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體弱多病貴公子
熱鬧的酒樓外, 吐血的華服男子被侍女扶上輪椅, 其中容貌秀麗的黃衣侍女從隨身帶的錦囊里取出一枚藥丸：「公子, 請用。」
男子點點頭，張嘴咽下這粒藥丸, 接著他抬起那張蒼白的俊顏, 望向一臉蒙圈的莉莉絲：「姑娘…你不要緊吧？」
她倒沒事，就是屁股摔得有些生疼。這個人卻一副病危的模樣，讓莉莉絲懷疑剛剛撞擊的力道是她弱估了嗎。可她明明好端端的。
「我們家公子問你話呢！」男子身側的紫衣侍女，態度惡劣地沖莉莉絲嚷道, 「走路不看路，我們家公子要有什麼閃失，你擔待得起么！」
「小滿, 不得無禮。」病弱男子輕斥道，轉而朝向莉莉絲，包含歉意地說，「姑娘, 見諒，小滿她…只是太擔心在下。」
別說他的侍女擔心他，她都害怕他突然倒下。不過看他溫文有禮的樣子, 不像會做出碰瓷之事的人。他應該原本就是個病秧子。
見主子出面維護這名莽撞的女子, 身穿「紫衣」的小滿縱使有再多不滿，也不得不按捺地退下。
男子的視線投向莉莉絲沾滿塵土的裙擺：「姑娘若不介意, 可以隨我家立夏和小滿去換身新衣服, 權當我賠不是了。」
「不用。」莉莉絲伸手拍拍裙上的灰塵, 「我朋友還等著我回客棧。」莉莉絲只想快速離開現場，回頭這男子若有個三長兩短，她非得被一直瞪著她的侍女們訛上不可。
待莉莉絲轉身走遠，方才沉默的黃衣侍女忽然開口道：「公子，你為何故意撞上那名女子？」
「故意？」小滿訝異地看向自家主子。
「還是瞞不過你，立夏。」他露出一絲微笑，「她腰間掛著朱雀南明的令牌。」
「誒？」小滿恍然，又疑惑地問，「公子，那個女人她要去本部么？」這個鎮子，是通往國都的必經之地。
「嗯。」他淡淡地說，「不過她和我們很快會再見面。」
誠如這位貴公子所篤定的那般，莉莉絲與他們在客棧的大堂里又相遇了。
「啊，是你！」莉莉絲正準備同勇者吃晚飯，結果好巧不巧碰見被侍女扶著下樓的羸弱公子。
「姑娘，我們真有緣。」由侍女攙扶的他，溫和的目光掃過莉莉絲和她身旁的勇者。
「是啊，誰讓這鎮子只有一間客棧。」莉莉絲乾笑道。
「喂，你這女人什麼口氣啊，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誰嗎？」小滿忍不住出聲，她果然看這個傲慢的女人不順眼。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也沒興趣知道。」莉莉絲故作親昵地挽起勇者的胳膊，「請別影響我與我朋友用餐好嘛？」
「你！」小滿衝動地上前，身側的黃衣女子一把攔住她，示意她別輕舉妄動。
「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多加打擾姑娘。小滿，立夏，我們走。」對莉莉絲的冷淡表現，毫不引以為意的他，坐上其他侍女搬下來的輪椅，朝著客棧的上等雅間而去。
「你見過那個人？」勇者想抽回手臂，但莉莉絲卻將他摟得更緊。
「別提了，今天倒霉得和他撞到一塊。」莉莉絲把酒樓外發生的事大致講述一遍，「我還以為遇見碰瓷了呢！」
「一般人如果想碰瓷，絕對不會找上你。」勇者的話令莉莉絲皺起柳眉。
「什麼意思？你想說我看起來比較凶嗎？」她不高興地捏住他手肘的一塊肉，疼得他輕聲低吟。莉莉絲驀然發覺勇者的低吟聲還挺誘人的，若非系統規則不允許，她有時候蠻渴望把勇者綁住，細細欣賞他遭受欺凌后痛楚的神情。
「你在想什麼？」勇者莫名地感到一陣寒意。
「我在想你真走運。」莉莉絲別有深意地揚起淺笑，「誰讓我是守規矩的好魅魔呢。」
「魅魔？」她又說了一個他不理解卻隱約有印象的詞，那是他缺失記憶的一部分么。
「吶，等你恢復記憶，說不定會後悔。」後悔同她走這麼近。走到飯桌前的莉莉絲放開勇者，愉悅地壓住裙子入座。
勇者不置可否地暗自嘆氣，其實不用等他想起一切，他此刻就有點後悔與她同行。因為這一路上，總有種她已經將自己吃得死死的錯覺伴隨著他，天曉得今後她與他之間還會變成什麼樣的關係。
沉浸于思緒里的勇者，和專註等著夥計上菜的莉莉絲，都未察覺離他們不遠的一桌人，目含凶光地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后廚的人已全部收拾乾淨。」店小二裝扮的年輕人端著茶水走來，他擱下青色的茶杯，彎腰對這桌暗中觀察的二人，交頭接耳悄聲道，「那桌的男女也是朱雀樓的人么？」
