注視面前穿著夜行衣的男人。
「我潛伏進南明堂，就是為找到你。」男人單膝跪下，語氣畢恭畢敬，「直到我確認你就是我們的少主，鳳離殿下。」之前聽命高堂主行事，不過是男人的偽裝。他真正效忠的另有其人。
「什麼少主，我不明白你說什麼。」捂住仍隱隱作痛的胸口，鳳離的臉色微微蒼白。
「請你隨我去南國的國都，見一個人。等見到她，你就會知曉真相。」男人恭順地說。
「你想讓我去國都見誰？」鳳離問得很慢，自古道受傷離開莉莉絲他們后，鳳離隱居在此處調養生息。
跪著的男人抬起頭，仰視鳳離冰寒的容顏，一字一頓地答道：「見你真正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