「不清楚，花昔若好像認識他們。」身披斗笠的陰沉男如實彙報。
「等時辰一到，統統殺掉得了。」個頭魁梧的大漢，抬起粗糙的手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好，你們待會兒聽指令。」店小二打扮的年輕人狠絕地握緊茶壺柄，「不能讓花昔若活著從這出去。」
雅間，面無血色的他，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
「今天來的刺客，費了不少周折。」客棧里裡外外殺得一乾二淨。
「公子，小滿馬上解決他們。」區區礙眼的小蟲子，用不著公子出手，她就能輕鬆滅掉這幫傢伙。
「不急。」他擺擺手，「我想瞧瞧她的能力。」透過層層紗簾，他瞧向坐在外邊大廳的莉莉絲，南明堂的星修者如今成長到何種水平，他願親眼見識見識。
小滿不情願地頷首，她有些難以理解，向來一視同仁的公子怎麼偏偏對那個囂張的女人如此上心？不就是一個小小分堂里的人，恰巧在此地碰見。對方還眼不識泰山，連自己效忠的朱雀樓樓主都不認識。「南明堂居然派這樣沒眼力的人上國都覲見，簡直侮辱公子。」小滿忿忿的嘟囔落入身著黃衣的立夏耳里。
「小滿，你以為公子為什麼會對那女人好奇？」立夏靜靜地敘述，「她不識公子，卻帶著朱雀南明的腰牌，而且很明顯要去往國都。若非有特別之事，南明堂會急得派這麼一個人來？當下碰巧相見，公子自然想探探此人底細。」
「是嗎，我還以為公子看上這女人呢！」雖然看不慣那高傲的女人，但小滿承認她長得美艷非凡。
「你們別講了。」聽小滿立夏她一言她一語，他輕輕打斷她們的交談，嗓音柔弱卻蘊含不容置疑的威嚴，「我不會喜歡任何人。」
「公子……」聞言，小滿和立夏的眼底皆閃過幾縷憂傷。不是為著他的斥責，而是他說他不會喜歡任何人。
這句話公子並非第一次吐露。
「我一介病軀，不想耽誤任何人的時間。」所以這麼多年來，公子孤身一人掌管朱雀樓，儘管他平易近人，可小滿和立夏深知，公子從未也不曾真正親近過誰。
除自打娘胎帶出來的病根外，公子與周圍人保持距離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他身具著舉世無雙，令無數野心者覬覦的「術」。
回到等小二上菜等得發慌的莉莉絲。
「喂，夥計！」她喊住給對面桌上茶的年輕夥計，「我們點的飯菜什麼時候才上啊。」
「姑娘，你稍等，我這就去催催。」年輕人端起和善的笑容走近莉莉絲坐的位子，「我先給二位倒杯茶。」
妖冶的紅眸上下打量著這名夥計，莉莉絲瞥了一眼同樣回望自己的勇者，兩人若有所思地盯住店小二倒的茶水。
這年輕夥計前腳剛走，莉莉絲便一手托腮，一手把玩茶杯，喃喃自問：「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
「那個人身上的血腥味很重。」勇者蹙眉，「他的目標是我們？」
莉莉絲停住玩杯的柔荑：「那人分明有備而來。」他很仔細地換了衣服，可惜忘了換鞋。因此她看見他鞋子表面沾染的絲絲血跡。而且現在注意周遭，她立刻覺察暗藏殺意的不止一人。然而她不曉得這些人和在泉水邊襲擊她的人，是不是同一波。要真一夥的，那他們得好好承受一番她的怒火！
潛伏著的刺客們，等候那聲令下。佯裝成小二的年輕人，拎著茶壺，走向雅間。
「這位爺，茶來啦！」年輕人熱情地挨近眼含淡笑的他。雅座的屏風後頭，手持長劍的殺手屏氣凝神靜待時機。只要年輕人摔落手中的杯子，花昔若的人頭亦會跟著落地。
「小的為你斟滿。」年輕人裝作恭順地握著茶杯放上桌面。天青色的茶杯接近桌沿的瞬間，年輕人迅速鬆開手。失去依靠的茶杯，絕無留戀地跌向地面。
然後，茶杯定格在離地一厘米的地方。
客棧里的所有人，恍若被定住身形般，一動不動地維持著原來的姿態。
面容憔悴的公子，俯身拾起未落地的茶杯，悉如平常地將其擺回桌上。
緊接著全部人又動了，可這幫暗殺者並沒有像先前預定好的，攻擊目標。而是彷彿受到操縱般，舉著刀劍劃過各自的咽喉。
眨眼的工夫，他們一個個刎頸於身前。
輪椅上的他，微微錯愕。探尋的眼神移向大廳里笑得妖媚的紅眸女人。
這便是她的「術」么？